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安慛,誰也不知道他與呂徵之間發生了什麼。
眾人隻知道呂徵從那一天開始就抱病不出,端茶倒水的事情都由康歆童負責。
外人以為這隻是托詞,安慛也以為呂徵是裝病,熟料呂徵是真的病了……病得很嚴重。
康歆童看著呂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急得掉眼淚卻毫無辦法。
“義父,醫師說您這是心病……尋常湯藥難以治愈……”
鬱結於心,難以紓解。
說白了,呂徵自己把自己愁病倒了。
呂徵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隻是渾身虛軟,腦子也混混沌沌的,隨著病情加重,他經常記不住事情,甚至連自己上一秒說了什麼都沒什麼印象。外人看來,他的病容也相當濃重。眼窩深陷,唇瓣乾裂,明亮的眸子宛若死魚眼睛,瞧不見一絲往昔風采……
安慛來瞧過兩次,每次都隻是小坐一會兒,歎息著離去。
前幾日還會詢問呂徵的病情,聽聞醫師說這是心病造成的,安慛意識到什麼,便不再過問。
繼續過問什麼?
安慛性格驕傲,明知道呂徵的病是因為對他不滿才生的,他哪裡還會上趕著找不痛快?
呂徵喝了幾天藥,病情彆控製住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但精氣神還是很頹靡。
康歆童認真侍疾,大小事情都不假他人手,這份孝心倒是很難得。
呂徵道,“一時憤懣,想不開罷了。等想開了,病情自然好了。”
康歆童問道,“外人都道義父足智多謀,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讓您想不開呢?”
呂徵道,“外人溜須拍馬的話,豈能當真?很多事情,為父的確是想不開的。”
“例如?”
呂徵抬手將額頭滑下的額帶往上推了推,歎息道,“例如,你耗費巨額資產買來原石,待之如珠如寶,恨不得日日攜帶,再耗費數年精力仔細雕琢、打磨……大功告成之日,你以為它會是人間最耀眼的珠寶玉石,結果旁人卻告知你,這種石頭茅坑要多少有多少……”
康歆童瑟瑟發抖:“……”
她總覺得自家義父這話是在罵人。
呂徵幽幽地道,“任憑誰碰見這種事情,多半也要想不開的。”
康歆童欲言又止,在賣安利和不賣安利之間徘徊不定。
“女兒覺得……既然是茅坑的石頭,汙穢肮臟,何不早早棄了,省得擱在眼前礙眼。”
呂徵道,“丟不起這個人。”
康歆童:“……”
原來義父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呂徵道,“柳羲之於子孝,黃嵩之於友默,許裴之於文彬,安慛之於為父……”
康歆童不合時宜地問了句。
“柳羲、黃嵩、許裴,女兒知道是誰,但子孝、友默和文彬是……”
類比安慛和義父,難道都是君臣關係?
呂徵道,“為父的師兄弟,我們四人同出淵鏡先生門下。先生的知遇之恩、教養之恩,畢生難忘。隻是,先生那般眼明心亮的名師,最後卻教出三個眼明心瞎的學生,愧對老人家。”
四個徒弟“陣亡”了三個,這是淵鏡先生教學生涯最大的汙點。
康歆童掰了手指算了算,數字不對啊。
“怎麼是三個?”
呂徵險些噎住。
這是重點?
他忍著內傷道,“衛子孝不算。”
人家完美繼承淵鏡先生眼明心亮的優點,眼光好著呢。
要不怎麼說衛慈雞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