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的消費水平不高,二十兩銀子夠一個普通三代之家過一年。
一個群演就給出去五兩銀子?這敗家子!
易申對宋祁玉花費重金為她經營名聲非常感動,然後說道:“彆談錢,談錢傷感情。”
宋祁玉:“……”好的,這真的是親娘。
不知是宋祁玉的銀子實在給得太多,還是江朝百姓過於淳樸,在易申歸京之後,她在百姓之中的名聲越來越盛,許多百姓都信誓旦旦地說,太上皇後乃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江朝的神女。
神女降世,還為太上皇生下現在的皇帝,說明上天庇佑江朝,庇佑大江百姓。
這種傳言越傳越盛。
百姓們很高興,因為太上皇後很會打勝仗,邊軍傷亡就會減少,以後徭役就會減少,他們就有更多人種地了;宋祁玉很高興,他親娘是神女,他就是神女的兒子,說出去很有麵子;武官們也很高興,太上皇後似乎是個重武之人,他們的日子終於有盼頭了。
所有人都很高興,除了文官。
這日朝會,禮部左侍郎進言,說京中多有百姓播散太上皇後的流言,希望皇帝下令約束,勿使散布。
宋祁玉納悶:“我朝建朝以來,從未有過因言而獲罪之例,卿乃禮部官員,也該多讀史書,以史為鑒方能知曉禮儀。”
禮部左侍郎見他裝傻,忿忿道:“陛下令兵士往城中各處雇傭百姓吹捧太上皇後,難道以為此事可瞞過天下?”
宋祁玉嚴肅地說:“卿莫要胡言,朕沒做過這樣的事。”
禮部左侍郎更加憤怒:“臣家中仆從有在坊中居住者,他們親眼所見,兵士散發的銀錠上熔鑄有年號,此種銀錠隻有陛下私庫中才有,陛下作何解釋?”
宋祁玉沉默片刻,問道:“可有人證物證?”
禮部左侍郎從袖中摸出銀錠與一個木牌,交給宋祁玉身邊的內侍:“這是臣家仆所收的銀錠,與兵士身上的證牌。”
宋祁玉看到木牌就笑了。
“這是漠西邊軍所用的證牌。”他低頭看向禮部左侍郎。
禮部左侍郎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但轉念一想,證據確鑿,皇帝能有什麼話說?便昂首挺胸答道:“此前漠西派兵入京報信……”
宋祁玉抄起禦案上的幾本奏折就扔了下去。雖然他年紀還小,但常年在易申那裡蹭茶蹭水,身體非常好,幾本奏折都飛得很遠,有一本直接砸到禮部左侍郎的腳下。
“你身為京官,家仆居然收受漠西邊軍的銀兩——刑部尚書,你來告訴朕,這是個什麼罪名?”
宋祁玉一開口就給他安上一個天大的罪名,文官尚未反應過來,武官們已經沸騰了,七嘴八舌道:
“什麼罪名?這還用問嗎?勾結邊軍,他自己都承認了啊!”
“便是王爺,勾結邊軍也是抄家的罪過,禮部左侍郎,嘿,這是知法犯法,理當重判!”
刑部尚書反應過來,急忙出列,高聲辯解:“陛下,岑侍郎一向恪守本分,陛下怎可如此構陷……如此猜忌忠臣?”
宋祁玉冷笑道:“他是不是京官?他沒親口說家仆收受邊軍的銀錢?他自己都承認了,你在這裡為他作保——怎麼,你的家仆也收了邊軍的錢,所以想為他減輕罪名不成?”
這話沒人敢接。刑部尚書還想說什麼,保國公咳嗽一聲:“大人莫怕,老夫這就請命調查此事,若大人家中果然無人收受邊軍賄賂,老夫一定為大人洗清冤屈!”
刑部尚書哪還敢說話?他家裡婢仆成群,總有一些得寵的略有私產,即使沒有私產,也免不了外出辦事——鬼知道他們有沒有收過錢?
這場朝會以禮部左侍郎被下獄嚴查作為結束。散朝之時,武官們一個個趾高氣揚,也不知在高興什麼。
易申知道這事之後,對著宋祁安說道:“你看見沒,這就是吵架的藝術,千萬彆被對方帶進坑裡。”
宋祁安若有所思地點頭。
易申回宮之後去看過太上皇。
太上皇雖然截癱了,但宋祁玉沒有苛待他,服侍他的宮人內侍很多,將他打理得乾乾淨淨。除了不能走路,坐著的時候也要人扶,生活和以前沒有多少變化。
不過畢竟是太上皇,和當皇帝的時候相比,政務沒有他參與的份兒了。他本來覺得宋祁玉年幼,說不定有很多事情來詢問他,他也能夠參與重要事情的決策。
誰知現在宋祁玉自己就很能乾,而他這邊……
換了是誰,一天洗八次澡,換十次尿布,也沒心情操心彆的了。
隻是有一件事他覺得易申和宋祁玉都太不上心了。
“安安的婚事怎麼樣了?”太上皇忍了又忍,見始終無人提及,終於忍無可忍,把易申和宋祁玉都叫過去問道,“北夷犯邊之前,不是在和英國公家議親嗎,安安也大了,你們一個親娘一個親兄都不上心,難道要朕一個廢人操心?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易申還真就把這事兒忘了。她此時有點心虛,強行挽尊道:“我出去打架來著——祁玉,你怎麼也忘了?”
宋祁玉怫然不悅:“英國公的小兒子文不成武不就,他也配娶安安?”
太上皇怒道:“安安總要出嫁的吧,英國公的事情成也好不成也好,總要和他家裡通過氣,他們沒有答複,你難道能留安安一輩子?”
宋祁玉無言以對。從太上皇的宮裡出來,他悻悻地對易申說:“朕明天召英國公夫婦入宮,母後陪朕見見他們吧。”
易申其實想說就算留一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轉念一想,她之前問過,宋祁安並沒有孤獨終老的意思,既然總要成婚,那就得努力找個好的。
管她合不合適,先找個好的把婚成了,不合適再離唄!宋祁安是公主,難道還能找不到願意當駙馬的人?
然而第二天,易申就知道她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或許也是由於江朝幾代沒出過一個公主,所以易申潛意識裡的公主,還是她在大安朝時候的那種公主。
易申現在住在和寧宮,沒和太上皇一起。
當然,她沒有表示過樂不樂意,是太上皇自己不想和她或者太上皇妃們一起住的。
用他的原話說,“看得到也有心無力,為了朕的身體,這些鶯鶯燕燕就不要往朕麵前來轉了,哪涼快哪待著去吧。”
——於是宋祁玉便將英國公夫婦召進和寧宮。
易申本以為也就是幾句話的事兒,談婚論嫁嘛,不過是成與不成,成了兩家歡喜,不成就各尋良配。
誰知她剛挑起這個話頭,英國公夫婦的臉色就變了。
英國公夫人滿臉屈辱之色:“殿下何故如此羞辱臣婦一家?”
易申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英國公夫人忿忿道:“安國公主先與臣婦幼子議婚,又被北夷王子求娶,烈女不嫁二夫,雖然北夷王子求娶並非公主所能預料,但畢竟有損於清白。若殿下真心憐惜公主,便應讓公主青燈古佛,以全名節,此番居然重提婚事,難道臣婦之子隻配這樣的人嗎?”
易申不知道其他人在憤怒到極點的時候是什麼反應。反正她覺得她很鎮定。
她按住宋祁玉的手,轉頭問英國公:“國公也這樣想?”
英國公覺得自家夫人話說得太難聽,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他覺得夫人全然為皇家名聲考慮,太上皇後與皇帝但凡真心希望安國公主一生順遂,也應該聽從他夫人的諫言。
於是他說道:“理當如此。”
易申對宮人說:“送陛下出去。”
宋祁玉張嘴要說什麼,易申厲聲道:“皇帝出去!”
宋祁玉不想聽易申的話,但想想死於易申之手的北夷人……他就不太敢。經過英國公夫妻身邊時,他冷哼一聲,大步走出正殿。
易申見皇帝出去,起身走到英國公身邊,一巴掌把他扇翻在地,伸手按住英國公夫人,把她的外衣扯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