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風月祖師爺 戲子祭酒 10737 字 6個月前

明明已入夜,青樓外圍得水泄不通,附近高處的茶樓酒樓裡也是一片人聲鼎沸,青樓像個磁場中央,這裡發生的事情迅速向外擴散。

“讓讓。”謝瑉走到人群最外圍,說。

胡車兒知道謝瑉孱弱,用身體替他擠開人群開了一條道,拽著他袖子帶他穿進,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迎麵而來,仿佛他們即將要進的不是青樓,而是屠宰場。

“是他啊!他回來乾嘛,送死嗎?”

“官兵還沒全走呢。”

“這種人死了不挺好?不然禍害大家,他可是選‘殺人’呢。”

“他之前是逃命去了吧,他以為他能逃到哪裡去?”

“好歹能多活一會兒,最後一個死呢。”

胡車兒見不得人說他好兄弟,怒道:“都給我閉嘴!”

百姓都縮了縮脖子,沉默不言,青樓門前一時鴉雀無聲。

他們不敢得罪胡車兒,一是怕他偷自家東西,二是他們中不少曾受過胡車兒恩惠,之後還指望著能從他那裡撈點兒。

謝瑉置若罔聞,掩住口鼻踏進門檻。

“啊——!”

鋪了朱紅毯子的樓梯上,官兵拽著一個姑娘的頭發,像拖麻袋一樣,將她從二樓牽下了一樓,姑娘因為是頭朝下跌下來的,額上全是血。

“饒命!彆……彆殺我!要我怎麼樣都可以,隻要彆殺我……”

“還敢藏?你是想抗旨不成?給個全屍都是恩典了!彆不識抬舉!”那官兵滿麵怒容,顯然這最後一個躲藏起來的妓子讓他找了許久,浪費他了許多時間,不然這個點兒,他都能去吃酒小憩了。

“大爺我可以伺候你的……”那妓子去抱他的腿。

官兵一腳踢開她:“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鬼樣兒!”

妓子跪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漓,黑發蓬鬆,頭皮剝落了一小塊,像個水鬼。

大刀抵上了妓子的脖子,妓子知曉自己必死無疑,一抬眼,瞧見站著、渾身乾乾淨淨的謝瑉,伸手指向他,惡毒道:“他!他也是我們青樓的!要死他也得死!你先殺他好不好?”

胡車兒擋在謝瑉身前。

謝瑉瞧清了那人麵容——她是掌櫃之前規勸贖身離開的那個妓子。

官兵順著妓子的手看向門邊,見是個風流俊雅的小公子,愣了愣,問:“你是不是謝瑉?”

胡車兒暗中拽緊謝瑉袖子,準備隨時帶他逃離,謝瑉按住他的手,示意他沒事,道:“是。”

“他是謝瑉!他就是我們青樓的!”那妓子喊道。

官兵暫時扔了刀,將手上的血揩到衣服上,走到桌邊,雙手端起一盤東西,奉到了謝瑉跟前。

謝瑉的目光落到紅布頭蓋著的托盤上:“這是……”

官兵諂笑道:“一直等著您呢,陛下賞千兩,還不快謝恩?”

人群嘩然,那妓子也是滿臉難以置信:“為什麼賞他?!這不公平!”

官兵回身斥道:“他和你能一樣嗎?他選了‘殺人’,你算什麼東西?”

謝瑉謝了恩,恭順地垂下眼睛,雙手接過賞賜。

“您還請回避一下。”官兵看了眼身後嚷嚷的妓子,尷尬道。

謝瑉點頭,和胡車兒轉身出去。

官兵又撿起殺了無數妓子的刀。

妓子這會兒終於想通其中關節,惡狠狠地盯著一塵不染的謝瑉:“討好天家,你等著楚王殺你!你能比我們好到哪裡去!”

“大膽!楚王豈是你能喊的!”

謝瑉煩了,倚在門邊,說:“我剛從楚王府回來。”

“呃……”那妓子瞪大眼睛,倒了下去,血從她的脖頸流出,血腥味令人作嘔。

官兵出來後,同謝瑉道:“上頭說了,您本就該賞,楚王反倒罰了兩個時辰,讓我給你賠個不是。”

這話自是一級一級傳下來的。

謝瑉熱絡地同他寒暄幾句,那官兵被捧得服帖,心道這是個妙人,笑著離去了。

門口的百姓神情訕訕,紛紛散了。

胡車兒這才急道:“楚王罰你了?兩個時辰,腿疼不疼,我給你捏捏?”

“沒事,不用。”謝瑉道。

胡車兒撇嘴道:“早知道咱不去了,什麼都不乾,就呆在這兒,還有千兩銀子拿,白跑了一趟楚王府,還被罰了,什麼人,真是的。”

謝瑉低聲說:“你還小,永遠彆相信你第一時間聽到的。”

胡車兒一怔:“那我該信什麼?”

謝瑉道:“信他們想讓你聽到這些話的原因。”

胡車兒的神情有些茫然。

“沒有楚王,我今日必死無疑,就算皇帝礙著天家顏麵留我一命,賜我千兩,也會有人揣度聖意,為了巴結聖上,殺了我。沒有權勢地位,我選了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他一朝天子,居然忌憚一個從邊關來的王。”

“光這個原因,我就夠死一萬次。”

胡車兒疑惑道:“就不能皇帝心胸寬廣、有容人雅量嗎?我倒是聽坊間常說,現今雖奸臣貪官當道,陛下卻是勵精圖治、以身作則……”

謝瑉端著銀子走進青樓,不答反問:“你是個農戶,餓了會怎麼辦?”

“怎麼問起這個,當然是自己摘菜做飯啊。”

“那你如果是個當官的呢?”

“那自然是同廚房說一聲,讓他們做好了端上來。”

“那你如果是……”謝瑉指了指天。

胡車兒剛要回答,忽然意識到他在暗示什麼,臉色變了變,小聲說:“你是說那些貪官佞宦都是陛下縱容的?是因為陛下餓了……所以要禦膳房做菜去了?”

謝瑉邊上樓邊說:“死掉的雞鴨,隻會恨屠宰者,不會恨真正吃他們的。”

胡車兒愣在原地,他喝多了總說要鏟奸臣,清君側,救百姓,這會兒照他好兄弟這麼說,豈不是……連皇帝也得一起清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心有點亂,不知曉謝瑉所說是真是假,皇帝是好是壞。

二樓亂糟糟的,隻有謝瑉的房間逃過一劫,謝瑉忍著不適,簡單逛了幾間房,裡麵都是一片狼藉。

貴重的東西都沒有了,應當是官兵來搜羅人時,順便將那些個銀錢細軟也搜羅走了。

謝瑉知道再看下去也找不到什麼,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雖得以脫險,但賣身契仍在甄太監手上,未經甄太監允許,不能夜不歸宿,所以雖然生門已是人間煉獄,他依然隻能在這住。

生門遭此橫禍,甄太監定然是不會被波及的,畢竟他有宮裡的關係,上下打點一下,這事兒他不在現場,倒黴不到他身上,隻是不知道這下妓子下人都死光了,他是直接變賣轉手這裡,還是花大價錢重新置辦。

不過照他那吝嗇勁兒,這虧的銀子,多半得想辦法撈回來。

他經此一遭,怕是往貴人床上送人的心思更熱絡了。

而他這會兒手頭就剩自己一個活的。

謝瑉低頭,笑了一下。

胡車兒進來後,謝瑉關上了門,他掀開蓋在銀子上的紅布頭,點了一下數目。

胡車兒瞧著銀子,道:“也算因禍得福了。”

謝瑉搖頭:“沒權,銀子就是禍,甄太監三日內定會來找我,他要用我,我也要用他,我暫時還離不開他,這銀子要是在我這,勢必要孝敬他一部分的。”

“那怎麼辦?”胡車兒一想到甄太監那張肥豬臉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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