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笑道:“我知你不會勉強我做我不樂意的事情。”
王憐花一笑,說道:“是嗎?”他看了賈珂的耳朵一眼,然後直起身來,臉含微笑,看向榮禧堂的方向,但見賈珍匆匆趕了過來,直奔榮禧堂去了。
賈母見賈珍去了又回,神色慌張,麵如土色,知道必有大事發生,想起剛剛賈珍派人把尤氏叫了回去,仆人隻說賈珍有事找她,卻不說是什麼事,心中更添幾分憂慮,當即揮退眾人,問道:“珍哥兒,你怎麼慌成這副模樣,可是撞見什麼事了?”
賈珍道:“先前孫子媳婦領了她表妹來給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可還記得這人?”
賈母道:“我當然記得,那姑娘姓金,長得很是俊俏,今天上午元春帶著寶玉幾個去探望珂哥兒,還在路上遇到了她,因她也要去探望珂哥兒,又扭傷了腳,便捎了她一程。”
賈珍一聽之下,登時嚇得麵如白紙,沒有半點血色,顫聲道:“果、果然是珂兄弟做的!”
賈母疑心大起,問道:“什麼是珂哥兒做的?珍哥兒,你把事情說清楚了,可不能中了彆人的奸計,冤枉了自家人。”
賈珍定了定神,說道:“孫兒剛剛回到府裡,在臥室喝了杯茶,突然間瞧見床上躺著一個人,過去一看,就見三姐躺在孫兒床上,身上穿戴整齊,隻在脖子上有一道刀痕,應該是被人割破氣管,一刀致命。而孫子媳婦派去照顧三姐的丫鬟,都被人點了穴道,在屋裡一動不能動,更不能說話,想必是被殺死三姐的人點住的穴道。
孫兒想了,三姐是和珂兄弟、花兄弟一起回來的,她昨天剛到京城,家又不在這裡,再怎麼囂張跋扈,惹是生非,也不可能這麼快和彆人結下如此深仇大恨,不僅丟了性命,凶手殺死她以後,還把她的屍體扔到了孫兒床上。既然她之前也去探望珂兄弟了,孫兒就想……”
賈母又驚又懼,說道:“咱們家和珂哥兒什麼時候鬨到這般田地了?在天子腳下明目張膽地殺人,我看珂哥兒隻怕還沒膽子做這種事。”話雖如此說,語音中卻聽不出幾分底氣。
突然間想起一事,賈母臉色大變,急道:“我的玉兒還在珂哥兒府上呢。鴛鴦!鴛鴦!”
鴛鴦守在門外,聽到賈母叫她,忙推門進來,說道:“老太太,我在這裡呢。”
賈母道:“你叫賴大親自去一趟珂哥兒府上,把玉兒接回來,就說……她母親從前的手帕交來咱們家做客,想要見她。”
鴛鴦沒聽到賈珍的話,不知賈母這是見金三姐疑似死在了賈珂和王憐花手上,擔心賈珂和王憐花殺心大起,殺了金三姐以後,又把林黛玉殺死了,因此急著將林黛玉接回來。雖然有些奇怪,但看賈母不是在開玩笑,便道:“老祖宗彆急,我現在就去找賴大總管,讓他帶人去接林姑娘回來。”說罷,轉身而去。
賈珍見賈母如此反應,知道她也懷疑金三姐是死在了賈珂和王憐花的手上,更加惶恐不安,說道:“老祖宗,孫兒就怕今日死在床上的是三姐,明日死在床上的就是孫兒自己,還請老祖宗給孫兒出個主意,好歹讓孫兒保住這條性命。”說著忍不住流下淚來。
賈母心慌意亂之下,也想不出主意來。她本來以為賈珂就是跟賈政賭氣,隻要賈政服軟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誰想竟然鬨出了人命,心想:“他必是在外麵待得太久,殺人殺習慣了,回到京城,誰讓他心裡不痛快,他就順手把他殺了。從前國公爺每次從戰場回來,脾氣不也是特彆的大麼。”
出神了半晌,說道:“倘若三姐真是這麼死的,你和你二叔可不能去見珂哥兒了。”她到底心疼兒子,雖然可以為了孫女的前程,逼著兒子去向賈珂賠罪,但是和兒子的性命相比,孫女的前程又算不得什麼了。
賈珍苦笑道:“以珂兄弟和花兄弟的武功,若是真要對付咱們,潛入咱們府上還不容易。那任我行也是知道珂兄弟和花兄弟武功厲害,倘若明刀明槍地交戰,他不是他二人的對手,才要我在他二人的飯菜中下迷藥,趁著花兄弟昏迷不醒,將他的屠龍刀拿走。若是珂兄弟和花兄弟沒有這麼厲害的武功,也就沒有這些事了。”
賈珂心想:“原來任我行真的是為了屠龍刀才找上的賈珍。隻要我和憐花活著一天,屠龍刀就不可能安安穩穩待在他的手上,何況他非常清楚我們和他有仇,他這是要借賈珍之手殺死我們啊。難怪賈珍見到金三姐的屍體,便認定我和憐花接下來要殺的人是他。”
賈母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直到王雲夢冒充甄三姑娘進京,她才和武林人士有了交集,甄家也因此家破人亡,男的充軍,女的流放。從那以後,賈母一直對這些武林人士十分忌憚,這時聽了賈珍的話,禁不住害怕起來,心想:“他們兩個若是真的對老二下手,老二哪裡防得住。”
賈母本來不覺得賈珂會如此絕情,但是在此之前,她也沒有想到金三姐竟然就這樣死了,沉吟半晌,說道:“珍哥兒,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錯,我看你現在就去找珂哥兒,把義忠老千歲指使你做的事情,都跟珂哥兒坦白了吧。”
賈珂吃了一驚,心想:“義忠親王?這裡麵還有他的事呢!”
賈珍猶豫不決,說道:“孫兒就擔心珂兄弟本來不知道這件事,孫兒現在去找他,那是自投羅網,他和花兄弟生孫兒的氣,就不讓孫兒活著回來了。何況義忠老千歲若是知道孫兒出賣了他,必會讓咱們兩府吃不了兜著走,孫兒實在不知該不該冒這個險。”
賈母道:“你這糊塗孩子!你不會用探望珂哥兒的傷勢的名義去找珂哥兒嗎?難道義忠老千歲還會讀心術,看到你去找珂哥兒,就知道你是去找珂哥兒告密的不成?我也不知珂哥兒到底知不知道義忠老千歲要你做的事,但若珂哥兒不清楚你答應過義忠老千歲什麼事,金家丫頭的屍體,為什麼不出現在彆人床上,偏偏出現在你床上?珂哥兒可不是在用金家丫頭警告你嗎?你若是依舊對珂哥兒的警告不理不睬,你說珂哥兒會怎麼做?”
賈珍聽賈母說得有理,雖然惶恐不安,但如今也隻能照著賈母說的做了,便道:“老祖宗說的是,那孫兒現在就去探望珂兄弟。”
賈母道:“你去吧。”頓了一頓,又道:“你自己去探望珂哥兒就好,可不要拉著你二叔一起去了。”
賈珍知道賈母是擔心賈珂和王憐花因為自己做的事情,遷怒於賈政,所以不讓賈政跟著自己一起去,不由得憤憤不平,心想:“若不是為了你的親孫女,我哪會惹下如今這副爛攤子!”他卻不想他答應幫義忠親王搞到屠龍刀,主要是為了義忠親王許下的榮華富貴,賈元春的事情倒是次要的。
賈珂見賈珍和賈母已經商量完畢,懶得再聽下去,對王憐花道:“咱們進宮吧。”
王憐花眉毛一揚,說道:“你不回家等著賈珍來向你賠罪?”
賈珂不屑一笑,說道:“賈珍算什麼東西,他的賠罪也值得我稀罕?那義忠親王不是想要屠龍刀麼,我現在就去把他這龍子龍孫的腦袋砍下來。”
王憐花隻覺賈珂這句話實在合自己胃口,不自禁地怦然心動,隨即轉念,想起昨天是賈珂把他抱去皇宮,如今自己武功恢複,也該報答賈珂這一抱之恩了,笑道:“今天換我抱你過去。”
賈珂向王憐花一笑,突然間將王憐花打橫抱起,縱身躍出榮國府來到街上,腳下兀自不停,一路趕到皇宮內院,終於把王憐花放了下來
王憐花站到地上,憶起剛剛的溫暖感覺,忍不住看了賈珂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道:“咱們現在去找皇帝?”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你昨晚聽過他說話,現在聽聽宮裡的聲音,看看他現在在哪。”
王憐花笑道:“難怪你給我解藥,原來是要我幫你找人。”略一凝神,很快伸手一指,說道:“他在這裡。”說罷,當先引路,帶著賈珂避開宮女太監,來到一座宮殿前麵,見門前有侍衛把守,便推開窗子,躍進殿中。
隻聽得李仁歎道:“如今朕隻有在你這裡,心裡才能得到安慰,其他人都不懂朕的心。”
跟著聽到一個年輕男子說道:“依小僧看來,不是彆人不懂皇上的心思,而是彆人不比小僧,本就犯下殺頭的大罪,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想到什麼,就跟皇上說些什麼。他們即使猜到皇上的心思,卻也因為種種顧慮,不肯跟皇上說實話,皇上自然覺得他們不懂您。”
賈珂聽到這道聲音,不由大吃一驚,心想:“這不是無花嗎?壽昌公主可是這小子的同胞妹妹,被無花害得死無全屍,這才過去幾年,這小子竟然就跟無花如此親熱了!”隨即轉念,又想:“無花一直被先皇關在天牢,如今李仁投靠了吳明,所以無花也被他放出來了?”
李仁道:“他們怎會不敢跟朕說實話!朕的母後,朕的舅母,朕那些叔伯兄弟,他們哪個將朕放在眼裡?他們都恨不得朕做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他們牽動哪根繩子,朕就跟著動哪條胳膊哪條腿!就算是朕的母後,也隻在意她的榮華富貴,太後寶座,根本不在意朕心裡是怎麼想的。隻有你在意朕心裡想了什麼。無花,朕知道你是吳明的人,卻還把你留在身邊,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無花微微一笑,說道:“皇上把小僧留在身邊,當然不是為了聽小僧給皇上講解佛經。”
李仁道:“當然不是。”
無花道:“皇上當然也不是看上了小僧這副皮囊。”
李仁道:“你雖然是個美人,但是朕不好男色,你長得是美是醜,朕都不放在心上。”
無花道:“小僧現在武功全無,皇上當然也不是看上了小僧的武功。”
李仁道:“早知你我會有今天,當年先皇廢掉你的武功的事實,朕一定阻止先皇這麼做。”
無花微微一笑,說道:“那麼皇上就是看上無花的身世了?”
李仁笑道:“你果然是個妙人。朕知道石觀音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頭,當年賈珂隻是砍下了石觀音的腦袋,可是石觀音這些年來攢下的積蓄,拉攏的手下,即使是賈珂,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如今便宜了誰。但你是石觀音的兒子,朕相信你一定清楚。”
無花道:“母親當年留下的東西,有一部分落入了吳明手中,另一部分的東西下落,小僧確實十分清楚。皇上突然問起這些東西的下落,莫不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李仁道:“朕聽說你母親當年煉製過一種毒藥,叫作極樂丸。”
無花道:“是,就是因為這極樂丸的藥效實在太過可怕,無論一個人的意誌是多麼的頑強,隻要碰過這極樂丸,便會淪為極樂丸的奴隸,為了得到極樂丸,殺死自己的骨肉至親,一生摯愛都毫不遲疑,所以母親才觸犯眾怒,成為千夫所指的魔頭了。”
李仁道:“無花,你是石觀音的親生兒子,配製這極樂丸的方子,你手上一定有,是不是?”
無花微笑道:“皇上想要極樂丸?”
李仁略一遲疑,說道:“不錯。”
無花微笑道:“皇上是想把極樂丸給誰吃?不會是給小僧吃吧。”
李仁道:“當然不是給你吃,也不是給吳先生吃……是給朕看不順眼的人吃。你知道朕登基不久,朝中有太多人跟朕過不去,朕若是給這些人喂下極樂丸,這些人從此淪為朕的奴隸,哪裡還敢跟朕過不去。”
無花笑道:“當年家母也是因為在江湖上仇人太多,所以想到用極樂丸來控製這些仇人,皇上這個想法,和家母可說是不謀而合。隻不過……”
李仁道:“隻不過什麼?”
無花歎了口氣,說道:“隻不過極樂丸的方子並不在小僧手上。”
李仁有些失望,但還是問道:“你可知道這方子在誰的手上?”
無花道:“皇上可曾聽說過江湖第一美人沈璧君?”
賈珂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斜睨王憐花一眼。
王憐花還是頭一回聽說沈璧君這個名字,料想沈璧君和這個世界的王憐花沒什麼關係,這時見賈珂看向自己,不由莫名其妙,隨即想到自己來這個世界的時候,身上穿的是條粉色裙子,隻道賈珂是說:“那沈璧君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的王公子扮成姑娘,才是真正的江湖第一美人。”不由臉上一黑。
沈璧君雖然出身江湖,但她的容貌如此美麗,李仁久居宮中,卻也有所耳聞,點了點頭,說道:“朕確實聽說過江湖上有她這號人物,難道她和石觀音也有關係?”
無花微笑道:“家母在世之時,有個怪癖,就是無法忍受彆的女人比她美麗。大約在二十四年前,家母聽說沈家莊的夫人相貌美麗,好似天仙下凡,便親自去了一趟沈家莊,見過沈夫人以後,覺得沈夫人的容貌不如自己,便放過了沈夫人。
第二天在沈家莊見到了前來做客的沈夫人的妹妹,見沈夫人的妹妹美若天仙,竟將自己比了過去,沈夫人的妹妹生的女兒也生得宛如異花初胎,說不出的玉雪可愛,於是跟著沈夫人的妹妹回到家裡,將沈夫人的妹妹妹夫儘數殺死,然後將沈夫人的妹妹的女兒帶回穀中,收為弟子。
當時家母將自己找到的一些秘密,全都寫在紙上,藏於一朵內部中空的珠花之中。為了防止被人找到這朵珠花,便將這朵珠花放進沈夫人的首飾盒中。後來家母一直沒有得空去沈家莊,將這朵珠花取回來,而這朵珠花中,就藏有煉製極樂丸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