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夢凝視著賈珂,似是在思索他這句話是真是假,很快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顯得又嬌媚,又動人,突然間眼珠一轉,看向牆上的兩個小洞,說道:“花兒,你還不出來?”
王憐花自從聽到賈珂說他喜歡男人,就一心隻想笑,他也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但就是特彆想笑,也許他隻是覺得可以看賈珂的笑話吧。
這時聽到王雲夢叫他出來,王憐花頓感不妙,雖然他不知道王雲夢有何打算,但以他對王雲夢的了解,即使王雲夢知道他正在牆後偷看,也不會在這時候把他叫出來的,畢竟兒子在牆後偷看這種事,可一點也不光彩。
隻是王雲夢十幾年積威之下,王憐花再不情願,也隻能乖乖地推開暗門,走了出去,見賈珂笑著看著自己,還忙裡偷閒,凶霸霸地瞪了賈珂一眼。
王雲夢瞧在眼裡,問道:“花兒,你和賈公子從前認識?”
王憐花忙道:“兒子這次去京城,在朱家的拍賣會上認識了賈兄,在京城待的那幾日,賈兄也一直對兒子十分照顧。”
王雲夢星眼流波,臉上若有所思,忽然一笑,說道:“賈公子,你看我這個兒子如何?”
王憐花隻道王雲夢這是見賈珂做不了她的情人,就要自己跟賈珂稱兄道弟,好用兄弟之情,拉攏賈珂幫他們對付柴玉關,忙向賈珂使了個眼色,要他跟自己撇清關係。
卻聽賈珂說道:“王兄容貌出眾,才華橫溢,心思靈巧,說話風趣,在下與王兄一見如故,早已把他當成自己的兄弟了。”
王憐花聽賈珂如此說,心想:“完了,完了,我媽聽了賈珂的話,定要逼我使出渾身解數,說服賈珂幫她找柴玉關報仇了。”
王雲夢嫣然一笑,說道:“你隻把他當成兄弟嗎?你說你喜歡男人,花兒恰好是個男人,還是一個很合你心意的男人,現在,我就以我珍貴的兒子,來交換你的心,我想,這大概可說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吧,不知你願不願意?”
王雲夢這一句話好似一道晴空霹靂,打得王憐花頭也暈了,身子也軟了。他雖然見慣了母親是如何用自己的身子勾引男人,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母親有朝一日,竟會用他來幫她勾引男人。
先前王雲夢叫王憐花出來,賈珂便隱隱猜到王雲夢的用意,既不敢置信,又手足無措。他當然想和王憐花在一起,但是他對王憐花的愛情無比真誠,自然希望他和王憐花能有一個美好的開始,王憐花和他在一起,也是自己心甘情願地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受母親所迫,不得不和他在一起。
可是王雲夢武功高強,他根本不是對手。如今他已落入王雲夢手中,王雲夢的意思非常清楚,他要麼和王雲夢成親,要麼和王憐花成親,要麼被王雲夢殺死,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路可走。他若是就這樣死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賈珂向王憐花瞧了一眼,見王憐花目瞪口呆地看著王雲夢,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雖然這件事並非他的主意,但若他答應了王雲夢,就成了王雲夢的幫凶,不由心中更加愧疚,沉默片刻,說道:“能和王兄成親,在下三生有幸。”
說到最後,心中愧疚之極,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更不敢去看王憐花,但他從來不喜歡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即使心中難受得很,還是鼓足勇氣,看向王憐花,就見王憐花怔怔地看向王雲夢,目光中流露出的傷心和憤怒,幾乎讓賈珂的心都要碎了。
王憐花倒沒有責怪賈珂,在他看來,性命當然要比氣節重要,換做是他,他也會這麼做的。他隻是沒有想到,王雲夢竟然會這麼做。
自己對於王雲夢來說,到底算是什麼?她對自己可曾有過尋常母親對兒子的慈愛?哪怕隻有一刻?
王雲夢剛剛隻是說要把王憐花給賈珂,還沒說要讓賈珂和王憐花成親呢。他們兩個都是男人,兩個男人怎麼成親。誰想賈珂竟然如此痛快,直接說要和王憐花成親了。
王雲夢怔了一怔,說道:“你真的要和花兒成親?”
賈珂也是一怔,這才意識到王雲夢似乎隻是想要王憐花和他在床上玩一玩,自己卻已想要和王憐花把名分定下來了。
隨即轉念,又想王雲夢把自己抓來這裡,無非是要自己幫她對付柴玉關,倘若自己和王憐花隻是在床上玩一玩,王雲夢必定不會放心,日後肯定還會做一些事情,來保證自己和他們是一條心。
而且她把自己在那方麵的技巧當成談判的籌碼,如今要王憐花代替她來降伏自己,倘若她教給王憐花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受苦的不還是王憐花麼。倒不如一早就把名分定下來,他們名義上是一家人了,其他的事情就都好辦了。
賈珂微笑道:“自是千真萬確。”說著看了王憐花一眼,卻見王憐花低下了頭,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不由得好生歉疚,心想:“王公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王雲夢也覺得賈珂和王憐花成親,更能將賈珂徹底綁在他們這條船上,嫣然一笑,說道:“花兒能得賢侄垂青,亦是他的福氣。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既然賢侄願意和花兒成親,那你們今晚就成親吧。”
王憐花漲紅了臉,說道:“今晚?”
王雲夢臉一沉,說道:“難道你有意見?”
王憐花雖然羞憤交集,但在王雲夢積威之下,他絲毫生不出反抗的勇氣來,隻是一張俊臉越來越紅,說道:“我……我……”
王雲夢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早就盼著和賈公子成親,今日夙願成真,竟然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然後看向賈珂,笑道:“花兒還是個孩子,遇到這樣的大事,難免激動得手足無措,賢侄,你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賈珂雖然心中歉疚無已,聽到王雲夢的話,卻也差點笑出聲來,心想:“王女士,你好歹也是曾經名震江湖的絕色美人,說起話來,怎麼跟老鴇似的。”笑道:“這正是王兄的可愛之處,在下喜歡還來不及,怎會責怪王兄。”
王憐花聽到這話,反而鎮定下來。他倒不是突然能接受王雲夢讓他和一個男人成親了,隻是覺得,對方是賈珂的話,似乎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他甚至還向賈珂一笑,心想:“這麼肉麻的話,你得親口說出來,可真是辛苦你了。”
王雲夢笑道:“賢侄對花兒如此疼愛,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就派人為你們兩個籌備婚事,染香,你帶賢侄回客房休息,量量賢侄身上的尺寸,然後告訴針線上的人,讓他們儘快買兩件新郎喜服回來,改改尺寸,好讓他們今晚穿在身上。”
染香答應一聲,站起身來,說道:“賈公子,請跟我來。”
王雲夢笑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叫他賈公子?”
染香忙道:“少……”
她本來想說“少奶奶”,但是看著賈珂英俊無比的臉孔,這句“少奶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於是道:“姑爺,請跟我來。”
王憐花聽到這句“姑爺”,忍不住道:“他要和我成親,你叫他‘姑爺’作甚?叫他‘少奶奶’才對。”
賈珂見王憐花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和他成親的事,甚至還有心情計較自己的稱呼,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難道他並不排斥和我在一起?”
賈珂先前還在尋思,王憐花對自己本來已經有些好感了,但是今天被迫跟自己成親,從前的好感必定所剩無幾,甚至好感全無,隻剩惡感了,自己要想把假成親變成真成親,定要費好大一番功夫,這時自是喜出望外,哪還會在意王憐花家裡的下人叫自己什麼。
王雲夢見賈珂沒有說話,隻道他是在反感“少奶奶”這個稱呼,說道:“染香,你叫賈賢侄‘姑爺’就好。”
王憐花正自尋思賈珂聽到染香叫他“少奶奶”,會是什麼模樣,甚至已經在心裡笑過一回了,這時見王雲夢在這種事上都和自己作對,臉上一冷,不再說話。
賈珂看了王憐花一眼,然後跟著染香離開房間。
待得房門關上,王雲夢重新坐回椅上,說道:“你也坐吧。”
王憐花道:“母親要兒子坐下,兒子自然不敢不坐。”說罷,走到王雲夢對麵坐下。
王雲夢嗤的一聲笑,說道:“你在跟我鬨脾氣呢?我剛剛跟賈珂說,你還是個孩子,你就真把自己當成孩子了。”
王憐花沉默不語,心想:“那也得有人把我當成孩子,我才敢把自己當成孩子,從來沒人把我當成孩子,我又怎敢把自己當成孩子。”
王雲夢見王憐花不說話,說道:“我知道,你生氣我一聲招呼都不跟你打,就做主讓你和賈珂成親了。”
王憐花笑道:“兒子怎麼敢生母親的氣。”
王雲夢隻當沒有聽見王憐花這句話,好生好氣地道:“我當然不是真的要你和賈珂成親。你也知道,我把賈珂抓來家裡,是要他幫咱們找柴玉關報仇。你暫時委屈一段時間,等咱們的仇報了,賈珂就沒有用了,到時候你願意如何處置他,就如何處置他,我絕不會阻攔。
而且我要你和他今晚成親,不過是用這樁婚事穩住他,並沒打算四處宣揚。等到柴玉關死了,我自然會叮囑所有知道你和他的婚事的人,不許再提起此事,到時你把賈珂殺了,咱們就當你和賈珂從來沒有成過親,這樣不就好了?
花兒,當年柴玉關是如何從背後偷襲了我,把我打成重傷,險些就沒命了,之後咱們母子是如何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被柴玉關找到的,還有那時我躺在病榻上,整日昏昏沉沉,全要仰仗你一個三歲的孩子照顧,你是如何跟外人周旋,如何因為擔心外麵的大夫說漏了嘴,讓柴玉關找到咱們,所以自學醫術的。這些事情,你都一定還記得吧。
難道你不想找柴玉關報仇,把咱們當年因為他吃過的苦頭,向他悉數奉還嗎?”
王憐花聽到王雲夢提起當年的事,明知王雲夢是在跟他打感情牌,心下卻也不禁軟了,但還是忍不住想:“我可憐你,可是誰來可憐我?”
王雲夢耐著性子跟王憐花說了這麼多話,自是因為接下來還要靠王憐花來拉攏賈珂,王憐花若是不願配合,她這一番苦心,可就全都白費了。這時見自己都低聲下氣地跟王憐花解釋了,王憐花竟然還不拍胸脯向自己保證,他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將賈珂迷得神魂顛倒,心甘情願地幫他們對付柴玉關,自然很不高興,說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王憐花聽王雲夢口氣中頗有不悅之意,仿佛她逼迫自己和賈珂成親,自己不樂意,那就是不知好歹一般,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兒子聽了這麼多年母親和彆人的床腳,怎會不知晚上應該怎麼做。”
他這句本是譏諷之言,王雲夢聽了,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悠悠地道:“你若是有我五成的功力,賈珂就不可能逃出你的手掌心。雖然現在再學,已經是臨時抱佛腳了,但是抱了總比沒抱好。我現在就把我這些年的心得傳授給你,你可要認真聽清楚了。”
王憐花才沒興趣知道王雲夢的心得,忙道:“母親的**手段,兒子早就學會了,有這手段在,何愁對付不了賈珂。母親若是沒有事情,兒子就先回房休息了。兒子剛剛趕回洛陽,一路風塵仆仆,晚上還要成親,總得趕在晚上之前沐浴更衣,最好再睡一會兒,養精蓄銳,應付晚上的差事。”
王雲夢微微一笑,說道:“你從前學過的**手段,不過是皮毛罷了,我真正厲害的手段,可從來沒有教過你。也罷,你先回去沐浴吧,我把我的心得寫成小冊,一會兒派人給你送過去。”
王憐花道:“兒子回去了。”站起身來,走出了這間四壁畫滿春宮圖的房間。
賈珂跟著染香到了客房,染香給賈珂量好尺寸以後,便去找針線上的人了。賈珂在房裡無事可做,又不好出去,隻能坐在屋裡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得房門推開,進來一個丫鬟,手裡端著熱茶細點,放在桌上,說道:“姑爺,你先用些茶點吧,喜服已經買來了,繡娘改好以後,就把喜服送過來,給你試穿一下,看看有沒有地方不合適。”
賈珂點了點頭,問道:“你家少爺現在在做什麼呢?”
那丫鬟笑道:“少爺在自己的房裡呢,姑爺有事要找少爺嗎?”
賈珂略一遲疑,還是道:“沒事,我隻是隨便問問。”
賈珂心裡有事,隻覺時間過得特彆的慢,好容易盼到天黑,他穿著新郎喜服,跟著八個穿著海棠紅衣衫的丫鬟走到二樓,一眼就瞧見其中一扇屋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
雖然這場婚事又倉促,又簡陋,沒有鞭炮,沒有酒席,沒有賓客,沒有拜堂,甚至連半點成親的時候該有的喜氣都沒有,但是賈珂想到王憐花正在這扇屋門後麵等自己,仍不禁怦然心動。
走在最前麵的丫鬟推開屋門,笑道:“姑爺到了。”
賈珂跟在後麵,隻見屋中掛著彩綢喜帳,鋪著大紅地毯,王憐花全身大紅吉服,坐在椅子上吃點心,坐姿隨意,神態輕鬆。王雲夢坐在紅毯儘頭,穿著一件淡藍綢衫,頭發重新梳過,顯得十分端莊秀麗。
賈珂雖然知道王憐花和自己成親並非自願,但自從聽到王憐花要染香叫自己“少奶奶”,就忍不住生出幻想,盼望王憐花是願意和自己成親的。
他不在意這場婚事有多麼簡陋,直到瞧見王憐花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正如當頭淋下一盆冷水,心中一片冰涼,這才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失望之餘,不免有些難過。
王雲夢嫣然一笑,說道:“賢侄過來了。如今吉時已到,你們可以拜堂了。”然後掃了王憐花一眼。
王憐花不慌不忙地將手裡的點心吃完,想要用手帕擦擦手指,隨即想起自己剛換了衣服,身上沒帶手帕,轉頭向一個丫鬟說道:“把你的手帕給我用用。”
那丫鬟從懷中取出手帕,遞給王憐花。
王憐花擦乾淨手指以後,將手帕扔到桌上,站起身來,走到紅毯上,說道:“拜堂吧。”
賈珂見王憐花如此隨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隻覺王憐花絲毫不把跟自己成親這件事放在心上,既不覺得高興,也不覺得氣惱,仿佛他們兩個的婚事,不過是落在他的靴子上的一片落葉,他高興了,就讓落葉留在他的靴子上,跟著他走一段路,他不高興了,就把落葉留在原地,他則繼續往前走,仿佛從來沒有落葉,曾經落在他的靴子上一般。
賈珂情願王憐花遷怒於自己,不給自己好臉色看,也不願王憐花如此不以為意,但他又有什麼辦法,隻能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然後走到王憐花身邊。
一個丫鬟在旁邊郎聲道:“吉時已到,新人同拜天地。”
賈珂和王憐花同時俯下身去,拜了一拜。
那丫鬟繼續道:“新人同拜高堂。”
賈珂心想:“我的高堂如今都在京城,這可怎麼拜?”見王憐花轉向王雲夢,心想:“罷了,在場這些人中,除了我之外,隻怕再沒有人把這樁婚事當真。既然什麼都是假的,我又何必在這些事上計較。”於是也轉向王雲夢,和王憐花同時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