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深山腳下有一處頗為隱蔽的山洞,洞口雜草叢生, 照不進陽光的幽深甬道內不斷有淒厲的慘叫聲傳出, 那叫聲構成十分複雜, 有獸吼, 也有鳥泣,不變的卻是其中透露出的絕望和仇恨。
好半晌,當慘叫聲漸漸低沉下去之後,隻見隨著洞口雜草晃動, 一前一後兩名黑衣修真者走了出來。
“嘖,我真不願意乾這種臟活。”打頭的修士約莫三十多歲, 塌鼻梁、八字胡,眼神陰戾又猥瑣,右手正握著四顆沾滿鮮血的圓球。
那些圓球顏色各異, 紅的、藍的、白的、綠的,卻都如稀世珍珠般散發出低調且華貴的光芒。
“算了吧, 臟總比危險強。”後頭跟著的修士更年長些,他的皮膚蒼白,嘴唇卻紅得似要滴血,手裡同樣握著幾顆圓球, 此時正一麵給自己施展除塵術一麵把圓球塞進儲物袋裡。
年長修士整理完後, 繼續道,“聽沒聽說,前些日子,浮生城的據點被人端了, 真是慘啊,血流成河,隻跑回來一個活口。這麼一比起來,是不是挖內丹的活兒更安全些。”
“嗯?”八字胡顯然沒聽過此事,小眼睛一轉,感興趣地問,“誰乾的?”
“還能有誰?咱們的老對頭,玄天宗唄。”年長修士似是見慣不怪,“齊修辰,聽沒聽過?”
“怎麼可能沒聽過!”八字胡嘖嘖道,“又是他啊,他已經毀了咱們十多處據點了吧。”
“不止。”年長修士說。
“嘖,我真奇怪了,他不就是個金丹圓滿的修士嗎?年紀也不大,怎麼那麼強?”
“劍修的實力真不好說。”年長修士更有經驗,劍修嘛,越戰越強、越級對戰都屬常態,“你看咱們少門主,不也才是金丹修為,卻在半年前便能跟元嬰修士打平了。”
“咱少門主功法特殊!”八字胡爭辯道,“算了,不提戰鬥力的事,我其實一直很奇怪,你說齊修辰殺了咱們這麼多人,門主為什麼不殺他?”
“門主肯定有他的考慮,況且一個金丹期修士,還不足以讓門主出手。”
“什麼考慮啊!”八字胡瞅瞅附近沒人,壓低嗓音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門主自己不管就算了,還不讓少門主去,就連閉關前都不忘約束咱們底下人,不許咱們招惹玄天宗。”
“人家打上門來,咱們任打任殺、做縮頭烏龜,這叫什麼事啊?有些時候,我真覺得,齊修辰莫不是咱門主的親兒子吧?”八字胡嘀咕著。
“噓,慎言!”中年修士連忙拉住他,滿臉嚴肅,“門主的想法是咱們能隨便揣度的嗎?玄天宗幾千年底蘊,齊修辰背後更有化神期老祖做靠山,躲著他是對的。”
“誰怕誰,咱門主不也是化神期嗎?”八字胡可不願長他人誌氣滅自己人的威風。
“可門主有傷啊。”中年修士指了指儲物袋。
也對,八字胡反應過來,他們門主雖然也是化神期修士,卻因功法問題時常需要妖獸內丹療傷,真打起來,他們肯定比不過玄天宗。
真不甘心啊,難道他們邪修隻能躲著玄天宗走?哪怕開宗建門也隻能當個陰溝裡的老鼠?真是還不如當初做散修時暢快,八字胡鬱悶地沉默下來。
不過走著走著他突然想到什麼,壓抑著興奮對同伴道,“我聽說少門主偷跑去玄天宗了?嘿嘿,跟咱少門主對上,齊修辰肯定得完。”
中年修士卻並未接話,反而滿頭冷汗地懟了懟八字胡,急使眼色。
八字胡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走到了門主閉關的山洞門口,他神色一凜,連忙跟中年修士一道取出儲物袋,將收集數日的妖獸內丹倒入門口石缸中。
“咕嚕嚕……”
內丹滾動的聲音分散了八字胡的注意力,他心存僥幸地想,門主正專心療傷,肯定沒聽到他的話。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打破了他的期望,就在他跟中年修士一起行完跪拜禮,正打算起身時,一隻乾瘦枯黃的手緊緊卡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將他從地麵抓起。
“門、門主?!”八字胡雙腳離地,無助地掙紮著,待看清眼前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時,心都快被嚇得跳出胸腔。
那是怎樣一張令人恐懼的麵孔啊,慘白中泛著死人般的黑青,一雙眼睛僵硬且冰冷。這門主看起來雖然隻有三十多歲,卻渾身透著股暮氣沉沉的滄桑。
“少門主去哪了?”陰冷的聲音讓人窒息。
“玄、玄天宗!”八字胡幾乎要哭出來,他不敢隱瞞,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少門主孝順,他、他全是為了給門主您尋藥。”最後,為了不讓門主發火,他還特意給少門主加了句辯解。
八字胡說完後,門主並未出聲,也不知在想什麼,死氣沉沉的眼眸中沒有半分情緒。
“嗬。”好半晌,門主才擠出一聲輕笑。
“哈、哈哈、哈哈哈……”八字胡雖不懂門主的意思,但一見後者笑了,也下意識地諂媚陪笑。
“很好笑嗎?”誰知門主卻突然將笑容一收,冷聲問道。
“不、不好笑……”八字胡也急忙跟著收起笑臉,生怕被遷怒。
不過對喜怒無常的門主來說,遷怒殺人不需要理由。
隻見那門主嘴角一勾,也不知他做了什麼,以八字胡被緊握的脖子為中心,不詳的紫色斑紋迅速向外擴散,眨眼便布滿全身。
“呼、呼、呼……”被扔到地上的八字胡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全身抽搐,不到半息便神魂儘散。
“門、門主饒命,我什麼也沒看見,門主饒命啊!”中年修士早嚇得癱軟在一邊,見門主轉頭看向自己,連忙手腳並用地向外爬去,卻還是被門主於揮手間結果了性命。
一出手就殺死兩名手下的門主終於心情舒暢,一揮衣袖卷起石缸中的成百內丹,緩步向洞內走去。
洞口隻餘兩具死狀淒慘的屍體,以及門主那若有若無的自語聲:“不聽話的磨刀石,不教訓可不行……”
……
玄天宗,青陽峰,宋文安洞府中。
“什麼?不可能!”宋文安失神地跌坐在地,隻一個勁兒地搖頭,“不可能,滅了兔族的人怎麼可能是我師父呢?”
“是他。”小饕餮肯定地說,他都看過兩遍劇情了,絕對不會有錯。
“可是不對啊。”就連白婉也忍不住疑惑,“一千年前,他師父才剛出生不久吧。”
“對,對呀!”宋文安覺得自己真是傻,因為太過震驚,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因為那時候他的身份還不是宋文安的師父,是他師父的師父。”小饕餮答道。
“什麼意思?”宋文安心中咯噔一聲,隻覺得接下來聽到的將會徹底擊碎他的世界觀。
“就是那個意思唄,奪舍沒聽過嗎?”小饕餮解釋說。
“你是說,我師父被師祖奪舍?”宋文安喉嚨發緊。
“不止,還有你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師父的師父的師父的……”小饕餮念叨得自己都快暈了,“反正一句話,青陽峰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宋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