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說什麼?”方知魚疑惑地看了看那老頭兒,而後轉向範凜,範凜一張臉上也是寫滿了不可置信,這般囂張的拜師,他屬實也是第一次見。
“拜師,我要拜師。”那老頭兒雖年歲大,但說話卻十分清晰。
“您要學……廚藝?”
“學什麼廚藝,我堂堂……”那老頭眼珠子轉了轉,上下打量起方知魚,“難道治好安王爺的不是你?”
“是我,”方知魚失笑,總算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可我並不會醫術,安王爺那是心病,也並非一定要會醫術才能治好。”
“不靠醫術?難不成……”那老頭回頭看了一眼方氏食肆的牌匾,“靠做菜?”
“自然是做菜了,”方知魚點頭。
“我不信!”老頭目光灼灼,“除非你做一次給我看看。”
“?”
方知魚頗有些無語,好似終於知道了這老頭兒來此處,究竟是做什麼的了。
“怎麼?你還不情願?”那老頭似乎有些生氣,“老夫不才,但好歹被人稱為一句神醫,讓你給我做頓飯食,難不成還委屈了你不成?”
“神醫?”方知魚抬眼看向那老頭,胡子花白,衣裳還有些邋遢,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但完全看不出有神醫得瑟樣子,甚至瞧著,還有些像潑皮無賴,“您真是王神醫?”
“難不成還有假不成?”那老頭吹胡子瞪眼,“當初安王府派人來求,我本不想來,若非是當年欠了個人情,壓根就不會大老遠跑來汴京,如今你竟然看不上老夫,還有沒有天理了?”
方知魚還是有些不相信。
“這樣吧,你家中可有人身患頑疾,老夫給你露一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妙手回春,藥到病除。”
“您……”方知魚剛開了個口,便看見那老頭瞪著自己,似乎若是自己再說不信的話,便要擼起袖子來和自己拚了。
“那……剛好我娘一直病著,要不您給看看?”方知魚沒說自己原本就想下江南尋王神醫,隻擺出尋常的樣子,剛好考量考量此人。
那老頭兒一甩袖子,架勢擺得足足地,“前頭帶路。”
方知魚向範凜使了個眼色,而後便在前頭帶著那老頭往方家走去。
不得不說,這老頭或許真有幾分本事,望聞問切,那姿態是拿捏地十分地足,讓人真的有幾分相信,他便是王神醫。
“如何,我家娘子的病要開些什麼藥?”方父看那老頭收了手,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忙上前問道。
“貴夫人可有得罪過什麼人?”那老頭思考了半晌,開口問道。
“不曾,我們不過是些鄉野小民,接觸最多的便是鄰裡鄰居地,最多有些口角,應當不曾得罪過什麼人。”
“那可就奇怪了,”那老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瞧這症狀,應當是□□,且有些年頭了。”
“?”方父連忙上前了兩步,麵露焦灼之色,問道,“可是真的?不可能啊,怎麼會中毒?大夫,可是您診斷錯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醫術,”那老頭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老夫醫人多年,從未診斷失誤過,莫非你們是想抵賴不與我做那醫好安王爺的飯食,才故意這般侮辱我?”
“你家夫人,病著應當是有十餘年了,平日裡瞧著倒還好,但一到陰雨天,便時常犯病,我說的可有錯?”
“按理來說,你夫人本活不過今年,可近日不知道用了什麼調養身子,竟然有好轉的趨勢,若我猜的沒錯,年前你夫人應當還下不了床,最近可吃了什麼?給我瞧瞧。”
“倒也沒吃什麼啊……”方父回憶了一番,自己夫人與往年一樣,除了一日三餐,就是自己會去藥鋪裡抓些藥材給她補身子,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方父麵色有些狐疑,看向那老頭,而後將方知魚拉到一邊,小聲問道,“這老頭,不會是個騙子吧?怎的一張口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方知魚聽了那老頭的話,倒是想起些彆的,自從自己開啟了商城以後,一直用商城裡的食材給方母調養身子,家裡的一日三餐,也一直都是從方氏食肆中取來的,且商城食材是有一定滋補作用的,若是自己猜的沒錯,那老頭確實有幾分本事,所說的也就是方知魚從商城裡買來的食材,若是這般,興許這人真的是王神醫也不一定。
可方知魚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老頭先炸了毛,“都說了我不是騙子不是騙子,你們父女兩個,一個一個怎麼回事,我堂堂江南神醫,千金都難請得出山,主動幫你們看診,你們竟然還覺得我是騙子?”
方知魚順毛安撫了他幾句,“神醫莫怪,是我爹不知道情況,我娘確實是有用一些食材調養身子,隻他對此並不清楚。”
“既然是中毒,不知道神醫可知,這毒該如何解才好?”
那王神醫麵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解毒你算是找對人了,隻眼下,我有些餓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你且先去做一頓飯,讓我吃飽了才好解毒。”
與幾人一道兒跟來的方大柱,聽到這裡,低聲吐槽道,“還說不是騙子,俺瞧著就是來騙吃騙喝的神棍。”
方知魚當即答應,“神醫先去方氏食肆稍作片刻,我讓人去給您準備。”
那王神醫揚起頭顱,神色高高在上,“我要你親手做的,就與安王爺那日的一般無二。”
“好好好,您稍等片刻。”
方知魚又領著一行人回到了方氏食肆,廚房內早有提前打好的銅爐,方知魚吩咐晚娘在後廚幫著切菜,自己親自調好火鍋的湯底,不一會兒就將火鍋的材料準備齊全了。
隻想著那神醫看著不甚好說話,方知魚猶豫了一會兒,又取了些泡了水的綠豆來,將其放入鍋中煮著,又囑咐了方二丫幫忙看著火,待一刻鐘以後,撈去鍋中上頭浮起的殼兒,待煮出沙來,倒入碗中,放入井水中冰鎮著。
而後便讓範凜幫著,端出裝好了湯底的銅爐,連帶著切好的菜品一起端去堂前。
剛走到了桌邊,方知魚便聽見那王神醫和方大柱似乎爭論了起來。
“大柱哥,怎麼回事?”
“俺覺得這老頭像個騙子,便與他打了個賭。”
“都說了我不是騙子,不就是猜她做的菜裡加了些什麼藥材嗎?你放心,這世間就沒有我嘗不出的藥材!”
“喏,”方大柱用嘴撇了撇,意思是十分明顯,方氏食肆裡的東西壓根沒有加什麼藥材,他還非得要從裡麵嘗出藥材,這不是騙子是什麼?
方知魚頓時樂了,讓範凜將銅爐放在桌子上,招呼王神醫過來坐,“若是裡麵壓根沒有藥材呢?”
“不可能!”王神醫斬釘截鐵,“若是沒有,就說明你拿了假的騙我,哪怕是心病,安王爺哪裡能那麼快就好轉,定然是加了藥材。”
“若真沒有呢?”
“若真沒有,”王神醫道,“那我就在你這店裡,給你打雜三個月!”
“好,一言為定!”方知魚招了招手,殷勤地地上了碗筷,“那您嘗嘗看,裡頭到底有沒有藥材。”
王神醫接過碗,麵露狐疑之色,隻見眼前這個銅鍋裡裝著些殷紅的湯湯水水,桌上擺的菜也都是生的,“這怎麼吃?”
“將您愛吃的菜放入鍋中,待熟了以後便可以吃了,”說著,方知魚又給他示範了如何調自己喜歡的味道。
王神醫緩緩點了點頭,神色還是有幾分猶豫。
他想了一想,既然碟子裡的都是普通的菜品,那麼那藥材定然就是加在了那殷紅色的湯汁裡,且那湯汁冒著白煙,定然是有點古怪在其中的。
他拿過勺子,裝了些湯在碗裡,方知魚看見了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他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這湯……味道有些鹹……”
但似乎,他好像沒有嘗出藥材的味道。
不可能,定然是哪裡出了錯,他又喝了一口,細細品味,“還是有些鹹……”
不可能啊……
“這湯又難喝,又沒有藥材味,你便是靠這個治好了安王爺???”
“確實是這個……”方知魚快要笑死了,她頭一回見有人吃火鍋,啥也不加,光喝湯的,“可它不是這樣的吃法……”
方知魚又重新給他示範了如何吃這火鍋,“您可以嘗嘗鴨腸和毛肚,個中滋味,嘗一嘗您便知道了。”
王神醫麵露懷疑,但還是照著方知魚的方法做了,待一口鴨腸入了嘴,雖覺得有些奇怪,但卻又覺得……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光是這一口,他似乎已經能體悟到,為何這火鍋,能治好安王爺的病了。
若是他也能日日吃到這般的美味,那還厭什麼食?
“你吃什麼吃,這是小丫頭做給我吃的!”王神醫看著方大柱也坐下來吃了起來,一邊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一邊罵道。
“你這個騙吃騙喝的神棍,俺一定要多吃點回來,不能讓方姑娘回本!”方大柱也一麵吃一麵回道。
“我哪裡騙吃騙喝了?神棍罵誰?”
“那你且說說,這火鍋裡究竟有什麼藥材?”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王神醫眼珠子一轉,“咱們醫學界有一種治療方法,便是靠食材來治病,照這種說法,眼前這一桌子,不都是藥材?”
“你這是忽悠人,你就是個神棍!”
……
方知魚抽了抽嘴角,看著麵前二人,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隻待幾人吃飽喝足了以後,方知魚讓方二丫將冰鎮好的綠豆沙拿出來,一人盛上了一碗。
這綠豆沙剛煮好,放在井水中冰鎮,因著時間不算太長,故哪怕是幾人剛吃完火鍋,再吃這綠豆沙也無甚關係。
眼前的綠豆沙,裝在白瓷碗裡,墨綠色的湯汁被瓷白的碗襯托著,分外舒爽,用勺子攪一攪,煮化成沙的綠豆在湯水裡起起伏伏,像是一個個小浪花,瓷勺與碗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是炎炎夏日裡最美的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