康敏慢慢低下了頭,淚珠一滴滴落了下來。
段正淳看得心疼,卻又不知應該如何安慰康敏,伸手將她臉頰上的淚珠擦乾淨。
康敏抓住段正淳的手,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臉頰上,說道:“淳哥,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許能說服他們,讓咱們和諒兒見上一麵。隻是……”說到這裡,突然間歎了口氣,移開目光,幽幽地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的,你就當我沒說吧。我……我還是死了算了……”說到最後,又流下淚來。
段正淳輕輕地撫摸康敏的頭發,微笑道:“小康,你還沒和我說,怎就一口咬定,我不會答應了?原來你不僅長得花容月貌,竟爾還會未卜先知嗎?你先跟我說說,你想到的這個法子是什麼,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
康敏看向段正淳,說道:“淳哥,你真的永遠不會怪我?”
段正淳笑道:“咱們認識這些年了,我可曾責怪過你?我見到你這雙水汪汪的眼睛,天大的怒氣也化為烏有了,又怎會責怪你。”
康敏道:“你從前不曾責怪過我,那是因為我向來安分守己,從不曾癡心妄想,讓你不開心,你仔細想想,我幾時讓你為難過了。可是這次,我卻要癡心妄想一回,你聽了我這個法子以後,定會覺得我貪得無厭。
好淳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求你答應我這件事,真的不是為了我自己,我隻是想要用這件事來說服他們,答允我和諒兒見上一麵,就算見不到諒兒,隻要讓我知道,諒兒如今是生是死,那也是好的。”
段正淳笑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心思,小康,你直說便是。我對天發誓,段二若是因為你說的話責怪你,就叫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小康了。”
康敏嗔道:“淳哥,你是早就厭棄我了吧。你發下這種毒誓,一會兒聽完了我的話,不就正好順理成章地拋棄我,再也不見我了麼。”
段正淳笑道:“怎麼會呢。我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便是把自己的心剜出來,也不能再也不與你相見。你不樂意我這樣發誓,那你樂意我怎樣發誓,你說來聽聽。”
康敏笑道:“誰稀罕你來向我發誓了?隻要你記得你說過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又不是那十幾歲的小女孩,一聽到人家發誓,便相信的什麼似的。我看人啊,從來隻看一個人的心,可不聽他都說了些什麼。”
段正淳笑道:“你不是小女孩了嗎?在我心裡,你可一直是二十幾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小康,你過來,讓我聞聞你頭上那朵茉莉花有多香?
二十幾年前段正淳就是跟康敏說了這句話,哄得康敏將身子交給了他,此時他舊話重提,康敏身子一軟,柔弱無骨地靠在他的懷裡,仰著頭,看著他的側臉,說道:“淳哥,你跟他們說,你要讓諒兒做你的世子,好不好?”
段正淳一怔,說道:“小康,你這是什麼意思?”
康敏歎了口氣,說道:“淳哥,你剛剛還說,無論我求你什麼,你都不會責怪我呢,現在我不過跟你說了一句話,你就著急了。我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不是真要諒兒跟譽哥兒爭這世子之位,譽哥兒的母親是王妃,我不過是你的側妃,從前還嫁過人,諒兒有我這個母親,怎能做你的世子?那不是笑歪了大理國千千萬萬人的嘴巴嗎?
我隻是想啊,咱們向他們打聽諒兒的消息,他們不肯搭理咱們,定是因為他們認為,諒兒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野孩子,不然紅棉姐姐她們的消息,那些人都肯跟咱們說上一兩句,唯獨諒兒的消息,他們卻一個字也不肯說呢?
但若你跟他們說,你已經決定,要立諒兒做世子了,你是大理國的皇太弟,你的世子,身份自然非比尋常,他們說不定就肯告訴咱們,諒兒現在好不好了。好淳哥,咱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從沒求過你幾件事,這次我難得求你,你就答應我了吧。
我向你保證,倘若咱們能夠活著離開這裡,這世子之位,該是誰的,就還是誰的,我和諒兒絕不會貪圖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的。”
段正淳何嘗不想知道兒子的消息,見康敏說得有理,又想這世子之位,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就算他們離開這裡以後,小康不肯將世子之位還給譽兒,自己也不會任由他們欺負譽兒的,微笑道:“你這主意倒是好,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上當。”
康敏滿臉驚喜,笑道:“淳哥,你這麼說,便是答應我了?”
段正淳點頭道:“譽兒若是在這裡,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打聽諒兒的消息,一定也會支持我這麼做的。”
康敏嫣然一笑,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們父子都是好人,尤其是你,我的好淳哥,你對我這麼好,也難怪我得了這一身永遠也好不了的相思病。淳哥,咱們現在就把那些人叫過來,你說好不好?”
段正淳笑道:“你一聽說能打聽到諒兒的消息,眼睛都亮了,看你如此歡喜,我又怎麼舍得讓你乾等著?你坐在這兒休息,我去問他們。”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鐵門前麵,用力拍打鐵門。
賈珂見段正淳走路的時候腳步虛浮,身形搖晃,這時敲打鐵門,雖然十分用力,但是拍門的聲音,還不如一個七歲的小孩拍門的聲音大,心想:“他這是吃了散功的藥了?”
過了片刻,一人在咣咣的響聲中走了過來。他站在鐵門後麵,賈珂看不見他的模樣,隻隱約瞧見他穿著一身黑衣,身形甚是高大。
那黑衣人不耐煩地道:“你拍門做什麼?現在可沒到吃飯的時候吧?”
段正淳也不生氣,說道:“這位小兄弟,犬子段成諒前日蒙得諸位垂青,留之在這風水寶地做客,兩日過去,始終杳無音信,我們做父母的,不免牽腸掛肚。可否請小兄弟明示,犬子如今是死是活?你若能幫我們給犬子傳個音信,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說道:“你們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還去憂心你兒子的性命,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段正淳道:“愛惜兒女,人之常情。小兄弟,咱們若是易地而處,你的父母難道不會掛念你嗎?”
那黑衣人嗤的一笑,滿臉不屑地道:“段王爺,你這話真是可笑!我自小跟著我父母生活,我父母疼我愛我,那是天經地義。那謝成諒都二十多歲了,可隻和你們見過一麵,你沒有養育過他,跟他哪來的感情?何況你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兒子,他就算死了,你也不會絕後,在意他的死活做什麼?”
康敏撲到鐵門前麵,說道:“淳哥不止他一個兒子,我卻隻有他這一個兒子。你不跟淳哥說,你跟我說,好不好?”
那黑衣人道:“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滾到一邊去!”
段正淳怒道:“你乾嗎跟小康這麼說話?”
那黑衣人道:“她是你的小康,又不是我的小康,她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怎麼跟她說話,不全憑我自己樂意。”
康敏見段正淳要跟那黑衣人理論,伸手一拽段正淳的袖子,哀求道:“淳哥。”
段正淳瞧見康敏淚汪汪的眼睛,知道她掛念兒子的安危,不願他為了這事,得罪麵前這人,徹底斷了他們打聽到兒子的消息的可能。
段正淳強壓怒火,歎了口氣,說道:“如今段某身陷囹圄,生死都不由得自己,說起子嗣的事,確是有些可笑,但就是因為段某隨時可能會死,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現在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