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聽了這話,不由更加心疼,想要回頭看王憐花一眼,但隻是眼珠一轉,便即望向前方。
回到皇宮,李仁的心腹沈太監又在門口相迎,見到賈珂和王憐花,笑得一臉諂媚,連道:“辛苦,辛苦。皇上已經備下酒席,來犒賞侯爺和夫人。”
王憐花本來瞧見這沈太監的諂媚模樣,還覺好笑,待得聽到這沈太監竟然叫自己“夫人”,不由氣惱,心想:“柴玉關的姬妾管賈珂叫姑爺,怎麼你就管我叫夫人了。”當下“哼”了一聲,微笑道:“公公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勞煩公公再說一遍。”
賈珂笑道:“公公,王公子不喜歡彆人叫他‘夫人’,你還是換個稱謂來稱呼他吧。”
沈太監本是想討好賈珂和王憐花,覺得管賈珂叫作侯爺,管王憐花叫作王公子,聽起來不像是一家人,才如此稱呼王憐花,不想反而惹王憐花生氣了,不由暗道倒黴,陪笑道:“是,是,奴婢向來嘴笨,不會說話,還請王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奴婢則個。”
王憐花沒有理沈太監,徑向禦書房而去。賈珂和沈太監見狀,隻好都跟了上去。
走了一會,王憐花忽然道:“賈元春在宮裡做了好幾年宮女,你對她可還熟悉?”
沈太監忙道:“賈姑娘從前是陪金瑤公主讀書的女官,奴婢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和賈姑娘的來往倒不算多,不過公子若是想要打聽什麼事情,奴婢說不定知道。”
王憐花道:“賈元春今天在我家撒潑大鬨,還說我欺人太甚,弄得我很不開心,公公以為,我應該怎麼給自己出氣?”
賈珂心想:“我竟然忘了問他,賈元春過來看我,他都和賈元春說了什麼了。”但想王憐花先前心情一直很好,不曾向自己提起賈元春說了什麼,如今定是因為自己先前的話,弄得他心裡有氣,但他不好找自己出氣,就隻好找賈元春出氣了。
沈太監忙笑道:“公子隻怕還不知道,今天上午,皇上已經給公子出過氣了。這不今天一早,皇上就命奴婢拿著聖旨去榮國府,取消了之春姑娘和十一王爺的婚約,寧榮二府的三位老爺,榮國府的老太君和幾位太太,還有賈大姑娘,都為了之春姑娘的婚事進宮謝恩。
賈大姑娘今天在打扮上著實下了一番力氣,連那壓箱底的雀金呢都穿在身上,走到哪裡,哪裡就變得金翠輝煌,令人移不開眼。她打扮成這副模樣進宮,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是皇上壓根沒去見他,讓她興衝衝地進宮,心灰意冷地離開。
奴婢是沒親眼見到賈大姑娘,但是聽見到賈大姑娘的宮女們說,賈大姑娘跟著榮國府的老太君和幾位太太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根本維持不住,眼睛通紅,一副將哭未哭的模樣,彆提有多可憐了。”
沈太監本來因為賈元春是賈珂的姐姐,說起話來頗有顧慮,但見賈珂對賈元春似是毫不在意,想到賈珂要皇上取消賈之春的婚事,卻沒讓皇上取消賈元春的婚事,十有九是因為榮國府先前對賈之春的態度,對榮國府寒了心,就不把賈元春當成姐姐了。於是言辭越發大膽,力求讓賈珂和王憐花看出皇上對他們是多麼的儘心儘力。
王憐花笑道:“原來他們還動過這個念頭,難怪今天她來我家,脾氣特彆大呢。敢情是把我當成出氣筒,在彆人那裡受了委屈,都向我發泄了。”
賈珂雖然覺得以王憐花的性子,賈元春若是敢對他無禮,他一定十倍奉還,不把賈元春氣哭決不罷休,而且自己醒來以後,他一定會添油加醋向自己告狀,絕不可能受了賈元春的氣,竟對自己隻字不提,但見王憐花說得可憐,又忍不住擔心起來,用傳音入密的法子,問道:“賈元春都跟你說什麼了?你若是在她那裡受了委屈,怎麼不跟我說?”
王憐花隻當沒聽見賈珂說話,一眼也不看他。
沈太監卻是根本沒有聽見賈珂說話,陪笑道:“賈大姑娘好大的膽子,她心裡有氣,跟誰發作,也不能跟公子發作啊。皇上若是知道這事,必會勃然大怒,下旨要賈大姑娘立刻搬去廉王府了。”
賈珂道:“立刻就不必了吧。”
沈太監忙笑道:“這隻是奴婢自己的想法,侯爺向來英明睿智,深謀遠慮,想的自然比奴婢周全。既然侯爺說不必了,那自然就不必了。”說到這裡,見賈珂看向王憐花,王憐花不理他,兩人竟似鬨了矛盾,又道:“隻是賈大姑娘竟然向王公子發脾氣,咱們也不能就這樣算了,不然王公子不是白白受了賈大姑娘的氣麼。”
王憐花笑了一笑,說道:“不想你倒十分有情有義,知道我不能白白受了賈元春的氣。”言下之意自是說,剛剛說“立刻就不必了”的賈珂對他無情無義了。
沈太監忙道:“為主子分憂,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之事,奴婢不願公子白白受賈大姑娘的氣,都是出自奴婢對公子的一片忠心,公子謬讚,奴婢可不敢當。”
賈珂見這兩人越說越離譜,不禁哭笑不得,隻想找個地方跟王憐花聊聊,幸好禦書房離著不遠,片刻間便到了。
賈珂拉著王憐花走進禦書房,書房裡除了李仁自己,再沒彆人,瞧見他們,連忙起身迎接。
賈珂隔空一指,點住李仁的昏睡穴,然後將房門閂上,看向王憐花,說道:“我剛剛跟你說話,你怎麼不理我?”
王憐花笑了一笑,說道:“賈兄這話聽著倒是奇怪,你我本來隻是陌生人,連朋友都不是,你跟我說話,我為什麼要回答?”
賈珂聽到這話,又忍不住想起十幾年前那個晚上,自己去抓王憐花的手,王憐花說的那句“彆碰我”。
他那時便感覺到,王憐花想要一個承諾,一個保證。
他那時沒法給王憐花,現在一樣沒法給王憐花。
但和那時不同的是,那時他是從沒想過這件事,現在卻是他已經把他的承諾給了他的王憐花,就沒法再給彆的王憐花了。
賈珂看著王憐花的臉,忍不住歎了口氣。
王憐花隻覺賈珂這一聲歎息,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他的心臟,幾乎要將他的心臟撕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