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來交代一聲,今天臨時有任務,回頭再吃。”江川澈沒抬頭,手指的關節交纏在一起,繃得微微發紅,“您恢複得怎麼樣?”
“很好。”
尤逸思仰起頭從櫃子裡拿了幾個杯子出來,想了起來,說:“你送的那個湯料很方便。”
江川澈無聲地點頭。
“還差張棟國了。”尤逸思手指在杯壁上敲了一下,本來還邀請了楊娜和王小涵,這倆人堅守崗位一刻不肯放鬆,為海星娛樂戰鬥到最後一秒,據林烈影吐槽他們是在互卷業績,已經快卷瘋了。
她熟悉的人也不多,坐在這兒的基本就是全部。
張棟國素來不是她們會等的人,隨便問了一句到哪了,宋眠就招呼大家坐下。
很快,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川澈身上。
一時寂靜。
顧長青清了兩下嗓子,“這位是?”
江川澈的筷子便放下來,看向他說:“你好,我……父親是尤姐的同僚。”
“小江的廚藝很好的,我們在軍訓基地的時候就蹭過飯。”宋眠補充,“你們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這都能蹭上。”
江川澈正要客氣,說話間門就被敲響,顧長青起身去開了門,愣了下。
外麵張棟國手裡抓著個人,滿頭大汗地放下敲門的手,看了他一眼,說:“師兄,幫我抓一下。”
顧長青懵逼地接過這個人的衣領子,緊接著看見張棟國進屋關門,利落地換上鞋,把行政夾克掛好,說:“我在門口看見這個人鬼鬼祟祟的,把他製服了,我們來審審這孫子。”
說著張棟國迫著這個男子抬起頭來,顧長青更傻眼了。
“交代吧,給你一分鐘。”張棟國抽出他嘴裡的領帶,“要是等我來審你就——”
“周哥?”顧長青聲音變調了。
張棟國也突然卡住。
半晌,他問:“什麼哥?”
……
周瑞辰終於從他手中得救。
他狼狽地往後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氣喘籲籲說:“你,你,你是真不聽人說話啊……”
“誰讓你賊眉鼠眼的?我看你在電梯裡上上下下十幾回了!”
“我隻是不好意思進來——”
“那你來什麼?”
張棟國直擊靈魂的質問讓周瑞辰閉上了嘴。
此刻,他站在這裡,氣氛分外尷尬。
作為公司的前老板,曾經的員工們都齊聚一堂坐在餐桌前轉頭看著他。
他和尤逸思對了對視線,才終於尷尬地開口:“……你們好啊。”
“不是吧,周哥?”林烈影手裡叉的那塊雞腿都涼了,撒手放回碗裡,“你怎麼在這啊?”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周瑞辰一點也不想提自己的丟臉經曆,抹了一把臉,說,“總之現在尤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須來為她付出點什麼才能心安。”
宋眠勺裡那口湯也不動了。
她呆呆的,想起了什麼。
當時尤姐聽說周瑞辰消失的時候,強調過一遍華城。後來在華城的時候,尤姐貌似還去參與過一場火拚。
不是吧……
尤姐還順手把前老板救了???
這是何等的胸襟。
這是何等的情懷?!
一番亂糟糟的折騰,張棟國和周瑞辰才知道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互相假惺惺地道了歉,然後落座下來。
由於沒給周瑞辰準備,他隻能委屈地坐在一個隻有其他椅子一半高的小馬紮上,碗筷都是一次性的。
他就坐在江川澈旁邊,也就頭冒出了桌沿,還樂在其中地抬手夾菜。
這讓江川澈都很不自在,好幾次試圖開口,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他。
終於下了決心,人剛起來一寸,尤逸思就不輕不重說了聲:“不用讓。”
江川澈又一瞬間坐下去。
然後驚訝地看向對麵,尤姐連頭都沒抬,可好像對他的想法很清楚似的。
他當然不知道。
尤逸思已經和他認識過無數次了。
當然,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不論多少次重來,他都還是會想陪在她身邊,哪怕是綴在她的衣角,做最不起眼的露水。
江川澈是那種過於識大體的人,如果不觸及到原則,聽話到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根本沒有意見。如果一個集體裡需要有一個人率先放棄自己的利益,那麼他多半是第一個做出選擇的那個。
但和逆來順受又有些不同,他很可能隻是共情能力過強,太能理解彆人的難處,因而有一種殉道者的悲憫。
也可能是因為身上那種溫婉的氣質,以至於十分吸引小狗小貓尤其是小孩。
他這個人就是乾乾淨淨的,陽光、草地和肥皂泡的味道。
這些就組成了尤逸思印象裡的江川澈。
而張棟國抬起頭,左右看了兩眼,又用力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覺得有點不太對。
江展波不來就不來,讓他兒子來是幾個意思,是師父邀請的?沒聽說過和同事的兒子成為朋友的。
而且他感覺,怪怪的。
這個小江麵對師父,雖然話很少,也沒什麼失態的表現,可他怎麼就是覺得他有點害羞呢。
在座唯一的已婚並且已離婚人士,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覺得師父倒是沒有什麼特彆的想法。
可是這個小江啊。
他可能,嗯,喜歡自己爸爸的同事。
你小子,年紀輕輕走的路就挺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