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跡想聽什麼, 許沐心裡很清楚。
從決賽到那晚的情不自禁, 從他來青城到今天, 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都深深印刻在她腦中。
她不是看不出來,她不傻。
但她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做了,這幾年的苦就白受了, 那些瘋狂想念的夜晚也白熬了。
她不想半途而廢。
許沐想是不是這些日子跟他走得太近,近到得寸進尺, 想要更多。
彆太貪心。
最終她也沒有告訴羅跡為什麼會來,攔下一輛出租車很快消失在路口。
羅跡站在空蕩的街口, 許久沒有離開。
失望嗎?
也許不。
他花了幾年時間接受了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 對所有可能麵對的結果都有心理準備。
隻是當許沐主動靠在他肩上時,他還是忍不住動了一絲那個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念頭。
也許她心裡還是有些在乎他的。
起碼她脆弱無助時,會想到他。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非比進入了熱鬨又忙碌的階段。
健身房,會議室, 隻要是空地稍大一點的地方, 都有人在排演節目。
羅跡他們不在公司排練,嫌太吵,而且被大家看到, 也沒什麼新鮮感,公寓客廳足夠他們幾個折騰。
下班時沈瑜想拉許沐一起去壹號院看他們排練, “天涯說可燃了, 我想去看看。”
那天後, 許沐和羅跡再沒機會單獨相處,人多時偶爾對視一眼,她也很快避開。
許沐不想去,沈瑜探身盯著她眼睛,“你跟羅跡怎麼了?”
許沐繞開她,“沒怎麼。”
這方麵,沈瑜跟天涯有著同樣敏銳的嗅覺,明明前陣子他們還很和諧,複合的苗頭不小,不知從哪天開始,忽然又生疏起來。
她和天涯私底下互通消息,天涯說不能啊,那天她還在我們宿舍吃炸醬麵來著,我都被清場了。
當然他沒提他被清去全聚德狠狠宰了羅跡一頓的事。
沈瑜跟上去,挽住許沐,“那這幾天你怎麼不理他?”
“沒有不理他,他不是忙嗎,我也忙。”
許沐指了指遠處駛來的公交車,“我要去商場買東西。”
“買什麼?”
“圍巾。”
那條新年廣告需要一條紅色的圍巾,道具同事找來幾條,不是顏色不正就是長度不夠,許沐一直不太滿意,想試著自己找一找。
她不去,沈瑜也沒了興致,跟她一起上公交車。
這種紅色的圍巾在品牌店多的大商場其實不太好找,要去一些地下商場,零散的商戶,一個個小攤子那種地方。
她們下班時間比較晚,過來的時候隻有不到一小時可以逛。
地下一層左側靠裡麵的位置就是專門賣帽子,圍巾,手套這類東西的攤位。
兩人轉了一圈,圍巾倒是有,現在正應季,款式也多,但紅色的很少,顏色暗沉,不是很亮眼。
就在許沐以為今天白來一趟,沒什麼收獲時,忽然發現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家毛線店鋪。
一整麵牆壁被打成正方形的小格子,每個格子裡一種毛線,顏色鮮豔,花花綠綠,遠遠一看跟糖果屋似的。
她忽然覺得為什麼不自己織一條呢?
款式寬度和長度都可以自己決定,再好不過。
已經快要關店,老板正在收拾攤位,許沐掃了一圈格子牆,選了其中三種明暗不同的紅色,“麻煩幫我拿一下那個。”
她指著一個方向,“第三排倒數第六個,還有旁邊那個,對。”
沈瑜拿起一包捏了捏,毛線質地不錯,“你不會要自己織吧。”
許沐一手一團,對比兩種顏色,“對啊。”
沈瑜驚訝,“你還有這手藝呢?”
其實太複雜的許沐也不會,她隻會最普通的平針,正反針什麼的,這個程度織條圍巾應該足夠。
以前有那麼幾年非常流行女生給男生織圍巾,織手套什麼的。
許沐也織過,她特意找鄰居家的阿姨學,織了兩條,一條給爺爺,一條給羅跡。
羅跡收到時特彆高興,第二天就戴去學校,跟他哥們顯擺。
他是班裡第一個收到圍巾的男生,得意得很。
男生之間有時就是會很幼稚,很在意這些小事。
不知為什麼,想到羅跡,許沐心裡一陣難受。
這種難受是跟以前不一樣的感受。
分開幾年,她心底早已平靜,隻默默想念,不奢望更多。
可現在她每天都能看到他,看他那麼努力的工作,他電腦旁永遠有一盒青檸味的口香糖。
他會為了一個技能設定直接跟組長杠,他隻堅持最好的,無論多麻煩。
他說過要做最好的遊戲。
這樣看著,還不如以前見不到的時候。
她會越來越想看,找借口路過他的辦公室,在群裡翻他寥寥無幾的文字,零星從同事那裡留意他的消息。
她越來越不滿足,無法控製的想要更多。
人的貪欲可能就是這樣來的,從沒有過可以,但曾有過,又不給我,就很難受。
許沐最終選定一種顏色,她多年不碰這東西,為了保險,多買了幾團線備用,又買了幾根織毛衣的針。
從地下商場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但這一片附近有商業街,燈火通明,現在還是很熱鬨,時間還早,沈瑜說想去吃烤魚,許沐的腳步忽然變慢。
沈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牆根兒下有一大一小兩個人。
他們坐在破舊的褥子上,前麵一個塑料盆兒,裡麵零星有些硬幣和紙幣。
那個大人看著臉臟,實際麵相年輕,不超過四十歲,一臉凶相,下麵隻有半截腿,身旁有個拉繩的滑板,應該是代步用的。
坐他旁邊的小女孩大概三四歲的樣子,頭發剃的亂七八糟,小臉兒臟兮兮。
女孩很安靜,不哭不鬨,眼睛也沒有亂看,低著頭動都不動。
沈瑜說:“這種太多了,可憐不過來,我原來每次看到都給,後來發現他們比我還有錢,天天跟上下班似的。”
她看了眼許沐,“你同情心泛濫了是不是,你要不舒服咱就意思一下。”
有路人好心送了個麵包給女孩,她不敢接,男人給了個眼神才接。
女孩隻吃了兩口,又被男人嗬斥,嚇得把麵包放回盆子裡。
許沐表情嚴肅,“我覺得有點不對。”
沈瑜奇怪,“什麼不對?”
許沐讓她看那個女孩,“頭發好像剃刀剃的,長得跟那個男的也不像。”
沈瑜:“要飯的哪來錢剪頭發,長得不像的父女有很多啊,我跟我爸就不太像。”
許沐不敢肯定,但以前也有在網上看到過一些新聞,小朋友被人販子偷走後,剃頭發換衣服,要麼賣到山溝裡,要麼帶到外地去乞討。
有小孩的乞者,生意總是會好些。
人性的弱點和同情心被那些人鑽研的十分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