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太子(1 / 2)

陶然本來是想和那個說書先生,好好聊聊什麼叫侵犯他人的名譽權,結果卻看到老人家拿起一根盲杖,摸索著探路。

居然是盲人嗎?

他說書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啊。

酒樓的小二交給老先生一個包裹,他剛一走出後門,就有一大幫孩子圍著他,乖巧地叫著:“爺爺!”

他們有的幫他接過手裡的東西,有的扶著他的胳膊。

這幫半大的孩子,簇擁著說書先生,一路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了一處破廟外,裡麵迎出來更多流浪兒童。

有一些孩子身上還有殘疾,但全都打理得乾乾淨淨,雖然穿的衣服料子一看就很差。

他們不爭不搶,排著隊領完了包子,然後和老先生彙報:“爺爺,我今天在林子裡撿了好多柴禾。”

“我打了兩桶水回來。”

“我在城門口聽了新的故事,據說公主殿下和前太子穿的情侶裝,是從冀州那裡傳來的風尚呢。”

老先生往下壓了壓手,“不急、不急,你們先吃東西,一會兒再慢慢說。”

然後他轉身問道:“兩位小友,你們跟了老朽一路,是有什麼事情嗎?”

容昭長歎一口氣:“我對安州的治理,還是不夠啊。”

不然老人家也不會明明是個盲人,養活自己都很難了,還要再照顧這些難民兒童。

陽光正好,老人家一身青色長袍,洗的半舊,顏色微微發白,他坐在門口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曬太陽,把盲杖放在一邊,愜意地眯著眼:“公子無需自責。

窮,是救不完的,這不是僅憑你一人之力就能辦到的事情。更何況這裡大部分孩子,也不是因為這次霜凍災害,才成為流浪兒,而是很多曆史遺留問題,慈幼局早就住滿了,他們也進不去。”

慈幼局是古代的孤兒院,收留那些棄嬰。

陶然那一腔怒火,早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這還怎麼打一架?人家是個上了年紀的盲人啊!罵都舍不得罵,老人家是個大好人,她很欽佩他。

最後隻能強行問了一句:“你說書講的故事,不符合事實吧?”

老先生笑了一笑:“我最後不是說了嘛,本故事純屬虛構。”

陶然:“可你前麵講的家國大事,又是那麼精準到位,和這樣精彩的前半段一比,後半段的故事就顯得……怎麼說呢,公主在你心裡就那麼戀愛腦嗎?戀愛腦的意思就是,一種愛情至上的思維模式。”

老先生:“沒辦法啊,市井小民不喜歡聽我分析的那些時事,就愛聽這一口愛恨情仇,家裡這麼多嘴等著糊口呢,我不講,彆的說書先生就會頂替我。

為了戲劇效果,難免有誇張的部分,比如公主換夫成龍。但這樣的誇大不是剛剛好嗎?大家聽完之後,稍微想一想,就會發現一點也不合邏輯,也就更清楚地知道那隻是故事,而不是現實了。

至於公主,那公主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

陶然:“什麼怎麼想的?”

老先生手持盲杖,在身前的黃土地上畫出一幅大周地圖,他手裡的那根木棍就像長劍一樣銳利,劃過地麵時似有錚然之聲。

他雖然雙眼瞎了,心裡卻亮如明鏡,盲杖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全國一共二十餘州,平關以北占了一半,容周和敵國蠻夷呈夾角之勢,把公主的地盤圍在了中間。

至於平關以南,那問題就更大了,皇上的身體不大好了,如今最有可能即位的人是三皇子,他是剛愎自用之人,根本不懂民生疾苦。

如今早已民怨四起,容周政權如同狂風暴雨裡的一間茅草屋那般搖搖欲墜,更彆提在南麵還有鎮南王,宋家軍隨時有可能揮兵北上。

那麼,明明手握三十萬威武軍,有上官嶽這樣的名相、容昭這樣的良臣、上官耀這樣的虎將,明明有橫掃**之勢,卻選擇偏安一隅的公主,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個,哪怕再是不可思議,也就是唯一的答案——公主打從一開始想的,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她自己並無稱霸之意。

那麼,不是為了愛,還能是什麼呢?以我這顆腦子啊,隻能想到這種分析。恐怕其他州的州牧,也有這樣想的吧?

有四個州都按照上官嶽所說,信了平關以北是皇上賞的公主封地,可他們真的看不出如今雙方其實勢如水火?隻不過他們也搞不明白公主到底想要什麼,隻能暫時聽了這個解釋。

師出要有名啊,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說到最後,老先生站了起來,聲音慷慨激昂,清瘦的身形,卻有氣吞萬裡如虎之勢。

陶然想的當然是趕快治好容昭的病,然後回到現實世界。

至於之後,她也早就想好了,上官嶽和容昭隨便一個,都能主持大局,而且都會做的比她更好。

或許他們早就有了全盤的打算,隻不過現在,因為她這個公主還在,所以他們誰也不能越過她去。

這麼一想,老先生說的這麼一大串裡,居然隻有一點沒有分析到位,那就是她對容昭並非出自男歡女愛,而是一個任務者的守護。

臥槽,這位說書先生是個人才啊!

眼都瞎了,隻憑這些孩子在外麵聽來的故事,居然就能分析出天下大勢!

這是一位書裡沒有提到過的,但在現實裡很牛逼的謀士。

陶然對他行了一禮,“老先生,您可願成為我的幕僚?我就是上官靈。”

就算身世的真相大白了,她也沒有改姓容,皇上對上官家那麼渣,她隨母姓有什麼問題嘛。

老先生回了她一個更大的禮,跪地叩拜:“草民馮立平見過公主殿下!”

陶然連忙扶起他:“你應該早就認出我的身份了吧?怎麼早不行禮、晚不行禮,偏要這時候行禮?”

老人家摸一把胡子,“先前公主隻和我以普通人的身份交談,那我自然也用對待常人的方式對您;如今您禮賢下士,我當然也不能失了禮數。”

陶然莞爾一笑,這位先生真的是有點意思。

見到老人家跪下,院子裡的孩子全都跑了過來,擔心地叫道:“爺爺!”

“彆慌、彆慌,來來來,孩子們,和我一起見過公主殿下和容大人,以後他們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啦!”馮老語調輕快。

他還點出兩個人:“阿大、阿二,被我教的很好,上了戰場能堪大用,之前就想投入白袍軍,不過因為年紀太小被拒絕了,公主若不嫌棄,可以給這倆孩子一個機會。”

陶然:“這我說了可不算,貿然把孩子帶上戰場,不是鬨著玩的。要不這樣吧?先讓他們參加威武軍的考驗,如果真的有過人之處,那也未嘗不可。

等阿大、阿二在校場,通過了所有考驗,而且交出的答卷遠遠比正常情況更加優秀,黑甲騎的將領都驚呆了:“這樣的小地方,竟有這樣的天生將才!這我可調|教不好,還是讓他們跟隨耀將軍吧,彆讓我埋沒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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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馮老和那幫流浪兒童。

營帳裡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容昭滿臉通紅:“靈兒,你無需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無心皇位。”

陶然:“啊?”

不是,你說話就說話吧,臉紅個什麼勁兒啊?

他那一張俊臉,紅的就像是一塊血玉,彆提有多豔麗了。

她正要說些什麼,門外將領來報:“稟報公主殿下,所有糧草和鎧甲、武器已經全部從冀州運來,是否發兵剿匪?”

敵國蠻夷始終是心腹大患,兵馬當然是越早回冀州越好,陶然下令:“即刻發兵!”

經過此次戰火洗禮,這三萬白袍軍,定然也能脫胎換骨,到時候也是威武軍強有力的幫手。

她披上一身玄甲,翻身上馬。

容昭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低聲呢喃:“你當然不是戀愛腦了,真正的戀愛腦是我呀。”他的眸子比夜的墨色還要濃稠。

陶然揚起馬鞭,長鞭還沒落下時,回頭問了一句容昭:“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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