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一天的事情是小菜, 那麼第二天便是正餐。
沈三石儘地主之誼,在秦淮河上擺了酒席,招待小玉郎見識一下秦淮河美景,當然, 小玉郎現在也沒心思觀景。
河岸兩旁酒家香溢,秋日寒津映日,波光粼粼。
沈三石打趣花尋酒:“要不要我再把臨江月給你叫來?”
賤兮兮。
花尋酒一個白眼丟過去, 完全不想說話, 眼前這兩位她都搞不定,再來個臨江月,是要搞死她嗎?
魏音塵疑惑:“誰是臨江月?”
沈三石看熱鬨不嫌事兒大:“一個花魁,小花花看上人家啦。”
原本以為小玉郎要醋一下, 卻不曾想, 小玉郎笑了, 笑的十分真誠。
“多看看野外風景也好, 見多識廣嘛。見識過錯的,便也知道什麼是對的,不走彎路, 哪裡知道哪條路是直的。”
鹿公子握著酒杯的手一頓,沒搭茬。
沈三石挑眉, 接話說:“也許彎路上的風景格外好也說不定。”意有所指。
魏音塵嗤笑:“彎路確實風景格外好, 各種奇葩,還能看到有眼無珠、薄幸無情之人,以後遇到此類人便也可繞道而行。”
鹿公子終於忍不住, 脫口而出四個字:“人無完人。”
他不是完人,他做了錯事,並且為此付出了相當重的代價。說來矯情,他午夜夢回,都是少女手執桃花與她隔窗相望的場景。
懊悔,會把人折磨瘋。
花尋酒撐著下巴,聽了半天,這仨人說啥彎路直路呢。
沈三石輕搖白綢玉骨扇,表麵一派的氣定神閒,眼底卻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狐狸太聰明,畢竟是百年沈家的人,自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很會審時度勢,能夠迅速權衡利弊,做到及時止損,最大的維係他們之間的情誼。
可,終究意難平。
沈三石對花尋酒說:“上次咱們來都沒坐多大功夫就回去了,本來想請你聽個曲兒,沒來得及,今天正好過來,咱們去聽個曲兒啊。”
花尋酒連連點頭:“好啊好啊。”
鹿照初和魏音塵兩個卻沒動彈,看樣子,這兩個人是有什麼話想避開花尋酒說。
沈三石帶著花尋酒剛一離開,這邊的唇槍舌戰直接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魏音塵說:“鹿公子吃下丹罌丸,恢複的很好,可據我所知,即便是丹罌重塑血脈筋骨,也不會徹底改變身體虛弱的事實,難道鹿公子想讓小花照顧你一輩子。”
鹿公子輕笑,眼神望著一江秋水,眸光瀲灩。
“有什麼不行?她喜歡,我便讓她照顧,她不喜歡,我也可以照顧她。”
魏音塵懶得跟鹿照初虛與委蛇,不耐煩道:“說吧,怎麼樣你才肯離開她?”
鹿照初反問:“那你呢,你怎麼樣才肯離開她?”
“鹿公子,何必掙紮?你該知道,即便你占得先機,隻要我想,就沒有我搶不到的人,我能搶來第一次,便能搶來第二次。”
若非他沒看清自己的心意,惱羞成怒,現在哪裡有鹿照初什麼事兒。
鹿公子無視魏音塵的憤怒,輕攏衣袖,他今日穿著一身雪藍色的衣衫,跟魏音塵暗紅色的衣衫形成鮮明對比,柔軟順滑的絲綢從指尖劃過,帶著漫不經心。
“魏公子來這裡,蔡首輔應該是不知。”他說。
魏音塵麵色一凜,他來這裡,確實還沒來得及向祖父稟告,若是他祖父知道他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出京城,定是不同意的。
然而,嘴上卻不甘道:“我祖父便是知道我來尋小花,也會支持。”
“是嗎?”鹿公子輕笑一聲,徐徐分析蔡首輔如今處境。
“淮南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招兵買馬,已成氣候,用不了一個月,便會揮軍北上,到時候,皇上一定會借機交出蔡首輔平息戰事,蔡首輔尚未拿到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到時拿什麼抵抗?”
忽然談起正事,魏音塵眉心緊簇:“西北軍首將是我祖父一手扶持出來的。”
“若是西北軍首將能來,蔡首輔便不會著急讓你娶慶陽公主。慶陽公主不僅是公主,她的祖父手中還握著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
魏音塵不屑道:“沒有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我也可以保我祖父毫發無損。”
顯然,靠出賣婚姻得來援助,他不屑做。
鹿公子當然知道小玉郎不會出賣婚姻,他隻是讓小玉郎明白自身處境。
“我猜,你應該是想在這之前推小太子上位,拿到虎符,到時便可調西北軍回來。問題是,你就不怕西北軍忽然調回京師,外族趁機入侵?還是說,你們已經跟外族簽訂了協議。”
魏音塵大驚:“你如何得知?”
玄門少主,便知天下事,他平日裡雖然隻是算算卦,卻並不意味著他隻會算卦。
鹿照初氣定神閒道:“且不說外族豺狼虎豹,十分可能背信棄義。單說西北軍對戰淮南王的軍隊,有十足勝算嗎?而且,兩方交戰,必定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你願意看到?”
魏音塵不禁正色起來,坐直了身子。
鹿照初見自己的話魏音塵聽進去了,話音一轉,說道:“我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掉淮南王的叛亂,隻要你離開花尋酒。”
“不可能。”魏音塵想都沒想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