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屠蘇酒 上(1 / 2)

其實,林有才昨日走後,就一直派人蹲守在方氏食肆,眼見著方知魚不過第二日就因為冬至提前給大家放了一個下午的假,一個人在店裡麵落了單,忙匆匆拿著當初自己家與方父方母的立下的字據帶人追來了方氏食肆。

說起來,這字據一開始還是方寶珠逼著自己立下的,自己當時不過是對方寶珠還有幾分興趣,便也依著她了,反正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這字據雖然立下了,最後是娶妻還是納妾,還不是他們老林家一句話的事。

原本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拿著這字據去尋方寶珠,可那方寶珠如今成了宣平侯府的嫡小姐沈寶珠以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將他們過往的恩愛不提也就罷了,還脅迫他若是再敢來騷擾她,就要對他不客氣。

他想了一想,沈寶珠成了宣平侯府家的千金,她原本就瘋,如今有了靠山,自己若真娶了,才不知道到底是誰製住誰,想想便也就罷了。

昨兒個,他一開始也隻是聽說桃源村裡新開了一家食肆,味道還很不錯,待得回了桃源村才知道,原來這開店之人正是曾與沈寶珠調換身份的方家小娘子,且姿色還很是不錯,心念一動,就有了昨日那一出。

隻不過,在昨日他還想著,聘那方家小娘子為正妻,可沒曾想,那方家小娘子竟然由著那個男人欺壓自己,看那男子護著這方家小娘子的樣子,二人說不準私底下還有一腿,他就說,方家出來的,能有什麼好的不成?

出了一個勾搭自己的沈寶珠,又來一個與男人不清不楚的方知魚。

就這般品行,怎堪為正妻?!

他已經決定了,就算這方家小娘子姿色委實不錯,自己也隻能納她做一個妾室,當然,自己納了這方家娘子,方氏食肆他是一定要收入囊中的。

林有才一麵想著,一麵走到了方氏食肆的門前,衝著裡頭叫叫嚷嚷地,勢必要將周圍的人都喊過來,讓他們一道兒見證見證,他林有才是和方家立了字據的,這方氏食肆和方家小娘子,已經是他林有才的所有物!

“方家小娘子,老子今日可將當年的字據給帶來了,看你還敢賴賬?!”

“這字據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地,你方氏女,已與我定下了親事,你若乖乖地,老子就不與你算昨日的帳,可你若是……”

……

裴韶安剛坐下沒有多久,就聽見外頭有人一陣又一陣地喊著,且聲音愈來愈大,他聽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人似乎是對著方知魚叫的。

他站起身來,抬腳打算向外頭走去,還沒有走兩步,就見後頭傳來了腳步聲,原是方知魚取了酒出來,也聽見了林有才在外頭喊著。

裴韶安與方知魚前後腳走了出來,見著外頭林有才帶著一群人將方氏食肆給圍住,正在不停地叫嚷著。

林有才一邊叫著喊著,一邊不停地打量著店裡頭的動靜,見確實有人出來了,先是一喜,再見打頭的那人,竟然不是方知魚,而是一個身穿飛魚服的男人,下得腿都開始打顫。

旁人也許不知道錦衣衛,他林有才卻是知道的。

前幾個月,他們老林家剛剛搬去汴京城不久,就被大姐耳提麵命地警告過,在這汴京,天上掉下一塊石頭,都可能砸死一個五品官,多的是他們惹不起的人。

可旁的人,惹了便就惹了,隻要不太過分,賠些錢,實在不行,拉兩個人出來抵罪,大抵都是能解決的。

可唯有那錦衣衛所裡的大人們,是萬萬不能招惹的,他們是這汴京城,最不講理的人,一旦惹著了他們,說不準連小命丟了都沒地兒哭訴的。

誰讓錦衣衛所大人,背靠著的是當今聖上呢。

他心中仍舊抱有著一絲僥幸,“喲……方……方姑娘……這位大人……難道是錦衣衛所出來的?”他軟了語氣,討饒之意顯而易見。

方知魚沒好氣地看了林有才一眼,她不知錦衣衛到底有多駭人,隻覺這林有才煩人地緊,瞧他那樣子就來氣地很。

原本,她是仗著有係統相助,隻要不出方氏食肆,旁人就拿她沒有辦法,可眼見著有些人,就算動不了自己,卻像個蒼蠅一般嗡嗡嗡嗡地在耳邊吵著,實在是擾人地緊。

她還沒來得及趕人,就聽見一旁的裴韶安突然開了口,他聲音壓低了幾分,“方姑娘,這人是……”

“一隻吵嚷個不停的蒼蠅罷了。”方知魚瞪了林有才一眼,將事情給裴韶安說了一遍。

昨兒個她回了家,已然問過了方父方母,當初沈寶珠在家時,不知道怎麼地與這林有才勾搭在了一起,哭著鬨著非得要嫁林有才為妻。

那林有才雖然人品不行,可架不住自己家確實算是高攀的林家,沈寶珠又在那兒一哭二鬨,說是林家已經允了二人的親事,非要方父方父答應自己,與林家簽下婚書。

方父方母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眼見著沈寶珠以絕食相要挾,才不得不允諾了二人的婚事,可沒曾想,繞了這麼一大圈,自己的親生女兒不是沈寶珠而是方知魚,這原本是沈寶珠哭著求著要來的婚事,眼下卻成了方家甩也甩不掉的麻煩。

“我原本打算去一趟汴京,上宣平侯府問上一問沈寶珠,畢竟這是她惹出來的麻煩,沒道理由我們替她收拾爛攤子,這林有才好歹也是她死活要嫁的人,”方知魚道,“可沒曾想,林有才今日又找上了門,真真是麻煩。”

“方姑娘有沒有想過,若是那宣平侯府的人想管……”裴韶安的眼皮子略微抬了抬,睨了林有才一眼,“他何至於放著宣平侯府這棵高枝不攀,偏生纏著你?”

那林有才和裴韶安的眼神對上,被嚇了一跳,隻覺得腿一軟,就癱倒在地。

這人的眼神,真真是嚇人地緊!

他虛虛地向著後頭招了招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見上頭的裴韶安繼續開口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這人由在下替方姑娘料理了,就當作是回報方姑娘這幾日的送飯之情。”

他長腿一邁,墨紅色的飛魚服上下擺動,不過三兩步就走到了林有才身邊,鳳眸微眯,嚇得林有才帶來的小廝各個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裴韶安輕輕一拎,就將林有才提溜了起來,他隨手像丟破麻布袋一樣,把林有才丟在了馬上,又嗓音微沉,半是威脅半是警告,“若再來此尋麻煩,仔細你們的腦袋。”

說著,長腿一邁跨上了馬。

還沒等走,他就聽見身後方知魚急喊了一聲,“大人,等等!”

裴韶安回頭,隻見方知魚抱著兩壇子酒,急急從方氏食肆追了出來,她半喘著氣,跑到了裴韶安麵前,“大人,這兩壇子屠蘇酒,你先帶回去喝。”

“今日冬至,願大人除辟疫氣,遠離瘟疫及傷寒。”

裴韶安坐在馬上,半垂著頭看著方知魚,此時正值晌午,雖為冬至,但陽光正好,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小姑娘因著跑了步還有些微喘,一張臉紅撲撲地,抱著兩壇子酒還有些吃力,揚著一張笑臉,說著些祝他百歲無憂的吉祥話。

他怔了一怔,隻覺得心頭微動,伸手接過了小姑娘手裡頗有份量的兩壇子屠蘇酒,將它們係在價值千金的血汗寶馬上,半天才吐出了兩個字,“多謝。”

“也祝方姑娘……百歲無憂……”

他早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以為這世間沒有什麼能牽動他的心神,可許是這一日的日頭太大,竟讓他如寒鐵般的心,微微軟了一軟。

像是萬裡冰封的雪嶺,突然見了光。

……

裴韶安一路從桃源村疾馳,原本一個時辰的路,硬是被他縮短到了半個時辰,顛得被他丟在後頭的林有才又是暈又是慌,剛一下了馬,連怕都來不及怕,蹲在牆角就吐了好一會兒。

裴韶安拴好馬,待看那林有才吐得差不多了,才又嫌棄地看了一眼他,而後對錦衣衛所門口守著的兩個錦衣衛,冷聲道,“將他拖下去,好生教訓一番。”

“是!”

那錦衣衛向著裴韶安恭敬行了一禮,思及前麵裴韶安吃過午膳便稱自己有要事匆忙離開錦衣衛所,猜想這人許是指揮使大人剛抓回來的罪犯,故開口問道,“指揮使大人,這人犯的是什麼罪?可需要從他口中套出些什麼?”

“還是……”

這錦衣衛所裡收拾人可是有講究的,若是要套話,自然是要用特製的刑具好好折磨一番。

“……”裴韶安想了一想,此人是自己從方氏食肆帶走的,若是直接殺了,許是會給方姑娘惹來麻煩,故開口道,“此人衝撞了我,就用甲字營地下的刑具,教訓到他不敢再犯罷。”甲字營地下牢獄的刑具,雖不是用於套話所致的,可痛苦程度卻也差不離了。

說著,他一麵邁開長腿往裡麵走,一麵又吩咐道,“順便再幫赤血好好洗個澡,臟。”

赤血,自然指的是他的坐騎了。

那人應了一聲,待裴韶安走遠了以後,才又將爛泥一般的林有才從地上拽起來,“嘖嘖”了兩聲,道,“你今日也是好運,衝撞了咱們指揮使大人,竟然還留了一條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