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恍恍惚惚，深受打擊。
說實話, 某種意義上來講, 埃米爾是把傑森·托德，和他的托德分開看的。
他忍不住回憶起那短暫卻讓他印象深刻的兩個月。
作為一個弟弟, 埃米爾一直是“被照顧”的存在。不管是姐姐戴安娜, 是臨時家長克拉克, 還是有時候會跟小孩兒一樣幼稚的托尼, 哪怕是少年氣的皮特羅……反正埃米爾永遠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小孩兒習慣著，也享受著這種照料, 從圓滾滾的小豆丁到乖巧可愛的白團子都這樣。可到抽條了不少的小少年時期, 還是這樣被照顧著……已經適應了人類社會的埃米爾就有點小小的叛逆心。
渴望長大的小孩兒控製不住地, 想證明自己確實長大了。
嗯, 應該從“被照顧者”轉化成“照顧者”開始。
托德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的狀態很糟糕, 蒼白、麻木、僵硬, 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埃米爾見到他的時候, 他不知道遭遇了什麼，身上全都是零碎的傷口, 衣服不成樣子，頭發亂糟糟，冒著胡渣, 十足的流浪漢模樣。他就坐在小巷儘頭的垃圾桶旁, 垂著頭，被人用垃圾丟著欺負都不知道反抗。
埃米爾一開始也沒認出他來。
紐約的治安算不上多好，就算有超級英雄, 街頭的小事兒從來少不了。那天好像就是個普通的一天，埃米爾抄近路路過了那條小巷。小孩兒覺得那些欺負流浪漢的家夥很過分，可沒等埃米爾做點什麼，找樂子的混混就翻出了匕首，想把“娛樂項目”升級。
他們肆意地大笑，嘴裡是嘲諷的肮臟詞彙，覺得這很好玩。
就在刀刃揚起的那瞬間，一直任由他們動作的“流浪漢”瞬間變了。
他仿佛被觸發了什麼開關，從麻木的流浪漢變成了“人間凶器”，他霎時暴起，一個人赤手空拳地把那十幾個人的小團夥通通打翻。
腦子動了一半的埃米爾：“……”
小孩兒眨巴眨巴眼睛，驚呆了。
正在接受訓練的埃米爾還有點眼力，他絕對的這個人完全有餘力再做點什麼，不過那個人好像“解除威脅”就夠了，剛剛有些活力的樣子重新歸於平靜，“流浪漢”又坐回地上，放空自己，一動不動。
那群被揍得頭破血流的混混互相攙扶著爬起來，一個一個都罵罵咧咧地放狠話，結果再沒有一個人敢去碰他。等這群人逃跑了，趴在外麵的埃米爾就鑽進了小巷子。
男孩兒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運動服，乾淨精神。他頂著蓬鬆的短發，笑容溫和關切，甚至說他整個人都是柔軟而溫暖的。
他背著雙肩包，蹲在“陌生人”麵前，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澄澈又赤誠。他打量了一遍那個垂著腦袋的男人，得出些結論後，很認真地開口：
“先生，需要幫忙嗎？”
男人沒動。
埃米爾也沒氣餒。
他又問了一遍：
“你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哦，真的不需要幫忙嗎？NYPD離這邊不遠的。”
還沒反應。
“救助站離這裡也不遠的，”埃米爾說，“你應該去看看醫生哦。”
好了，確認了，他的精神狀況絕對不對。
埃米爾還真的沒有遇到過什麼精神疾病。這事兒本來也和他也沒什麼關係，小孩兒其實應該直接回家，不過埃米爾遇上了，他偏偏想要管到最後，畢竟……似乎隻有自己能幫他了。
小少年乾淨又可愛，和臟兮兮的巷子格格不入，他卻是衝流浪漢伸出了手：
“那我帶你——誒？！”
可能是小孩兒嘰嘰喳喳的聲音終於引起了那個人的注意，他抬頭，沒有焦距的眼眸恍惚著落在了埃米爾身上。
他們離得這麼近，近到埃米爾在這瞬間認出了占據他噩夢的一張臉。
——傑森·托德。
埃米爾控製不住自己震驚的表情。他蹲在那個看起來和“傑森·托德”特彆特彆像的人麵前，手都沒有收回來。
埃米爾一動不動，拚命開始回憶。
在埃米爾的記憶裡，他和身為羅賓的傑森·托德隻見過幾次。
埃米爾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好像正好撞到蝙蝠俠和羅賓吵架。
蝙蝠俠板著臉，一言不發，下頜線條僵硬得如同上好的雕塑，而他身後的少年羅賓拳頭攥得緊緊的，整個人似乎在顫抖。
那時候的羅賓也就是現在的埃米爾的年紀，還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緒。蝙蝠俠示意埃米爾和他一起走的時候，小孩兒回頭悄悄看了一眼正在深呼吸，想要冷靜的羅賓。隔著麵具，隻能看見對方抿著的唇瓣，那個看起來隻比他大幾歲的小少年明明情緒不好，在發覺埃米爾的關注後，卻還是儘力地衝埃米爾露出一個不太完美、有點彆扭，但是代表友善的笑。
接到善意信號的小孩兒眯著眼，也回了一個甜蜜可愛的笑臉。
這是埃米爾對羅賓最深刻的印象。
從那之後，他們也見過兩三次，來去匆匆，意外地從來沒有說過話，隻是每次都點點頭，笑一笑，再各忙各的，好像悄悄約好了一樣。
直到……最後一次。
這是埃米爾第一次見到麵具下的傑森，看到的卻是一張不成樣子的，失去了生活反應的臉。
後來，為了洗去印象，埃米爾悄悄地搞了一張照片，每次噩夢夢到朋友屍體的時候，就去看看照片裡那張帥氣鮮活的麵龐來緩衝一下。
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埃米爾遇到的這個流浪漢，雖然有一點點變化，但是和傑森·托德真的，近乎一個模子。
埃米爾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
“……傑森·托德？”
那個人好像有了一點點反應。
他的動作很慢，視線一點點好像終於有了焦距，最後落在男孩兒的臉上。
埃米爾被盯得不自在地撓撓臉。他眼珠子轉了幾圈，可麵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埃米爾覺得不能這樣耗下去了。
他指尖輕輕觸碰傑森的臉，治愈力湧出，瞬間治好了他身上細碎的小傷口；可治愈力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之後，它氣呼呼地發現自己解決不了他現在的狀況，在傑森身體裡橫衝直撞好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