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2 / 2)

陳明宇考上大學都不要她了啊!為何她還挺高興的模樣。還有那麼多布票,那麼漂亮的花布買的時候眼都不眨說買就買。

堂姐消費的豪氣刺激的她眼睛都紅了,孟蕊手裡那塊兒青藍色的布讓她想起小時候的海魂衫。她期盼多年而不得,孟蕊卻有兩件可以換著穿。後來還是她使了手段,才讓爺爺奶奶發話讓給她一件兒。

“香,彆難過。等我有錢了,我給你買一大堆的漂亮花布,讓你穿的漂漂亮亮。”

吳強的話將她帶回現實,孟香機械的衝男人點點頭,沒敢對上孟蕊的眼睛,她轉身跟著男人往外走。

沒關係,沒關係的。這些隻是一時的,都是暫時的。

孟香失魂落魄的跟著男人出了供銷社,返程的時候路上再次碰到孟蕊和樊愛芳。樊愛芳肚子大了走一走歇一歇,此時她倆正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孟蕊身邊放著個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沒少買。

“蕊、你買那麼多布乾啥?”

“看著好看就買了。”

“真是豪氣。”樊愛芳捅咕她一下:“說說,你家男人是不是沒少給你寄東西?這布票也是他寄回來的吧。”

看孟蕊點頭,樊愛芳得意的笑笑,一副揚眉吐氣的舒爽樣。“我就說陳明宇沒外心,人家隻是去上學而已,畢業了就回來。好麼,一幫人不信。一個個夠眼瞎,看不到你們家隔幾天就去的郵遞員。”

“管彆人呢,愛說啥說啥唄。”

“我就氣不過她們胡說你的閒話。”隔一下她回頭又說:“你如今好脾氣啊,這麼大事兒居然紋絲不動,跟沒聽見一樣。”

“我是沒聽見啊!”孟蕊笑笑,端莊的五官大氣又自信。“耳不聽肚不惱,我最近壓根沒出門。”

“馬上要上工了,到時候你也隻當沒聽見,跟一幫閒著沒事瞎咧咧的人生氣不值當。”

倆人閒聊的話孟香沒聽見,她站在那裡望著孟蕊的包袱心裡火急火燎,好希望時間跳躍到十年後。讓吳強這個首富把孟蕊秒的渣都不剩。

“姐、你還年輕呢,可千萬彆想不開。”

女孩走在山路上搖曳生姿,一出口的話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吳強也是糊塗的很,不明白他媳婦這又是要說啥。

“今年離婚的多了,離婚不丟人。不過你這脾氣可得改改了,當了後媽要是打孩子,男人可是不讓的。”

孟蕊蹭一下站起來抬手指著她:“孟香你吃錯藥了?你確定你這話是跟我說的,不是跟另外的什麼姐姐說的?”

孟香早料到了她的反應,看她氣勢洶洶的趕忙往後退了幾步。“我、我說錯啥了嗎?姐你彆生氣,我就是想安慰你。”孟蕊氣的往前走,她隻好繼續往後退。“姐夫不要你了不要緊,你還有家人親戚呢。我們都會幫你的……啊……”

孟香驚呼一聲,坐在地上痛到五官扭曲。一屁股正好摔在石頭上,膈的她好像要升天。

“好疼、我……我起不來、”

她坐在地上無法移動,仰頭望著丈夫可憐兮兮。吳強好似才回過神來,蹲下想扶她起來。可剛一碰她,女人就大喊一聲,柔美的麵孔痛苦萬分。

“疼,強哥我好疼。”

“這、不會摔壞哪裡了吧?”

“堂姐,我都是關心你為你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關心我,為我好?孟蕊冷笑,對她這演技搖頭讚歎。這丫頭天生有病吧,見不得人好的病。

從小隻要她穿件兒新衣,死丫頭保管能想出辦法來害她挨頓罵,甚至被奶奶打。今兒路上相遇又出言挑釁,自己摔倒了還要倒打一耙。

“愛芳咱們走。”

孟蕊麵對堂妹的言語陷阱一貫不太會應對,此時扶起好友轉身離開。她想息事寧人,樊愛芳卻不慣著孟香這臭毛病。掙脫好友的手,轉身開口懟人。

“孟香,你今年二十多了吧。自己摔倒反賴給堂姐,這小孩子誣陷人的把戲耍的不嫌丟人嗎?你自己臉不紅,我都替你臊得慌。”

“哈哈……”剛過來看熱鬨的倆女人開口笑,其中一個指著孟香說:“快起來吧,就平地上摔倒了能咋樣啊,這麼著跟訛人似的。”

“快起來,快起來,你倆還是親親的堂姐妹呢,爭吵幾句可不興訛人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倆女人被樊愛芳帶跑偏了,一開口一副哄孩子的口氣,把個愛麵子的吳強弄的臉發燙,拉著媳婦使勁兒拽了起來。

“行了,行了,都趕快走你們的吧,沒啥好看的。”

樊愛芳把孟香擠兌的緊咬嘴唇眼珠亂轉,她被自己丈夫拉起來站在那裡氣的胸膛劇烈起伏。恨吳強不會給她搭戲,怕自己這時候裝柔弱哭的話被人笑小孩子。一時間進退維穀,尷尬的隻好先喊疼。這回七分真,屁股被石頭膈的的確很疼。

孟蕊懶得看她演,挽著樊愛芳起身離開。樊愛芳走出幾步回頭吐口唾沫,她自小跟孟蕊一起玩,對她這個堂妹十分看不慣。

“裝柔弱,扮無辜。死丫頭,我真恨不得上去撓花她那張臉,看她怎麼楚楚可憐的騙人。”

孟蕊苦笑:“你比我強,我從小就不會跟她過招,每次一碰麵,我肯定吃虧。”

“小時候動手了她告狀你肯定吃虧。你如今跟她動手,我看她告誰去?”

“嗯。”孟蕊點頭深以為然。“下回她再敢碰上來,姑奶奶非教訓她。好好教教她做人。”

“她兄弟要是替她找場子你記得找我,我們兩口子都不是吃素的。”

“就她那兄弟,你放心他們才不管呢。一家子嬌養她想讓她嫁城裡人貼補家裡,她卻非嫁了吳強。她那兄弟對她意見大的很。而且我動手也有分寸,不會把人打壞的。身上沒傷,我看她怎麼告狀。”

想好了怎麼暗地裡對付孟香,孟蕊偷偷笑出了聲。自己真是笨,孟香善於人前裝,那她就人後揍她。乾嘛人前跟她對上。

倆人閒聊著進了村兒,將肚子超大的樊愛芳送回家,孟蕊才提著袋子回自己家。拿鑰匙打開街門,進去後洗手先做飯。

懷孕後沒彆的反應,這幾天她覺得自己特彆能吃,很容易就餓。開春沒什麼好菜做臊子,她就再次做油潑麵。過年分的胡麻油還有二斤,夠吃一段時間。

“呲、”她爹娘一進門就聞到油潑麵的香氣,她爹背上還背著新磨好的白麵。

“爹,洗手你先吃。”

老兩口齊齊擺手異口同聲:“我不餓,你趕緊吃。”

孟蕊笑笑接受父母的維護,自己端著碗坐凳子上吃麵。她爹洗手做飯,她娘坐下說今兒在供銷社沒買到小孩子的秋衣秋褲。

“用棉布做的話可不如人家那個軟和,我跟你爹騎車跑去縣城,縣百貨店居然也沒有小孩的。我沒辦法隻好買了身大人的,實在不行剪了給孩子改改。”

“不急。”

“咋不急。日子過的快著呢,肚子說大就大,說生就到生的時候。這些得早些給我孫子預備。”

“等明宇夏天回來就知道了,到時讓他到京城給他孩子買。”

“對啊。”女人一拍大腿,“忘了孩兒他爹了。他在首都,那兒肯定有賣的。”

生命的延續讓家裡仨大人都興奮不已,孟蕊表麵很平靜,實際也欣喜的不行。男人離開不在身邊,摸著肚子裡那個跟他血脈相連的小生命,心裡空的那一部分好似被填滿了。

隔天大隊開始上工,各小隊集合分配任務。孟蕊被分去給麥子鋤草,一起的還有樊愛芳兩口子。

“你這肚子比要生的都大,你咋還來上工啊?”

樊愛芳無奈搖頭:“有啥辦法,家裡女人都是乾活到生才回家坐月子。我婆婆說她生孟山正趕上收秋忙,在家休息了五天就繼續上工了。”

“不公平。生孩子養孩子的是女人,下地乾活的也得女人。幸好如今有好辦法可以帶環或者絕育不生,以前那樣三年兩頭生孩子,女人這輩子真是受罪。”

“是啊,等騰了肚子我以後也不用再受這罪了。”

“坐那兒休息會兒吧,你這肚子我看著都累。”

“一會兒小隊長看活兒乾的不夠要扣工分的。”

“這不是有我倆嘛。”

一旁已經開始鋤草的孟山抬頭憨憨的笑:“你休息,我儘量多乾些就是。”

男人沒啥大本事,家裡也不做主,可他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助愛護妻子,樊愛芳覺得挺知足。男人聽她的,等以後家裡分家了她就能當家做主了。

孟蕊和孟山倆人乾活利索,倆人全力之下樊愛芳一上午不咋乾,這地裡的活計旁人也挑不出理來。

中午下工,小隊長的罵聲傳來。他那話語一貫的諷刺帶挖苦。“孟香啊孟香,你這二十年可都是白活了啊。就薅草撿石頭而已,居然嬌氣的手破了皮。一上午時間你自己說,你有人老汪家十歲大的閨女乾的多嗎?”

孟香被挖苦的低著腦袋,心裡恨死了吳強和他娘。老太太留在家,吳強也說要複習考大學不上工。她好不容易靠著假懷孕躲過了去年,可一開春又來了這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田地。

“得了,下午你跟你堂姐去麥子地裡鋤草吧,讓她好好帶帶你。你說說你爹娘是咋養的,養出個廢品來啥都不會乾。”

得,她自己丟臉,連累父母都被說不會養孩子。孟香抬起頭來珠淚滾滾,委屈又可憐的模樣對上小隊長就是一副被欺壓的樣子。

“要罵就罵我,彆連累我爹娘。我爹娘辛苦把我養大不容易,他們是最好的父母。”

幾句話一出,立馬營造出孝順閨女的形象。一旁的吃瓜群眾不禁開始說小隊長做事說話不地道,不該牽連一大片。小隊長囂張的氣焰頓時熄的不剩,擺擺手讓大家趕快回。

“行了,廢話不多說,你下午跟你堂姐去麥地鋤草,讓她教教你咋乾活。”

老漢背著手走了,吃瓜群眾也開始退散。孟香一抬頭發現了不遠處的孟蕊,一分難堪頓時變成了十分。

她轉身飛快的往村子走,不小心被樹枝劃了一下手掌,本就被草劃破的傷口疼的鑽心,她委屈的捧著手淚流滿麵。

怎麼這麼倒黴呢,結婚好幾個月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被婆婆逼著下地上工,她仔細養了一冬天的手哪兒經得住野草、石頭、土坷垃的摧殘。

怕再次被孟蕊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邊哭邊走。例假剛走,最快的速度懷孕也得一個月後了,這一個月她咋也逃不掉地裡的活計。想想這個,她就一臉生無可戀。

老天爺啊!趕快讓我懷孕吧,這麼煎熬下去沒等吳強當首富,我就得先被折磨死了。

女孩心中無聲呐喊,眼淚默默在心裡流成了河。拖著沉重的雙腿到家,她婆婆不知從哪兒聽到了消息,看到她就朝她翻白眼。

“造孽吆,旁人家娶個媳婦又能生又能乾,我們老吳家娶個媳婦當奶奶供著。一天上工掙的不夠自己口糧,比個孩子都不如。”

直白的諷刺挖苦,她但凡隱晦些孟香都能裝不知道,可這婆婆卻十分厲害,在跟兒媳短暫幾個月的交鋒中已經摸清該怎麼對付她。當著熟悉的鄰居麵,她這做媳婦的沒生孩子,上工不行,老太太咋罵她都得受著。

吳強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一眼對上他媳婦委屈可憐的小臉,心裡的天平開始傾斜。他轉頭朝廚房走幾步,對他娘皺著眉頭。

“娘你彆這麼刻薄。香香在家都從來沒乾過農活,在咱家開始上工掙工分已經很好了。她在地裡被隊長訓,回家了您還這麼欺負她。她都多可憐了,您看不到啊。”

“我……”望著這個一心向著媳婦的兒子,吳媽媽氣的瞪眼。自小捧在手心養大的孩子,罵吧舍不得,不罵吧他護著自己媳婦能把她這當娘的氣死。

“看看孟山他媳婦,那肚子都多大了照樣上工呢。你媳婦嫁進門半年了沒下顆蛋,一個工分不掙倒會花錢做衣裳。就這麼敗家的媳婦,我照樣不缺吃不少喝。你滿村子打聽打聽,有我這麼好的婆婆嗎?”

好厲害的女人,一番話不駁兒子的麵子,反而再次標榜自己數落了兒媳。孟香感覺自己真的是遇到對手了,在婆婆麵前交鋒越來越費力。

“娘,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用。我中午不吃飯了,省下口糧給強哥當點心。他念書辛苦,得多吃點兒補補。”

瘦弱的媳婦居然被婆婆數落的連午飯都不吃了,吳強心疼的過來給媳婦遞手絹安慰,院裡的鄰居也都出言安慰說不至於。

“不會乾慢慢學就是了,你娘就是發幾句牢騷。小媳婦年紀輕輕的,婆婆幾句話都受不住還能行啊。”這是東屋有仨兒媳的徐婆子說的。

“香你快彆哭了,沒啥大不了的。實在不行下午戴個手套墊著些,鋤草收拾地簡單的很。為這個飯都不吃,餓壞了自己沒人心疼。”南屋小媳婦孟穀穗說。

大家七嘴八舌的勸,吳家婆媳借坡下驢不再多言。午飯小米粥裡煮雜糧疙瘩,吳媽媽做的稀湯寡水。每人碗裡就一塊兒乾糧。

大家都一樣,孟香有苦隻能自己咽。家裡四口人,上工的隻有她和公公。他們母子在家不費力少吃些沒啥。她公公、背後吃就是了。婆婆這麼做,就是單獨整治她。

孟香啞巴吃黃連,在婆婆手裡吃了悶虧。下午上工被分配到孟蕊那裡鋤草,孟蕊拿著鋤頭動作飛快,根本理都不理她,而一旁站著的樊愛芳卻指手畫腳,將她數落的啥都不是。

“我說,你這女人咋長這麼大的?連個鋤頭都揮舞不利索,你中午沒吃飯是不是。

笨死,笨死。你是豬啊,一鋤頭下去一點兒準頭都沒有。麥苗根部,根部,根部的草不除掉,等它跟麥子搶營養呢?”

孟香停住動作,抬起頭來連一貫的裝可憐都忘了,被樊愛芳懟的怒火衝天。

“是你說我傷了麥苗根我才這樣的。”

“瞪啥眼,你跟誰瞪眼呢?笨的跟豬一樣,還好意思瞪眼。用鋤頭要勻力,不能重也不能輕。輕了鋤不了草,重了傷根。你個笨蛋一鋤頭下去險些把麥苗都砍掉,我說你不對嗎?”

孟蕊抬頭瞅一眼這倆,過去扶住好友讓她坐地邊的石頭上。孟山手中鋤頭飛快,他多乾些他媳婦就能偷懶了。

“媳婦你彆氣,小心你那肚子。”說完轉頭瞅瞅孟香:“快乾啊,發啥楞?隊長讓我們教你用鋤頭,你這得好好學,動不動就懟師傅可要不得。”

男人輕飄飄幾句話,把孟香差點噎死。瞅一眼她白裡泛青的麵容,孟蕊忍不住笑出聲兒。

從小在她麵前都隻有吃虧,沒想到她也有如此憋屈說不出話的時候。當撒嬌裝可憐都沒法用,她看著才真有些可憐了。

樊愛芳可不是你姐,沒理由非得讓著你。大家都是社員在一起乾活,你乾的不好人家理直氣壯訓你,旁人不會覺得人家刻薄,反倒會覺得你沒用。

“你歇歇,我們先乾。”

孟蕊提上鋤頭繼續鋤草,她十一二就開始乾這活兒,可說技巧和力量兼備。那麼大的工具在她手裡好像長著眼睛有了生命,一鋤頭下去雜草勾到一邊,緊挨著的麥苗卻絲毫不會受損。

孟香長呼一口氣,拿著鋤頭繼續乾。她每次勾麥苗附近的草都會傷到苗,幾次後不敢再動。這麼乾了半下午,等休閒的時候她那片得重新過。

“孟香你彆休息了。你看看你乾那活兒,等著誰給你善後呢?麥苗附近的你不會用鋤頭,難道還不會蹲下用手拔嘛,這還要人教?”

樊愛芳一句話,孟蕊以為堂妹會蹲下去拔草。因為她剛開始學著用鋤頭的時候也這樣,不敢碰苗旁邊的怕傷著苗,就隻能二遍蹲下用手。

“你們欺負人。”

望著堂妹又跺腳又抹眼淚,孟蕊驚呆了。姑娘,你今年二十多了。自己的活兒乾不好,居然說我們欺負人?你以為這是在爺奶跟前呢,一句被欺負了就能得到老人的庇護。

“得,得,得,你彆哭。等下工了你還跟隊長乾活去,你這姑奶奶我們不侍候了行不行?”

樊愛芳一番話,孟香居然奇跡般的止了淚。她抬頭望著他們仨,眼眸中情緒複雜。然後恨恨的瞪他們一眼後居然聽話的蹲下去拔草了。

孟蕊給好友豎大拇指,樊愛芳得意的笑。“小樣,跟我玩這套。軟硬都不好使。”

孟香家裡家外的被擠兌,傍晚下工時真是欲哭無淚。本來是一肚子怨氣怒氣,等慢悠悠一路回到家她已經換上了笑臉。

“強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