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家彆墅, 隻有閻經合與張天師師徒兩人圍坐在客廳茶幾邊, 助理徐景衡彙報完就被送去了醫院, 畢竟厲鬼來襲一事與徐景衡無關, 再者, 徐助理的豬頭臉實在是太慘了。
張天師左手輕捋著胡子, 右手則捏著卡片置於眼前細細觀察。
“怎麼樣,張天師?”坐在側麵沙發上的閻經合探身問。
“怎麼樣,師父?”小徒弟唐元也緊扒著他的手臂, 滿臉緊張又興奮。
張天師嘴角一抽,不明白小徒弟興奮個什麼勁,他把卡片小心放在茶幾上,說,“確有些不凡, 至於能不能捉鬼, 我倒是看不出來。”
名片是普通名片,硬紙裁割、油墨印製。畫出紋路的筆也是普通筆,但他卻能從這符號上感受到一絲極細的陰力波動。
張天師可不覺得這是個普普通通的三角形,很明顯它並非一筆畫成,邊角帶有許多微小曲折,雖然乍一看像是握筆不穩導致的書寫不暢, 但他堅信真相絕沒有那麼簡單。
他的師門是天師界赫赫有名的冠真派,以符籙見長,兼製法器,他本人更是天師盟中排得上號的天師。可是以他五十五年的修行經驗來看, 竟從沒見過這樣的符,或者它還能叫符?
他們天師畫符有諸多講究,外行人隻道要沐浴焚香、淨室平心,其實對真正有靈氣的天師來說儀式和環境倒在其次,真正的門道在於紙、墨和符文。
畫符用的紙看起來是粗製濫造的黃紙,其實卻加入了鬼芨草,這種草隻長在陰氣濃鬱的死地,草莖強韌可承載陰力。墨水中則添加了一種黑蔓汁液,它可以更好地吸收並留存陰力。
繪製的符文講究更多,不同功能的符籙有不一樣的紋路,光形似還不行,畫時需一筆帶下取其神,否則符就廢了。
總之吧,不管怎麼說,這個繪製在普通名片上的簡陋三角符號實在是再怪異不過。可惜那徐助理也說不出來此物的用法,不然還能有所參考。
“閻先生,不知能否將此卡轉賣給我。”張天師問。
小道童唐元聽了開心地跳起來,“魔法卡,我要玩。”
張天師板起臉:“整天就知道玩,功課不好好做,我要帶給你師伯研究,玩什麼玩。”
唐元:……不玩就不玩嘛,凶什麼。
“張天師要研究儘管拿去,談什麼轉不轉賣。”厲鬼當前,閻經合還得靠人家幫忙,哪敢收錢,能用一張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的卡片交好張天師,還需要猶豫嗎?
張天師當然也知道閻經合的想法,他不置可否,心中卻想著這次抓鬼務必要多儘些心,過後再留點護身法器,總不會讓閻家吃虧就是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一點半,張天師抬眼,“閻先生,時間快到了,可以把閻少爺帶出來了,在我身邊,我也好就近保護。”
“對,我現在就上去叫他。”閻經合讚同地點頭,向二樓自家兒子的臥室走去。
要說他為什麼不一早讓閻明承在樓下客廳等著,實在是他這個兒子是個深度社恐,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就悶在家裡,整天蹲在屋子裡鼓搗些圖啊畫的,跟爸媽都很少說話,見到陌生人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唉,他這樣鐵血手腕的商人怎麼會養出個如此軟和的兒子來,可沒辦法,當父親的,還能怎樣,隻能寵。
“咚、咚、咚……”
巨大的聲音在彆墅內響起,張天師聞聲望向樓梯口,嘴角不由一抽,不管多少次見到閻明承,他都不禁感歎血緣的神奇。
閻經合明明是個精明能乾的中年帥大叔,齊若蘭不說女強人那也是優雅漂亮的社交名媛,可他們生的兒子怎麼就又膽小又內向,還是個三四百斤的大胖子呢?
沒錯,“咚咚咚”的聲音不是彆的,正是閻明承移動的腳步聲。隻見他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白色睡衣,腰身足有三個正常人加起來粗,脖子上的肉堆得層層疊疊,一張臉簡直比被打的徐景衡還腫。
“哎呦,寶貝兒子,你可小心點。”閻明承身邊跟著位身著淡灰色連衣裙的中年婦人,正是閻明承的媽媽齊若蘭。
“在明承臥室裡捉鬼多好,還得讓明承下樓,看把我大兒子累的,都出汗了。”齊若蘭邊用手絹給閻明承擦汗,邊抱怨說。
閻經合既怕過分溺愛孩子的妻子,又怕被張天師聽到多想,趕忙打哈哈道,“都走到這兒了,就當鍛煉身體了。”
“大半夜鍛煉什麼身體。”齊若蘭撇撇嘴,“我兒子身材好著呢,多少小姑娘被迷得不行,這次的女鬼不也……”說到這裡,她咬了咬唇,不願再說下去。
聽得一清二楚的張天師:……他算知道閻明承是怎麼變成這副模樣的了,有這樣一個無底線縱容溺愛的媽,換誰也頂不住啊。
閻家是天師盟的大客戶,張天師對他們家的事也知道一些。他們家每年都要從天師盟裡買回好些護身符籙,全是為了閻明承買的。這孩子從小覺醒了陰陽眼,按理說是塊修煉天師一道的好苗子。可一邊有齊若蘭擔心兒子不願讓他涉險,另一邊閻明承就跟吹了氣球似的越長越胖,人也越來越內向。陰陽眼早被肥肉擠成縫了,還能有什麼用。
不過最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閻明承要身材沒身材、要性格沒性格,桃花運卻是一頂一的好,從小到大愛慕者就沒斷過。據說讀書的時候每天收到十幾封同校女生的情書,逛街時都能獲得愛慕表白。最後搞得閻明承不堪其擾,畢業之後直接成了家裡蹲,連外人也不接觸了。
但桃花卻仍然不肯放過他。今天十二點要上門的厲鬼就是閻明承的桃花債。閻明承不肯說,他們也不知道這女鬼到底是怎麼糾纏上閻明承的,幾次三番偽裝成人類溜進閻家偷窺,最近又留下婚書說要在今晚過來接陰親。
嘖嘖,到底哪裡有魅力呢,張天師盯著閻明承白胖白胖的大臉盤,心中滿是不解,怎麼不管人鬼一個個的都喜歡他呢?
要是張天師知道這個世界的原本劇情就不會奇怪了,因為閻明承畢竟是男主啊,還是種馬文男主。
在眾多主角光環中,種馬文男主的桃花光環最沒有常理同樣也最是厲害。光環一照,猥瑣油膩沒文化的渣男都能成為萬人迷,無數有地位、有身材、有學曆的美女跟沒長腦子似的主動往男主身上撲,又獻身又獻錢,出賣家人朋友隻為了換取一個跟在男主身邊的機會。
雖然這個世界的劇情不知為何發生了嚴重混亂,閻明承不再是出生喪母、三歲喪父的奮鬥型男主,而是變成了被養廢的軟和大胖子,可在桃花光環的加持下也是個極具魅力的胖子。
“一會兒她來了你們不要亂動,安靜待在法器保護範圍,我去跟她鬥法。”張天師將一個小巧銅爐安放在茶幾邊,比劃出一個半徑三四米的範圍給閻家人看。
“好的,好的。”閻經合連連點頭。
“師父,那我呢?我也幫你。”唐元舉起小手報名。
“你?你也待在法器保護圈裡,幫我搖鈴就行了。”張天師把牽製厲鬼的鈴鐺交給小徒弟。
唐元是張天師的關門小弟子,修行天賦極佳,是天生免疫鬼物的滅煞之體。張天師對他給予了厚望,每次作法都要帶上他開展實踐教學,這次來閻家捉鬼也不例外。
逼婚的女鬼之前曾溜進過閻家幾次企圖對閻明承不軌,最後都被閻明承身上的護身符擋住了,可見實力並不如何強大,所以張天師才敢帶著小徒弟一人前來。
接到任務,唐元小臉嚴肅地繃起,認真拿過鈴鐺站好,沒有一絲害怕,可見是見慣了這種場麵。
張天師本人則準備好一遝符籙外加一柄千年桃木劍,警覺地站在客廳正中候敵。
準備工作完畢後,閻家客廳恢複了安靜,一時間針落可聞,隻有閻明承偶爾調整抱枕的沙沙聲。
時間如水般緩緩流過,越是接近十二點越是讓人覺得難熬,秒針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戳在人的神經上一樣,凝重緊張的氣氛不斷彌漫。
十秒、九秒……
近了,更近了,當十二點的報時鐘聲準時響起,彆墅大門猛地被撞開,一陣陰風自外麵吹進來,客廳溫度驟降,水晶吊燈劈啪作響忽明忽暗。
“啊!”突然出現的異樣嚇得齊若蘭一聲輕呼,雖然怕得顫抖還是第一時間撲到兒子身上保護。
閻明承胖成一條縫的眼睛轉了轉,似看到什麼,巨大的身子抖動著彆過頭去。
“明承哥哥~我來接你了~有沒有想你的瀾兒妹妹啊~不過沒關係,今晚以後咱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女鬼陰森中帶著甜膩的聲音在客廳裡回響起來,似無處不在。
“人鬼殊途,你不要一錯再錯。”張天師正聲道。
“嗬嗬,哪裡來的天師敢壞我好事?愛情分什麼對錯?”女鬼大怒,霎時間陰氣翻湧,水晶吊燈閃得更激烈了,好像下一秒就會爆炸開來。終於,不堪重負的吊燈“啪”的一聲徹底熄滅,客廳在壁燈昏黃的光照下顯得越發鬼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