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一直覺得,無法融入那個家是自己的問題。
她無法忘記爸爸, 跟彆人像一家人一樣相處。
每次她下定決心, 嘗試改變自己, 卻總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也許彆人並沒把她當做一家人。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很想羅跡。
她可以在羅跡麵前任性, 撒嬌,做任何事, 也不會怕他離開。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離開她的人。
他總是這樣,在她想他的時候出現在她麵前。
羅跡緊緊抱著她,一直都沒再說話, 許沐也沒有動,眼角的淚安靜落下,被她悄悄蹭掉。
她從羅跡懷裡出來,兩隻手攥著他腰間的衣料,“餓嗎。”
“嗯。”
“家裡隻有昨天剩下的龍須麵和雞蛋。”
他低聲嗯, “我就吃跟你一樣的。”
許沐牽著他上樓。
這是羅跡第一次看到她從小生活過的家。
房子麵積不小,很乾淨,大概因為一直沒有人住,所以家具比較舊, 沒有換過。
許沐把空調打開,遙控器遞給他, “你隨便找地方坐吧, 我去給你煮麵。”
她進廚房忙, 羅跡環視了一圈客廳, 電視旁邊那麵牆上還掛著幾張照片。
有許沐自己的,有夫妻倆的,也有他們一家三口的。
她的爸爸年輕英俊,許沐的眼睛有些像他。
許沐那張單人照年齡非常小,紮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白色的小裙子,撅著屁股在海邊挖沙,白嫩的小腳被沙子埋了一半,她似乎有些不高興,噘著嘴跟沙子較勁。
那時她看起來像個寵壞了的小公主,跟他剛認識她時很不一樣。
鍋裡的水還沒開,許沐從廚房出來,看到羅跡在沙發那邊坐,她走過去拉著他的手,站在他兩腿間,低著頭看他,“你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明天就回去了,是有什麼事嗎?”
羅跡鬆開她的手,摟著腰把人抱進懷裡,許沐不得不坐在他腿上,他嗯一聲,“是有點事,待會再說。”
他抬手撫摸她的眉眼,想看看這副小小的身軀裡到底蘊藏著多大的能量,可以承受那些可怕的流言蜚語。
也許懂事的孩子並不想懂事,隻是迫不得已。
誰不想一輩子做被寵的那個。
羅跡扣住她後腦,輕吻她的唇。
他沒有深吻,隻是單純觸碰她的唇瓣。
虔誠又認真。
許沐的手搭在他肩上,被他摟的有些熱,輕輕推開他,“你怎麼了。”
羅跡看著她,滿眼溫柔,“想你了。”
許沐低頭笑了下,“就會哄我,才一天沒見。”
“不騙你。”
“嗯。”她很乖地應了一聲,“水開了,我去煮麵。”
一盒裡四枚雞蛋,昨天吃了一個,還剩三個,她煮了個荷包蛋,又做了個煎蛋,連同半袋榨菜,一碗麵,都端上桌。
羅跡過來坐,看著麵前幾個碗碗碟碟,“還挺豐盛。”
許沐坐他對麵,遞了一雙筷子過去,“你這麼容易滿足,兩個雞蛋就打發了。”
羅跡說:“有彆的,你會做嗎。”
“我做的東西你敢吃嗎。”
“你敢做我就敢吃。”
許沐低著頭笑,不再跟他說話,安靜看他吃完這碗麵。
羅跡吃飯一向很快,今天卻慢條斯理,也不抬頭看她,專注吃那碗麵。
放下筷子後,他扯出一張紙巾擦手,沒說話,也沒有動。
許沐想起身把碗筷收到廚房,羅跡忽然叫她的名字,“小沐。”
許沐無意識地看向他,“怎麼了?”
“我今天碰到你的鄰居了。”
許沐的手停滯在半空,幾秒後,她眼神躲閃,“哦。”
羅跡看著她,“她跟我說了一些事。”
許沐似乎有感應,僵硬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坐回椅子上。
羅跡不想假裝不知道,他想讓許沐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是站在她身邊的那一個,不需要隱瞞,不需要回避。
許沐低著頭,不敢看他,她的心跳得厲害。
太突然了。
她沒有心理準備,好像忽然被扒光了衣服暴曬在烈日下,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
她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著,“說了什麼。”
羅跡說:“你家的事,你爸爸的事。”
許沐垂著眼睛,咬著唇,唇瓣微微發抖,她似乎在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羅跡起身走過來,握住她的肩膀,讓她站起來,麵對自己,“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用拇指輕拭她奪眶而出的眼淚,“一個人扛著,不累嗎。”
許沐紅著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
羅跡輕摟住她,嘴唇貼著她耳朵,“怕我介意嗎。”
過了一會,她帶著顫音嗯了一聲。
他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特彆心疼,“傻不傻。”
許沐趴在他肩上,小聲說:“你不介意嗎,我爸爸是——”
“彆人做的事,不需要你來負責。”
許沐離開一點,仰著頭跟他對視,“可他不是彆人,他是我爸爸。”
羅跡雙手捧著她的臉,認真說:“小沐,你要清楚,你和你爸爸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不止他,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他們說什麼,做什麼,都有他們自己負責,跟你沒有關係,你不需要為彆人做的事付出代價,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懂嗎?”
許沐眼淚汪汪看了他很久,臉都哭花了,“你真的不介意嗎?”
羅跡故意皺起眉,捏她的臉蛋,“你再問我就生氣了。”
許沐忽然踮腳摟住他脖子,緊緊抱住他,沒有一會,羅跡就覺得後頸濕了一小片。
他偏頭吻她耳後,“小沐,你說過,我們兩個要坦誠相待,我的事從沒瞞過你,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給我機會證明給你看,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
他眼角的紅暈更甚,“我們能重新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彆的事都不重要,我們都能克服,不是嗎?”
許沐收緊手臂,啞著聲,“嗯。”
兩人這樣擁抱許久。
羅跡輕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下樓走走,好嗎。”
“乾什麼。”
“我來的急,什麼都沒帶。”
許沐從他懷裡退出來,像小孩一樣隨便抹了一把眼淚,羅跡看笑了,抽出一張紙巾替她擦,“哭的太醜,以後彆哭了。”
許沐被他逗笑,“你才醜。”
兩人把碗收了,一起下樓。
傍晚時分,小區裡很多吃過晚飯出來遛彎的人。
許沐眼神躲避,一直低著頭,羅跡注意到,伸手摟住她肩膀,“好好走路。”
與相識的叔叔阿姨擦身而過時,他們熱情打招呼,“小沐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