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家入硝也的表情還是那麼淡然,嘴角帶著禮節性的笑容，好像剛才那陰陽怪氣的話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染著金毛的少年瞪他，他淡定地回視。
一時間，現場氣氛冷沉得嚇人,沒人敢插嘴打斷二人的對視。
最後是家入硝也先退讓,打破僵局：“病人在哪裡呢？”
隻是他的退讓完全不讓人高興。
雙方都心知肚明,「上門治病」這件事的重點在前麵兩個字。是禪院直哉代表的禪院家想接著這個由頭跟他接觸。但家入硝也表現得完全不在乎,隻問病人，感覺像不將禦三家放在眼裡。
禪院直哉就覺得自己輸了,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隻讓自己不爽。
年輕氣盛的大家族少爺還沒有從剛才的事吸取教訓,不滿地刺道：“家入醫生這些年掙得也不少吧？沒想到五十萬一人的生意也依舊這麼積極主動去做。”
是在諷刺家入硝也掉錢眼裡了。
但被內涵的人不care,就當這位不知賺錢難易的少爺是在誇自己好了。
他回憶並複製了一下夏油傑同款笑容，謙虛應道：“也還好，畢竟是醫生,我也有一顆救人的心呢。”
被自己惡心了一下下，又繼續道：“再說,賺錢這種事就要積少成多啊。我也很想天天能有兩億的生意找上門,隻可惜沒機會……”
邊說，還很可惜地看了禪院直哉一眼。
彩雲豬豬：……！！！
這個家夥！
不僅內涵他摳門，還在詛咒他哪天重傷瀕死！
剛緩和一點的氣氛又跌至冰點。
跟著來的禪院族人們麵上低著頭裝鵪鶉,心裡想什麼的都有。
但不管在笑、生氣、還是想哭，隻有一點是共同的——直哉少爺！罵不過就不要再嘗試了！隻會自取其辱啊。
禪院直哉氣極，冷哼一聲，揮袖就走。
家入硝也看著他的背影,心想就這就這？沒有悟的定力好啊嘖嘖。
他正想問問自己以前的患者,這回的新病人在哪裡,就見重重踩著榻榻米離去的金發少爺轉過頭來，惡狠狠說了一句：“站在那裡乾什麼？還不跟上來履行你的職責？”
家入硝也這回倒有點驚訝了，他指指自己疑惑歪頭。
禪院直哉一臉厭煩，眼睛裡寫著「不然呢？不是你是鬼？」。
硝也拎著箱子跟了上去，重新修正了對這個臭屁欠打不良少爺的印象。
回頭叫他這個舉動，要麼就是這人是個傲嬌，要麼就是禪院直哉非常能屈能伸。
八成是第二項。
禪院家在缺乏十種影法術繼承人的情況下，非常想通過私下友善的手段，試探即將上位的五條悟對禪院家族的看法。
畢竟五條禪院因曆史問題一直很不對付，如果五條悟對禪院很排斥，完全是跟五條家族一個態度，禪院未來要看對方眼色過活的日子將會更不愉快。
釋放友好信號是必然的，家入硝也這個醫生簡直是天然好中間人。
當前新一代禪院中，術式最強的禪院直哉正好身份、年齡、實力都合適，這才被派來做這次接觸。
想必禪院直哉真的很能屈能伸，以至於被家入硝也氣到都轉身就走，還能即使讓理智上線，完成好家族交代的任務。
這在麻煩易怒的青少年年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對方還是跟五條悟差不多的性格……
家入硝也一邊分析，一邊幫昏迷的傷員治療。
一共三人，確實是有咒力沒術式的人。
事實上，來之前家入硝也已經做好看見人為毆打傷痕的準備，沒想到確實是咒靈所為。
嗯……該說禪院家多少還有點人性嗎？
未必。如果不是自己要價太高，想必也沒有這個公帳報銷治療流程，最可能還是等傷員醒過來，再讓人自己決定掏不掏錢，需不需要找高專奶爸治傷。
在心裡將一切捋明白，治療也結束了。
斷腿斷手全部再生，又能跟受傷之前一樣活蹦亂跳。
家入硝也終於有了好臉色，能跟禪院直哉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喝茶。
禪院直哉拿出了大家族培訓出來的好教養，一臉假笑和他寒暄。
家入硝也一邊腹誹「隻要這貨想，也是能正常禮貌交流嘛」，一邊露出營業性微笑，回複些無關緊要的內容。
終於，幾個回合後，禪院直哉切入正題，聊起了五條家族的事情。
家入硝也象征性推拉兩句。
說一些「哎呀我和五條家族不熟啦」「我一個外人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安排呢？」這種聽著就假的套話。
禪院直哉那邊同樣意思意思說「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情比金堅」「去高專後，五條悟回五條祖宅沒有一次不是帶上你的」這些吹捧誇獎。
流程走完了，家入硝也鬆了口。
禪院直哉先是從五條悟的「登基大典何時舉行」說起，語氣裡還有點藏不住的酸。
酸也正常，同齡人馬上要登頂禦三家之一，甚至有製霸咒術界的趨勢，這換哪個有野心的家夥不酸。
家入硝也假裝聽不出禪院直哉的個人情緒，隻是客氣地告知對方：“不會太快吧。畢竟悟在五條身份特殊，家族裡的人都想給他一個最特彆、盛大、莊重的儀式。”
禪院直哉難忍酸意地分析著。白大褂醫生這句話透露出很多潛在內容——比如醫生本人跟五條家族關係比想象中密切，才能用這種隨意的口氣提起；比如五條悟在家族裡的聲望真的如此高漲……
禪院直哉把每句話都記下來，又引出關於五條家族新的話題。
家入硝也知道的能回複，不清楚的自然含混過去。
禪院直哉見沒什麼新情報可拿，就像個正常同齡人那樣，開始“好奇”五條悟的真實實力，領域展開是不是真的那麼強；“好奇”東京咒高的生活，雖然用大少爺的態度問他們住在三十平的宿舍裡會不會擠這問題還挺欠揍的；“好奇”他們曾經出過什麼任務……等等。
家入硝也聽出來了，禪院直哉大概是壓抑著對“平民術師”的不屑，很努力地在跟他拉近關係，想要變得友好。
家入硝也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比同期二人的脾氣還是要好不少。
不含偏見的話，禪院直哉在他看來就是沒有悟可愛的大齡熊孩子加中二少年，一臉沒有經過社會打的樣子。
因此也不會為禪院直哉其實沒那麼尊重他而生氣。
相反，家入硝也的惡趣味，讓他喜歡看這種傲慢少爺不屑他還偏偏得對他畢恭畢敬的模樣。
禪院直哉問什麼他答什麼，很配合。就是三句話不離一個陰陽怪氣，每每都狀似無意地戳中這位禪院少爺的痛點。
哈哈哈，看彆人一臉不爽卻乾不掉自己的樣子太愉快了。
逗人逗了半小時，眼見禪院直哉表情愈加不好，家入硝也才收斂了點。
他主動問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直哉先生有想過去高專上學嗎？”
禪院直哉：？
他露出那種「你在說什麼瘋話」的嫌棄表情，高傲道：“禪院家學可比高專那建給無底蘊小家族的學校好多了，我為什麼要和平民混在一起？掉價。”
家入硝也並不生氣，反而笑眯眯道：“哎？你剛才問那麼多高專的事，我還以為是你感興趣。”
“沒想到還是像雛鳥一樣不願意離開家族的庇佑～難道是害怕獨自一人出去上學？又或者怕進入高專的咒術師評級體係後，沒有家族光環就會被我們這些‘平民’術師碾壓？”
“你！！！”禪院直哉氣得一拍茶幾。
胸膛起伏幾下，又恢複了平靜。
這麼直白的激將法，會上鉤的是笨蛋——雖然他真的很生氣。
“你很希望我去高專？”
“是啊。”家入硝也直接承認，“因為你一副沒有經過社會打看不起非禦三家術師的樣子呢。”
當然這其實隻是原因之一。
原因二是家入硝也覺得這位還年輕呢，被打後說不定有救。就算真沒救也能廢物利用一番，用他在家族的號召力煽動禪院其他人進入高專。在其中挑揀一下的話，總能找到想法相似的咒術師人才吧？
總之就是順口一刺激的事，既滿足了惡趣味，又有可能帶來收益，何樂而不為。
家入硝也看著禪院直哉再度被氣紅的臉，十分惡劣地想。
事實上，即使是粗淺易懂的激將法，也得看被激的人是怎樣的性格。
釣禪院直哉這種傲慢大少爺，就隻需要用這一招，然後再澆點油。
聽到會客室外傳來的大動靜，家入硝也老神在在喝口茶，知道「油」這一催化劑已經來了。
禪院直哉坐不住打開連接庭院的幛子時，木製的圍牆剛好被打出一個巨大豁口，豁口裡倒飛出來的正是禪院族人。
飛起的塵土緩緩消散，模糊看不清的兩道黑影也顯露出來。
左邊站著的少年，一頭銀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黑色的修身製服勾勒出他的好身材。
右邊的少年黑發如緞，紮成丸子頭，狹長的眉眼充滿古典美。就是追求不良少年的感覺，穿著打扮十分炫酷。
五條悟雙手插兜，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跨進院內，在看見端坐著喝茶的好友時露出燦爛笑容。
就是話沒那麼中聽：“硝也～太弱了，居然被禪院綁架走～”
家入硝也：“……沒有被綁架。而且醫生的事情，能叫弱嗎？”
夏油傑拎著紙袋，笑眯眯走過來：“哦是嘛？禪院真的很老實，就隻是讓你上門看病？”
“是的。治療完以後就是喝茶聊天，十分友好。”
家入硝也回話時，五條悟夏油傑二人坐在了緣側的木地板上脫鞋。
然後這兩人在禪院直哉不可置信的瞪視中，像回自家一樣自然，坐到了家入硝也身邊。
夏油傑把紙袋遞上，優雅道：“先生，您的餐點。”
“謝謝。”家入硝也配合道，他拿過空茶杯倒了一杯茶，遞上說，“這是你的小費。”
夏油傑笑著接過。
二人對五條悟“老子也要喝茶”的要求裝聾作啞。
順便，三人十分默契，一致將禪院直哉的氣憤指責屏蔽掉了。
外人的無能狂怒而已，無需理會。
等五條悟氣不過，自己給自己倒茶，牛飲一口。家入硝也也在夏油傑的幫助下擺好午飯，直接開吃。
無能狂怒·姓禪院但是外人·直哉：！！！
太猖狂了！這三個家夥太猖狂了！
這到底是誰的地盤誰的家？為什麼他禪院少爺還得在自己的地盤被人撒氣？！
心高氣傲的禪院少爺氣不過，他決定用武力值告訴這三人，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是的，就是這麼頭鐵。
五條悟不著調的形象，無視他的態度，讓禪院直哉怒火高漲——什麼最強，不會是吹出來的吧？連甚爾的半分氣勢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