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晚。
皓月當空。
江峰和黎朗對招,劍光和月光交錯。
三十招過後,江峰收起手中的劍:“小九,你這套五行劍法運用的愈發嫻熟了,你的悟性實在太高,進境一日千裡,再這樣下去,我都沒什麼好教你的了。”
“要不是師父壓製了境界,我也不可能在你手裡走過三十招。”
“哈哈哈哈!”江峰大笑,指了指院子裡的石桌石椅,“這邊坐,今天你師母特意準備了幾壇上好的汾酒,咱們師徒倆開懷暢飲。”
黎朗沒有坐下,而是侍立在一旁,為江峰斟酒,態度十分恭謹。
江峰喝酒豪放,用的向來都是海碗,和黎朗碰杯之後,端起來一飲而儘。
黎朗則是細細品味:“酒香清冽而淳厚,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酒。”
江峰說:“我不是彎彎繞繞的性子,開門見山直接說吧,當年黎女俠曾經為你定下一門娃娃親,這門婚約的對象就是我家仙兒。你來武林盟的月餘來,我和你師母把你的品性都看在眼裡,對你這個未來女婿很滿意,這樁婚事你要是沒有異議,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婚期。”
如果是傻小子聽到這段話,怕是能高興瘋了。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居然是他的訂婚對象!
從前傻小子以為自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以為他和江玉仙之間是雲泥之彆。還以為終其一生,那個女孩都隻是他珍藏的一場幻夢。
可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是反派黎朗。
黎朗隻覺恍然大悟。
難怪母親的遺書上,有這樣一句話,如果打小就把兒子送到飛仙島,總覺得像是島上的童養媳。
原來是娃娃親啊。
他動作慢條斯理地給江峰倒酒,“承蒙師父和師娘錯愛,江姑娘是天上的仙人,黎朗不過是個窮小子,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母親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如今隻是享受她的餘蔭,才被師父看重,得武林中人叫一聲九公子,其實我根本一無所有,哪裡配得上江姑娘?她值得更好的人。”
雖然黎朗處處都在褒獎江玉仙、貶低自己,但這是明明白白的拒絕。
簡單來說就是,發了一張好人卡。
江峰素來好酒,盛酒的海碗到了他手裡,從來都是一仰脖子就“咕嚕、咕嚕”喝光,這還是第一次,端起的酒才喝了一半,他卻在中途把酒碗給放下了,神情非常困惑,“可我見你對仙兒極好,和她相處的很是……”
很是怎樣?
江峰這個大老粗,也說不出那種具體的感覺。
就是憑他多年來看人的直覺,認為黎朗對自家女兒似乎是有意的?
“師父師母對徒兒恩重如山,我想要報答你們。武林盟上下都把仙兒當成親妹妹,大師兄林驚濤也對她十分照顧,我其實也沒為她做什麼,不過是和師兄一起,尋了一些新鮮玩意,來給仙兒解悶。”
這一下,江峰聽明白了。
恩情。
妹妹。
原來小徒弟是為了報答武林盟的恩情,所以像大徒弟那樣,把仙兒當成親妹妹來寵。
“其實你剛來武林盟的第一天,你師母就急吼吼地想向彆人介紹,說你是仙兒的未婚夫,還好讓我給攔住了,不然這不是讓你們這倆孩子為難嗎?
無妨,提前把話說開了就好,反正定下娃娃親的時候,也就你母親和你師母兩個人在場,是咱們自家人的事,全都好商量。原本我想著這事要是能成,女婿就是半個兒子。你父母早逝,我和你師母把你當成親兒子,其實有沒有這份婚約都沒關係。
日後你要是遇到喜歡的姑娘,可以告訴你師母,讓她幫你跟人家提親。什麼窮小子不窮小子的,為師聽了心疼,你就算喜歡上皇家的公主,咱們武林盟也配得上!水雲山莊一直是你在管理,直接記在你名下就是,我也有一些產業,可以……”
“多謝師父厚愛,產業的事不急,隻是想向師父請教一下,去哪裡能找到無名前輩?您從前可曾聽聞過她?”
“江湖之大,臥虎藏龍,如她這般的世外高人,半點也不在意虛名,從不在人前露麵,旁人想要找到她,還是挺難的,譬如說狂——”
江峰本來還想細講狂書生的例子,來作為這段話的佐證,這世上的大宗師並不止他們夫婦二人,就看到一個老仆匆匆忙忙地跑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病發了!”
“小九,為師先失陪了。”江峰再也顧不上和黎朗說這些武林秘事,施展輕功,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黎朗對仆人說:“你在前麵帶路,我略懂一些岐黃之術,也去看看江姑娘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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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閨房之中。
粉絲帷帳如煙霧。
本該是引人遐想的場景,卻因為到處彌漫的中藥味,驅散了所有綺念,氣氛相當沉重。
隔著一道屏風,江峰在外麵焦急地踱來踱去,“仙兒好久沒有發病了,這次怎麼會突然病倒?”
江湖上有名的幾位神醫,都對陶然的病情束手無策,“許是受了風寒?江姑娘病體太弱,不能驚風沾水,毒素會借機在她身體裡作祟。”
小侯爺:“還不是今天為了找黎朗嗎?不然的話,她好好地待在武林盟,怎麼會染上風寒?”
陶然躺在病床上,時不時發出一陣重重地咳嗽,讓人疑心她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她的頭暈乎乎的,身上的溫度很高,明明出了一身虛汗,應該是極悶熱才對,她卻覺得特彆冷,渾身都發冷,也很疼,每一根骨頭都疼的像是要裂開了。
她在心裡罵了一萬遍:“狗比係統!”
係統要是在這裡,還能用金手指解決原主的病症。
其實就是她今天不該下水。
帶著黎朗從水潭裡遊到岸邊,對於普通人來說,隻是這樣一件小事;可是原主的身體太差了,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那種奇毒,居然演化成了一場大病,病症來得快且猛。
門外傳來了黎朗的聲音:“我能為江姑娘把脈嗎?”
正如他對江峰所說,飛仙島主和他的母親是摯友,江峰也對傻小子有大恩。黎朗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對於江峰夫婦的女兒施以援手,不過是舉手之勞。
飛仙島主走了出去,本來想請黎朗進來,卻看到江峰對她搖了搖頭。
她原想著,反正仙兒和黎朗也許了婚事,不必在意男女大防,可看江峰這意思,關於婚約的事,今晚他和黎朗談崩了?
一位神醫說:“小友可懸絲問診。”
黎朗的醫術,還是幼年時母親教的,要不是仗著醫術好,一次次地把自己救回來,他早就死在血窟了。
一根絲線係在陶然的纖細瑩白的手腕上,悠悠地伸了出來。
黎朗沉吟片刻,揮筆寫下了一張藥方。
神醫們看了,都大為驚奇:“居然還能這樣搭配?乍看之下驚訝,可細細想來,又很有道理啊!”
一劑藥下去,陶然藥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