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南蠻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更要狡猾肮臟。
不過殷朗早已料到這一切,他早有準備。
在登基大典開始最後一刻,男人在殿門之中對季糖叮囑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會回來找你的。”
“嗯。”
季糖點點頭,他踮起腳尖,神秘兮兮地道:“殷朗,我跟你說一個秘密,關於我要送給你的那個驚喜。”
殷朗這才想起少年要在登基大典的時候,送他一個驚喜。
他現在都還不知道驚喜是什麼呢。
“說吧。”
“我想送你一句話。”季糖輕笑一聲:“在接下來的登基大典中,天與地、陰與陽都將為您相助,確保您在今日順利成為皇帝。”
殷朗挑眉。
少年說的驚喜……就是這個?一句祝福?——他還是第一次獲得源自這世界的祝福。
“好。”男人再次親吻一口季糖的額頭:“謝謝你的祝福。”
這可不是祝福啊……
是接下來真的會發生的事。
季糖默默地在心裡糾正道。
“你在這裡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南**隊攻進來,你都不要離開這裡,我會保護好你的。”殷朗摸摸季糖的腦袋,便轉身離去。
季糖站在殿門之中,看向男人高大的背影。
時間差不多了,陰兵也該到了。
季糖此刻隱約能聽見屬於陰兵的奔騰聲,——從天上傳來的。
*****
殷朗麵前是一條長長的紅色長道,那個長道自古以來隻有皇帝才能踏著,長道一直通往皇宮內最大的宮殿,宮殿正中央則是硬石砌成的龍椅。曆任皇帝都要走過這條紅色長道,坐在龍椅之上,向全國宣布新皇就任,這才算是登基大典的完成。
鋪著紅地毯的紅色長道很長,走完全程足足需要十幾分鐘。
過往有很多詩人文人都好奇,那些古今帝王在登基大典中走過這條紅色長道時,都在想什麼呢?是想自己成為皇帝之後要做迎娶多少個妃子?還是要怎麼統治即將擁有的江山?
殷朗也好奇過這個問題。
但當他真正地走上這條皇道時,這個問題也迎刃而解。
他想的不是彆的東西,而是在想季糖。
他莫名地猜測起來——如果季糖沒有在那個靜謐的午後,突然闖入他的人生中。他的命運會怎麼樣發展?
……他恐怕會和以前一樣,對這世上失去了任何信心,一度想要拉著自己所厭惡的人和自己一起死。他也不會對殷戈的計劃做任何防備,任由自己死去,反正他知道南**隊會在後來殺死所有皇族,讓殷戈他們和他一起陪葬。
他生在淤泥當中,死也死在淤泥裡,沒能獲得一點點愛。
可季糖的到來,卻在冥冥中改變了本應發生的悲劇,甚至給予了他很多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比如那片突然盛開的桃花林……在季糖來之前,他確認過桃花林不可能再開花了,但季糖到來後,桃花林卻盛開了。
這不是季糖動了手腳,還能是什麼。
還有很多很多事。
殷朗總是會不經意地懷疑……那個看似單純的少年,是不是從未來過來拯救他的人。
殷朗莫名地輕笑一聲。
他想起初見季糖的那個下午,季糖對著他念了一句詩。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那時覺得這首詩寫得很普通,但他現在覺得——這首詩真的寫得很好。
他隻要見少年一眼,就再也忘不了,他一天見不著少年,會瘋掉的。
殷朗步入紅色皇道當中。
——可他耳邊並沒有響起屬於南**隊的炮/火聲。
他有點遲疑,但還是往前走了幾步。
五分鐘過去。
他身邊仍是沒有任何動靜,皇宮裡的軍隊也在靜靜地待命。
按理來說——南**隊早就準備攻城了。
可……現在,究竟怎麼回事?
殷朗皺起眉,睜開了眼。
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殷戈所在的位置。
殷戈此時的麵色蒼白得很,他之前明明和南**隊約好了,在殷朗步入紅色大道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殺死他。——可殷朗都快走到龍椅前了,他們怎麼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不想要報酬了嗎?!
殷戈忍住自己的怒氣,緊緊攥住拳頭,緊盯著皇宮之外他們埋伏的地方。
——那裡沒有任何動靜,他們像是死去了一半。
整座諾大的宮殿,並沒有任何所謂的炮/火/聲,甚至連過於吵雜的聲音都沒有。隻要樹葉被微風吹動的沙沙聲,以及鳥雀沙啞的鳴叫聲。
宮內的防守軍隊如同雕塑一般靜待候命。
殷戈越等心就越急,他睜大泛滿血絲的眼睛,內心儘是疑惑與怒火。
要是按照他的計劃,殷朗此刻本該躺在了血泊中,他的登基大典也成為他的葬禮。
可如今的殷朗卻完好如損!
“人呢?!!”
殷戈忍不住向宮外怒吼一聲,希望他們能就此聽見。同時,他的聲音也響徹了諾大的皇宮。但他的聲音所傳來的回音還沒完全落下,周圍突然響起雷鳴的轟隆響聲。
殷戈以為是南**隊打進來了,他驚喜地抬起頭,向宮外望去——
可下一刻,他所看見的東西,讓他渾身血液都像抽空了般。
在本應空無一物的晴朗天空中,竟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
它們並不是實體,它們隻有模模糊糊的虛影,遠遠看上去像一道塗抹在天邊的濃墨,幾乎要將這個世界染黑。它們所騎的陰馬嘶吼著,刀與劍相互蹭過,發生冰冷的金屬響聲,即將點燃的炮/火也在滋滋作響。
它們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它們沒有生命,不畏生死。血肉之軀不可能完成的事,在它們眼裡不費吹灰之力。這便是作為鬼王的殷朗所統領的軍隊。
秦夜是殷朗的精神碎片之一,自然也能擁有這些軍隊。
*
殷戈見到這一幕,被震撼得遲遲說不出話。
他微微低下頭,看見南**隊先前埋伏的地方,那大多都是一些草叢。此時草叢被陰風吹動,也露出草叢背後的東西。那些南國敵軍,早已成為了屍體,靜靜地躺在埋伏之地,再也沒有可能攻入皇城。
陰兵能夠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將數萬的大軍在分秒內變為屍體。
殷戈徹底地慌亂起來,他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更不懂天上的那些軍隊更是怎麼回事。
……他隻是想要殺死自己的哥哥殷朗,他本以為計劃會很順利地進行,沒想到計劃超出了他所能控製的範圍。
他旁邊的殷白也不知所措得很,殷白僵硬地轉過頭,望向他:“你……不是說殷朗必死嗎?怎麼連天上的兵都來幫助他了?”
皇宮裡的一些老大臣,看見這一幕,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二話不說,紛紛跪在地麵。這在他們眼裡,是傳說中的天跡,曆代帝王都想擁有的天跡。
他們沒看錯,上天都派兵來恭賀殷朗成為皇帝。——這是曆任帝王繼位時,前所未有的。
……殷朗,真的是象征著噩運的人嗎?
殷朗派來的那些軍隊,見到大臣們跪下來,他們也紛紛明白這意思。他們隨之半跪而下,堅硬的盔甲因肢體的活動,發出響亮的金屬碰撞聲,聲音統一而整齊。
******
殷朗站在通往龍椅的皇道之中,望著天上的陰兵,皺起眉。但他並沒有多大的觸動,他更關注的是少年——少年會不會因為陰兵的出現而被嚇到。
他回過頭,視線穿過長長的皇道,看向站在大殿門口的少年。
少年似乎沒有因為陰兵的出現而驚訝,他仍是在望著殷朗,他似乎察覺到殷朗也在望自己,便輕笑一聲,招招手,讓對方繼續走。
他還等著殷朗成為皇帝……
殷朗再走一步,就是龍椅了。他一坐上這龍椅,就代表他從一名皇子成長了帝王。
季糖隻想讓殷朗走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會護住殷朗的。
****
殷朗緊緊盯著少年的身影,心臟狂跳不止。
季糖在登基大典開始之時,曾給他過一句祝福:“在接下來的登基大典中,天與地、陰與陽都將為您相助……” 天與地,陰與陽。很明顯,指的就是天上的那些陰兵。
陰兵的到來,不費吹灰之力地幫他抵禦住南**隊。
殷朗現在才明白,季糖的話根本不是單純的祝福,而是在敘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可……為什麼季糖會提前知道這些事?
那個單薄單純的少年,究竟來自哪裡,擁有什麼樣的力量。
殷朗的視線再也無法從季糖身上挪開。他站在距離季糖很遠的另一端,向對方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季糖一時明白殷朗的意思,猶猶豫豫地邁開步子,最後飛奔地向他跑來。
沒過一會,季糖出現在他麵前。季糖仍是穿著白色的長衣,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殷朗,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你往我身邊靠一點點。”
季糖乖乖地走過去,可他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突然抬起手,將他緊緊地抱起來——在這一係列動作隻發生在兩秒內,季糖一眨眼便被擁入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他茫然地睜大眼睛。
男人猛地將季糖按在了龍椅上,自己的身子也半靠住龍椅。他重重地扳起季糖的下巴,狂熱地親吻起對方。
下一刻。
源自地麵軍隊與天邊陰兵的轟轟烈烈響聲,瞬間響徹這座皇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殷朗在萬眾矚目之中,在舉國歡慶的登基大典之中,在浩浩蕩蕩的千軍萬馬麵前,小心翼翼地給了少年一個虔誠的小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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