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楚人有登高采菊的習俗。他阿父在家等他歸來,回來的時候沒見到母親,顧衍就知道是去采菊了。正說著,一位著素白深衣套淺綠禪衣的佳人緩步走進堂屋。那佳人麵上未敷粉但皮膚依舊白皙,少量的茜草粉點在眼角附近,襯得她更是膚白如雪。未帶發飾,隻是將如雲的烏發細細密密的綰在身後,看上去不足30歲。
顧衍的眉目間倒是與佳人有幾分相似。
“哎呀,吾兒歸矣。”這位佳人也就是顧衍的母親一進來,連眼神都沒有給顧憫一個就將顧衍攬在懷裡,“路上可是辛苦?怎麼這樣著急就來見你阿父,還是要好好休息才好。”
“詩書之事就連你阿舅都是八九歲才學的,不必對自己太過苛責。”
說完就打發他回去休息,“家老那裡也接到你被王上傳召的消息,恐怕近幾日都不會再來與你溫書。你大病未好,還是多做歇息吧!”家老就是負責教授族中子弟的德高望重之輩。貴婦沒有過問顧憫的意見,直接就把顧衍的後續安排了。
眼見得了許諾,顧衍輕快的將手放在麵前的地板上微微俯身向大人行禮,“那兒子就先行告退了。”拿起自己的手杖,轉身就走。
“王上傳召阿衍,命他教習王太孫......如此......怎可荒廢學業?阿芷萬不可......”
“孩子剛剛歸家,你就如此著急,也不怕他熬壞了身子。都聽聞慧極必傷,如今靈驗......還是......”
顧衍聽到自己爹勸阿母的聲音,敏銳的聽覺還聽見一陣衣袂糾纏的聲音。他臉上一紅,又加快了步伐,父親和母親關係太好也不好啊。
楚人倚重長女,他的美人媽嫁過來之前是楚國公室屈昭景三家裡的屈氏。出身大貴族的母親被宣太後賜婚到他家,倒是和父親和睦。男子稱氏不稱姓,女子稱姓不稱氏,所以她母親應該被尊一聲羋姬。楚國與中原不同,並不將婦人有才看作不詳,甚至允許夫人們參政,而貴族也以妻為助力,可以說妻子為哲婦才好。
到了哺食也就是晚飯時,因為少主從宮中回來所以食物也豐盛了些。顧衍跪坐在下首處,對著漆器裡裝著炙烤後的雛雞,然後又抽著鼻子精準無誤的找到蒸米糕。耳邊是悠長的樂歌聲,貴族用膳時聽樂是常態,隻是秦地少有舞樂,多為征伐之聲,就算是他家也隻能聽些簡單的絲竹而無鐘磬。
顧衍沒有怎麼去欣賞樂聲,而是對著一桌子的飯食發愁。
他不怎麼喜歡吃肉羹,現在的烤物也少有佐料,但肉食難得不可浪費。最後還是喝了肉羹,吃了炙雞。索性味道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吃這些的時候那辛辣,酸甜的味道攪合在一起的感覺就難受。
用完膳食,美人母親關切了幾句和父親同樣的話,然後才說道,“今日我與你阿父商討了一番,王上之令不可不從。隻是王上恐還不知你目盲之事——”
“孩兒行動並無大礙,也無需多加照顧。”顧衍秒懂她的意思,“王上命我這一童子去教王太孫句讀,恐不喜那太孫,自不會多加關切。”所以他大概率是不會再見秦王了。
“可是在安國君府上,還是於芷陽?”對秦王宮中事物更熟悉的顧憫問。因為這代表著秦王究竟真的不看重那個王太孫。安國君是現在的繼承人,膝下孩子眾多,但鬥爭也非常激烈。而如果是在芷陽,那就是已經過世的悼太子的子孫,雖然遠離朝堂但對顧衍來說安全些。
他家已經有長子在外征戰,掙得爵位功名,無需次子也卷進朝堂之爭裡。對於身為家主的顧憫來說,次子去芷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