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被易申的話嚇個半死,終於安靜下去。
易申想了想,還是叫人把辛永文拉過來。雖然係統不太認可她的觀點,但她還是希望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和辛永文確認一些事情。
辛永文在沒有他母親辛文氏在場的時候,腦子還是比較清楚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隻是駙馬。公主下降於他,他才是駙馬,若是在什麼地方觸怒公主,他的地位就很難保得住。
隻是在“六代單傳”和“子嗣斷絕”這兩座大山的壓迫之下,他可恥地屈服了……
還屈服了整整四次。他在尚主之前,納了四個通房。
而現在,他尚的那個主,不再是公主,而已經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帝王。
辛永文就……更慫了。
他再次被召進崇安殿,當即跪倒認罪。
易申饒有興致地聽他認罪,耐心地等他說完,這才問道:“你的四個通房已經被朕遣散,你會想念她們嗎?”
辛永文磕著頭說:“罪臣不想念她們。”
易申又問:“這麼說來,你心裡沒有那幾個女人?那麼你心裡最重要的女人是誰?”
辛永文遲疑道:“罪臣不敢言。”
易申道:“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辛永文的聲音裡帶上一絲諂媚:“罪臣有幸與陛下同行長街,陪伴陛下觀看十裡紅妝,罪臣知道罪臣現在不配,但罪臣滿心滿眼皆隻有陛下。望陛下允許罪臣日日為陛下誦經,以贖以往之罪過。”
易申覺得很滿意。這辛永文還是蠻上道的嘛!
如果辛永文可以做到言行如一的話,她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應該就已經完成了。但是她查看了一下係統,任務仍舊是未完成狀態。
易申歎了口氣。
辛永文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訥訥地停住話,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易申在心裡問係統:“這是你檢測延遲,還是我的任務真的沒有完成?”
係統裝死不言。
易申覺得很無趣。她低頭看了一會兒辛永文,忽然說道:“你的四個通房生了六個女兒,她們現在都回家,不用你養了。不過孩子嘛……”她略作停頓,看著辛永文在地上瑟瑟發抖,“孩子你得自己養。到時候朕賞你一家九口幾畝地,你好好種地養活一家人吧。”
辛永文唯唯稱是。
易申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會寫詩文嗎?文章也可,男女互相表達愛意的那種。”
辛永文摸不到頭腦,隻說會寫,但未曾寫過,恐怕寫不好。
易申終於聽到了令她心情舒暢的事情,點頭說道:“會寫就好——等你回去,每月需寫一首詩詞或一篇文章,用來表達你對心中之人的愛意,寫好了朕有賞,你可記得了?”
辛永文仍然滿頭霧水,但他隻能答應——易申現在的話可是聖旨,就算是隨口說的,也是口諭,他沒有拒絕的資格。
辛永文正準備告退,易申忽然叫住他:“等等。”
他以為易申不想放過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易申皺眉想了一會兒,說道:“每月兩篇,一篇是你思念心中的女子,一篇是女子思念心中的男子,不用文采太好,就像‘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樣的就可。”
辛永文:????陛下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那是千古流傳的名篇,什麼叫不需要文采太好像那樣的就行?那是一般人能寫得出來的嗎?
然而辛永文仍舊不敢拒絕。
易申叮囑他:“你思念女子的詩文,可以給彆人看,女子思念男子的,莫要讓彆人看到——不過你放心,朕不會讓你白寫,女子思念男子的,朕會給你雙倍的賞賜。若是寫得好,養活你一家九口是毫無問題的。”
辛永文:“……”他還能說什麼呢,除了磕頭謝恩,什麼也不能說了。
等他領命離去,易申長出了一口氣,欣慰地說:“這波不虧,這下我連悼亡詩都不用寫了,辛永文每月替我寫一篇——小統子,你覺得怎麼樣?辛永文今年才二十一,就算他隻能活到六十歲,總共也有九百多篇我和他互表心意的詩文,後世一定會歌頌我們之間的絕美愛情的,對不對?”
係統真恨不得自己能化出實體,揪住易申的脖領子,拚命地晃一晃,看看她腦子裡到底是腦漿子還是真漿糊。
——這是人乾的事嗎?這真是人能乾出來的事情嗎?
互表心意的詩文,讓辛永文一個人去寫?您還真會廢物利用啊!
然而它沒有實體,它隻能默默地裝死,假裝沒聽到易申這個與眾不同的構想。
易申將辛家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後,便安心地繼續處理朝政。
沒辦法,現在她是大安的皇帝,而且消極怠工的計劃暫時沒能施行下去,她隻能親力親為。
——她讓三公九卿和六部尚書準備的內閣條款,為什麼還沒有交上來?現在距離她安排這件事情,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個月零七天,那群老頭為什麼連個影子都沒交給她?
這種能從皇帝手裡分去權力的好事情,他們居然會磨洋工?這合理嗎?
易申滿肚子不快,在她知道辛文氏自儘,但被人救回來之後,這種不快達到了頂峰。
“你們都是吃閒飯的嗎?”她指責看守辛家人的侍衛,“你們知不知道,救治辛文氏用了多少好藥材?這些藥材都是黎民百姓辛辛苦苦交上來的賦稅,就因為你們的失誤,就要用來救這個對國對家都毫無用處的廢物?——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們自己掏腰包!這個錢朕不會再出一文!”
在她發怒的時候,侍衛們膽戰心驚,聽到最後,皆是長出了一口氣。
——原來隻是要罰錢啊,陛下寬宏大量,真是自古難見的明君!
於是在易申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又莫名其妙地,刷了一波“仁君”的名聲。
第二日是小朝,隻有一些重要官員來朝會。於是易申懶得去大殿,隻在崇安殿召見重臣。
見到傅司徒,她本想問問內閣的章程商量的怎麼樣了,若是有什麼不確定的地方,先交給她一個初步的想法,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她還沒來得及問,便被三公九卿六部尚書臉上“臣等有天大的事需稟告陛下請陛下定奪”的表情鎮住了。
戶部尚書首先開口,他滿臉驚喜交加:“陛下,海城知府傳來喜訊,去歲海城各州縣的甜薯和地薯獲得大豐收,今年的育種事宜也已完成,隻待陛下批準,便可向江南、華中一代提供薯種,若此事可成,大安黎民無饑餒也!”
戶部左右侍郎也連連稱是,喜不自勝。
易申在年前便知道了海城地瓜土豆的產量,比現代差得遠,但是比起這個年代大安本土作物的產量,簡直……沒有任何可比性。
她看過幾地巡撫送上來的新作物種植培養計劃圖,覺得沒有什麼可改進的地方。畢竟她也不是這方麵的專業人員。在向戶部尚書確定,海城知府在各種地勢皆試驗過產量之後,便讓他們放手去做了。
“第一年若是種這兩種作物,可以減免賦稅。”易申補充了一點。
戶部尚書感動得眼淚汪汪。
接下來便是工部左侍郎。工部尚書年紀大了經不得劇烈的情緒波動,便由左侍郎代為陳述。
“漠西薑男爵進獻的軋棉機、紡紗機已經著人安排加緊量產,預計今歲漠西漠北木棉豐收之時,便可用於實處。江南有一織女改進織布機,可用水輪驅動,織布之數較女工手作,可提升兩倍。臣與尚書商議,陛下或可賞賜此名織女,以作天下人之楷模。”
易申看看他的折子,發現之時要給這個織女賞銀百兩,並立牌坊。頓時用朱筆劃去,說道:“你們太小氣了,如此利國利民的大事,你們就給一百兩銀子?人家賣兩台織布機恐怕都不止這麼些錢——封鄉君,尚她鄉君的嫁妝,許她進地方鄉祠享供奉。”
工部的幾個官員本也沒想隻給那名織女百兩銀子,但這種恩澤於下的事情,通常還是要交給皇帝親自去做,才能彰顯帝王的仁慈。
但是他們真沒想到,易申出手這麼大方,居然直接封了個鄉君,還能享地方的鄉祠——這在大安朝,是立了大功的人才有資格的,進鄉祠之後,隻要大安朝不亡,這人就能享受朝廷給的祭祀,可以說比生兒子靠譜多了。
工部左侍郎連稱陛下聖明,然後繼續彙報:“魯地有一工匠,因當地冬季水流不豐,無法驅使磨盤,故改造盤儀,以滾水之氣驅動磨盤……”
易申聞言大驚:“什麼?連蒸汽機都造出來了?”據她從洋人口中了解到的情況,這時候西方國家還沒造出蒸汽機呢。
工部左侍郎思忖片刻,讚道:“蒸汽機!陛下這名字取得真妙!謝陛下給此機器賜名!”
易申小臉微紅——她這是拾人牙慧,真不是她取名的技巧高超,不過隻是個名字而已,她又不貪人家發明蒸汽機的功勞,她便認下這個誇獎,說道:“按照前麵那個織女的品級封賞這個工匠,也準入鄉祠。”
工部左侍郎心滿意足,結束發言。
兵部左侍郎道:“長寧三衛前千戶鄭通的傷勢已經痊愈,昨日向臣請示,想來向陛下謝恩。”
——在易申打回京師之後,便給鄭通翻案了。
不過說是翻案也不大對,因為安興帝當時還沒來得及給鄭通定罪,易申便已經回到京城,一錘子把輔郡王一家錘死在通敵賣國的恥辱柱上,鄭通當然無罪。
在此之前,也就是易申半夜受到北夷兵襲擊的那一次,易申便暗中派鄭通回京城,借公主保護其家小之名,將長寧三衛的部分人馬調入公主府。
也正是他們,在易申攻打至京城的時候,趁機製服京城九門守兵,為易申打開城門。
在此一役之中,鄭通身負重傷,一直在家中養病。
現在,看來是養好了。
易申對這個憨厚老實隻是文化水平略低的手下印象很好,當即傳他上殿。看到鄭通滿麵紅光,至少比半年前胖了十斤的模樣,易申表示滿意。
“朕誅輔王一戰,鄭通功不可沒,以後長寧三衛便交給你了。”
鄭通喜出望外,連忙謝恩。
兵部左侍郎和吏部尚書也恭喜他:“千戶是正五品,長寧三衛總指揮使是從二品,鄭指揮使這是大大的高升,恭喜恭喜!”
鄭通嘿嘿傻笑。
易申看了看他,又道:“鄭卿如此功勞,指揮使這職位也不算什麼——再擬旨,加封鄭卿為文興伯,可襲三代。”
鄭通沒想到天上還會掉這樣的大餡餅,當時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但在聽到封號之後,他有些迷惑:“陛下,是哪個‘文’?”
易申笑得不懷好意:“當然是文武雙全的文。”
鄭通傻眼:“陛下,臣是武將,大字識不了一籮筐,陛下封臣做伯爺,臣非常感激,但是這個‘文’字,臣受之有愧啊……”
易申便笑:“當時前輔郡王構陷你通敵的那封信,你看過嗎?”
鄭通老臉發燙:“臣看過,但是沒看懂。”
易申笑出了聲:“鄭卿你看,前輔郡王是咱們的仇人,他都覺得你有那樣的文采,你是不是要做給他看看?總不能讓輔郡王失望不是?”
鄭通一聽可以打輔郡王的臉,頓時鬥氣高昂:“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殿中的其他人,包括莘瑤和幾名大太監在內,都同情地看了鄭通一眼:可憐的鄭指揮使,他該不會不知道,要做到陛下的要求,他得寒窗苦讀多久吧?
不過這也沒什麼,長寧三衛是天子親兵,如今河清海晏,鄭千戶想來會閒得很,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活到老學到老。
一口氣封出三個爵位,易申意猶未儘,看到鴻臚寺卿似乎有話要說,問道:“尚卿有何事稟報?”
鴻臚寺卿道:“陛下曾在海城俘獲伊比利亞犯邊子爵一名,前幾日伊比利亞國王傳來書信,稱臣子無知,非有意冒犯天|朝,希望以銅礦石十萬斤為子爵贖罪,使我朝免其冒犯之罪。並請求每歲與伊比利亞交易茶葉、瓷器、綢緞等貨物,再請允許派遣學院數名,令其入我朝學院,研習我朝律法,以免今後再有此事。”
易申當然沒忘那個威廉·省略二十字中間名·科爾斯特子爵。不過她大概能夠猜到,他們大概隻是在自家的殖民地上囂張慣了,所以到了大安也想照樣來這一套。
既然對方已經賠款求和,易申也沒有拒絕其他的請求,隻提醒鴻臚寺卿,務必要討價還價一番,為大安爭取更大的利益。
“若尚卿覺得此事有難度,不妨去東西二市的菜場,觀看一下平民如何討價,卿必定有所感悟。”
鴻臚寺卿:“……”
他自覺地跳過討價還價這事,繼續彙報:“北夷散部現以圖爾納為首,請求向我朝稱臣,每歲進貢馬匹牛羊,同時請求我朝開放邊市,與其交易糧食、鹽巴等物。”
易申對此也沒有意見。一個王朝是否會受到外地侵犯,與有沒有邊關集市無關,即使不開放集市,北夷難道還少騷擾大安邊境了?
隻要大安的國力越來越強盛,即使將邊關開放,百姓也隻會從北夷流往大安。所以易申根本不怕開放個把邊市這種事。
隻是她翻著北夷首領送來的表章,看著看著,眉毛漸漸地擰在一起:“每歲進貢馬匹、牛羊,這個朕都懂,但是這次進貢貌美少年十名,這是個什麼意思?嗯?”
鴻臚寺卿偷覷易申的臉色,沒敢說話。
易申看到最後,怒道:“你個混賬還想同意?”她一把將折子扔到鴻臚寺卿懷裡——她力氣大,想把東西扔到崇安殿邊邊角角或許做不到,但隻是扔到一個官員懷裡,還是很簡單的。
“你個混賬!十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年過來乾嘛?養著給誰看?讓他們滾回去!要送就送十個馬上功夫好的!”
底下鴻臚寺卿和其他幾個官員眉來眼去:
——陛下不喜歡文弱的美少年?
——那還用說!你沒看到辛永文那樣的,陛下看了一眼就給送回家去了嗎?陛下肯定不喜歡這一款!
——那怎麼辦?難道陛下喜歡馬上功夫好的?那可難了,咱們大安馬上功夫好的未婚少年可不多,總不能讓北夷少年入後宮吧?
——那可不行!!陛下生的孩子,無論男女,肯定都是太子太女,怎可以有北夷的血脈?
易申看到他們越來越曖|昧的眼神交流,轉念一想便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滾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三公九卿六部尚書和左右侍郎們,諾諾連聲紛紛退出崇安殿。臨走的時候給傅司徒使眼色:
——司徒大人,這話我們不敢說,你是太上皇的老師,四舍五入也算是陛下的長輩,為了大安的皇嗣,你可千萬要說服陛下啊!
於是其他人都走之後,傅司徒留了下來。
易申覺得奇怪,問道:“傅大人還有事情?”她想起幾個月前吩咐下去的事情,喜道:“可是內閣的事情,大人們議出了章程?”隻是為什麼隻有傅司徒留下來呢?
……大概是有些地方不能確定,所以隻留一個人下來,不想讓外人聽去?易申滿懷期待地看著傅司徒。
沒辦法,她盼這個盼了許久了。隻要內閣建立,她就再也不用每天十二個時辰,恨不得八個時辰都用來處理朝政了。
這對她這種希望睡美容覺的養生達人來說,簡直太煎熬了!
傅司徒清了清嗓子,顧左右而言他:“陛下繼位已經幾個月了哈哈!”
易申耐著性子和他扯皮:“是啊是啊,朕也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啊。”
傅司徒望著大殿頂上的雕梁:“那個,陛下後宮空虛……”
這話易申就不愛聽了:“哪裡空虛了?朕不是有個駙馬嗎?”
傅司徒的臉狠狠地抽了一下:“陛下還認他這個駙馬?那為什麼不給個名分,納入後宮?”
易申神情滄桑:“前日朕召見駙馬一家,駙馬言他乃是前輔郡王姻親,朕念在夫妻情分,沒有連坐他們一家,但他不可不知法紀,故而請求麻衣粗食,以為大安祈福,也為朕祈福。駙馬如此明事理,朕豈能因為一己私情,傷了他的心?故而已經在城外安排了幾畝地,讓他為大安、也為朕祈福去了。”
傅司徒的臉又狠狠地抽了好一陣,這才顫聲問道:“那陛下的後宮之中,就一直空著嗎?”
易申莫名其妙:“哪裡空了?貴太妃和賢太妃不是都在和慈宮嗎?朕的皇妹也還小,還沒出宮建府,後宮這麼多人,怎麼能說沒人呢?”
傅司徒覺得易申肯定在忽悠他。
易申就算沒和駙馬那啥過,但是大婚之前,肯定有人教過她那些事情,現在這樣,必定是故作不懂。
但是讓他一個太傅去和皇帝說,陛下你不要裝傻,老臣知道你明白夫妻之間的那檔子事,也肯定有人教過你沒有那檔子事就沒辦法生娃娃,所以陛下為了大安皇嗣,一定要往後宮裡放幾個男妃,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放上百八十個,反正陛下是女子,生的孩子必定有大安皇室血脈,不怕有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