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 / 2)

風月祖師爺 戲子祭酒 8031 字 4個月前

若是換了旁人,察此微毫定然驚恐萬分,汗流浹背,偏偏這小倌技藝不精,像是瞧不出來,下得頗為輕鬆,不時麵有笑意。

棋麵上黑白子糾纏,像交頸鴛鴦,難舍難分。

齊景咽了咽口水,換了個姿勢坐,一不留神袖子帶到了棋盤邊沿的棋子,一粒棋子掉了下來,彈了彈,消失在桌下一片黑暗中。

齊景就要叫人去撿,謝瑉道:“我來。”

齊景道:“你陪楚王好好下棋就行了……”

謝瑉不聽,仍彎腰下去撿,蕭綏皺了皺眉,沒說什麼,過了一小會兒,眸光忽然深了一瞬。

謝瑉上來,神情抱歉,極儘無辜地說:“沒找到。”

“沒找到?是不是掉角落裡了?”齊景朝下人招手,“你們過來找。”

蕭綏沉聲道:“不用了。”

齊景以為他是怕麻煩,想過後再讓下人尋,於是轉頭道:“不用過來找了。”

心中則怕弄丟了蕭綏的寶貝棋子惹他責罰,暗中四覷尋找,哪兒都掃過了,一無所獲,心道估計是掉到很深的地方去了-

這盤棋最後以蕭綏略占上風結束。照齊景說,本該結束得更早,硬生生拖延了一小刻鐘。

滿屋的下人都在偷瞧謝瑉,等待主子接下來的吩咐。

若是要留,便要去備脂膏熱水伺候謝瑉,若是不留,除了值夜的,他們就可以散了。

齊景在桌子底下,微扯了扯謝瑉衣袖,暗示他主動些,總不能叫楚王出言,成何體統?而且他也摸不準蕭綏心思,不知他到底中不中意,但大抵這份中意,也不足以叫蕭綏開口留人。

他那般挑剔,幾時身邊有過人?就是對這小倌略有不同,想必也不足以改了從前行徑,轉瞬成了色中惡徒。

蕭綏律人嚴,律己更嚴,所以為他辦事的人才死心塌地無半分怨言,因為主子都以身作則了。

睡個小倌,的確於名聲有礙,但畢竟是風流韻事,頂多坊間說幾句楚王亦好男色罷了,無甚影響。

這方麵他是真不了解蕭綏,不知道蕭綏介不介意對方伺候過彆人。

齊景久居京城,因父親爵位的緣故,向來是京都少爺們追捧攀附的對象,也常同他們一道兒玩,對這事甚為清楚。

達官顯貴家的年輕公子,若是縱欲廝混,癖好分成天差地彆的兩派,他們對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至私底下荒唐地給這兩派起了名字。

一派叫人/妻派,他們好通情/事的婦人,偏好生養過的婦人的也不在少數。

覺得同她們一道儘興,她們會伺候人,也放得開,十分主動,身子妖嬈豐腴,不像閨閣裡的姑娘乾癟貧瘠,千哄萬哄方才羞羞答答地答應一回,真做起來又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無趣至極,還不會自娛自樂,一心奉獻對方。

床榻之事分明是兩人的事,偏偏弄得像強/奸抑或犧牲。

又多半傾注過多情感,過後死纏爛打,惹人厭煩。

一派就比較傳統,隻好處子,覺著她們朦朧美好,聽話乖順,沒有過彆人,心下自不存在比較,也不會丟了他們的麵子。

是以人/妻派總嘲處子派資本小,睡不起婦人,隻敢去騙懵懂處子的清白。

齊景雖也愛玩,但打心底鄙視他們,他覺得美人可遇不可求,遇著了該哄著供著寵著,哪能作賤,隻是為了蕭綏,才假意混跡其間,為他打探消息。

他這會兒倒是迷茫了,蕭綏喜歡哪樣的?乾淨一張白紙,好自己調/教慢慢開拓的,還是放蕩入骨、皮肉生香的?

他又忍不住想,這兩者要是能結合一下就好了,也就不用百般糾結了。

他神飛天外,為蕭綏合計著,正要衡量謝瑉,謝瑉已站起,垂下眼睛,朝蕭綏作揖,道:“草民告退。”

一屋子的人,除了蕭綏,都是一愣。

齊景心道下一盤棋你還真下一盤棋啊,他也搞不清自己什麼心態,見不得他成功,又打心眼裡著急他失敗,暗示道:“你就沒有什麼要求的嗎?”

問蕭綏討個名分,才好留在他身邊啊,就算蕭綏不肯給,今夜留下,也有了圖來日的機會,否則他之後連見楚王的機會都沒有。

蕭綏的眼中浮起一點隱秘的趣。

謝瑉道:“有的。”

齊景鬆了一口氣,總算開竅了。

蕭綏看向他。

謝瑉道:“草民想帶走傘。”

齊景呆了呆,反應過來恨不得罵他,搞不懂他先前放蕩得很,這會兒怎麼又清心寡欲了,楚王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也非酸腐文人,甚至是個講實乾的武將,怎會喜歡一傘情緣這一套?

要玩那也得看跟他玩的是誰啊,楚王要欲,他給專情,可太不識抬舉了。

蕭綏不語。

謝瑉立在門邊,半身在屋內明亮燭火裡,半身在一片蟬鳴昏暗中。

他彎腰,拿起了倚在門邊的傘,第一次掀起眼簾,對上了蕭綏的眼。

四目交接的刹那,蕭綏的眼睛漆黑遙遠,讓人下意識心生惶悚,謝瑉的眼睛卻彎了彎,眼裡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恭笑意,說:“可不可以?”

他像是在問,可不可以帶走傘。

又好像在問,我今天的答案,您滿不滿意。

蕭綏和他靜靜對視幾秒,目光悄然落到被謝瑉緊抱在懷裡的傘上,眸光無聲深了幾許。

他喉結微滾,沉默片刻,說:“可。”

謝瑉笑。

齊景覺得二人間有些難言的微妙,直到看清謝瑉抱著的是蕭綏進來時撐的傘。

他愣了愣,差點大笑。

——他要的不是蕭綏於暴雨中恩賜他的那把傘,不是要展示專情,感激他的恩典,將他奉為神明,卑微地捧著他,日複一日地等他降臨,像男/寵一樣盼望他召幸,他要的是……蕭綏的傘。

他要的是蕭綏本人。

就是簡簡單單又膽大包天的,我要你。

等你來要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