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情況複雜到到提起來都讓人倒抽氣。
抓老九要收網的時候,兩名優秀的臥底警察意外暴露了,行動不得不提前,而同時,他們唯一的女兒被棟哥抓走,關在木良鎮下頭一個叫柴窪的村子的民房裡。
柴窪是個山村,背靠著大片的山,一個村子裡都是吸毒佬,以販養吸,他們在山上大量種植罌粟,混在農作物裡種,那年頭還沒無人機,偵查全靠人力,壓根兒辨彆不出來。
林嘉和報警一個女孩子被抓走的時候,警方詢問被抓走人的姓名年齡,但是林嘉和完全答不上來,隻說是在木良鎮上一個院子裡被抓走的,開一輛黑色方殼舊桑塔納,車牌是□□,也查不出來,警察沒有一點線索,就隻能暫時擱置了。
那會兒潼安太亂了,警力有限,很多時候群眾對警方的信任度也很低,林嘉和覺得警方靠不住,不再尋求幫助。
後來,林嘉和在街上偶然又看見了那輛舊桑塔納,跟一些混混打聽,知道是棟哥的車,棟哥是道上有名的人物,他手裡管著四五個地下賭場,棟哥惹了事,被剁掉一根手指頭,心裡正不爽,到處找事。
他故意去棟哥麵前露了個臉,他手下的馬子認識他,說是這小子開了眼會卜卦,棟哥把他抓過去給他開卦。
林嘉和忽悠了他一把,說他運氣很快就會轉回來,那段時間老九日子不好過,棟哥的日子也就不好過,沒事就把林嘉和抓去給他算卦,一會兒算財運,一會兒算官運,甚至還算了算子孫運,林嘉和從小跟這些碎催打交道,大約知道他們的心性,靠這個混過飯吃的,多少帶著點兒看人臉色的本事。
他甚至知道那個小女孩被關在院子裡哪個地方,親眼目睹過棟哥殺人。
他們村子裡有個製毒師,以前是個化學老師,現在專門製毒,會抓外地小孩過來試毒,一些靠騙,要麼直接從人販子手裡買,做實驗,編了號,記錄反應,不小心弄死了就挖了坑就地填埋。
埋屍場遍布整座山,後來挖掘清點工作都進行了半個月。
林嘉和最後一次求助警方的時候,這次終於有人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邊區的軍方正在尋找那個小女孩,兩邊聯動出了數百名警力去圍堵整個村子。
但行動當晚是個暴雨天,那樣的天氣非常不利於偵查部署。林嘉和每次去都是被人蒙著眼的,他隻能說出院子裡的大體結構,卻並不知道院子在村子裡具體哪個位置。每個民居都裝修得差不多,排查都要很久,上頭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人質安全解救出來。
萬一打草驚蛇,很難保證匪徒不會撕票。
更糟糕的是,林嘉和報警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暴露了,外圍埋伏的警察,眼看著一輛桑塔納衝進包圍圈,往村裡開,狙擊手表示,後座有個男孩,被捆了個結實。
後來才知道,那天林嘉和是故意透露自己報警的消息的,但他隻是跟人罵,說那幫批官皮的吃屎一樣蠢,壓根兒不信他的話。棟哥知道這孫子耍他,就怒火攻心,直接派人把他抓回來了。
而那輛桑塔納的出現,為警方定位爭取了非常有效的空間。
但林嘉和被救出來的時候,半條命都沒了,被鋼條打斷了四根肋骨,脾臟破裂,指甲蓋幾乎全掀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當時都沒人認出來是報案的小男孩,隻當也是受害人。
他在重症病房待了很久,好歹一條命算救下來了。
棟哥被抓了,他手底下的阿達也就是後來的宋年,因為犯罪情節較輕,關了三個月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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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村。
村東頭矗立著一棟西式建築,圓圓的拱頂,標準的羅馬風格教堂。教堂的大門敞開著,今天是聚會日,無數的人彙聚在這裡。
卻不是做禮拜。
門前車輛和行人絡繹不絕。
夜幕漸漸降臨的時候,這裡是最熱鬨的。
這裡是星羅密布在鄉下的流動地下賭場之一,這個教堂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在的,正如這個地下賭場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在一樣。
大堂裡放著一架長桌,桌子前是西裝革履的大老板們,他們身邊或跟著助理,或帶著美人。
今天新來了個北方來的老板,五十歲的闊太太,她穿著旗袍,嘴裡叼著雪茄,她連續坐了六把莊了,贏得其他人嚴重不滿,開始抗議,要賭場的人查她是不是出老千,賭場的打手表示沒有人可以在這裡出老千。
闊太太手裡籌碼全推進池子裡,傲慢地說:“沒意思。聽說你們宋老板賭技了得,不如叫過來玩玩,他坐莊,這些我全押。”
她旁邊站著一個女人,女人不算很漂亮,但風情萬種,也是一身旗袍,她嘴角的笑和坐著的老太是如出一轍的傲慢,她把手裡的手提保險箱打開,箱子裡全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
老太一揮手,“全換籌碼,都押上。”
賭場的小弟賠著笑:“老板,我們宋哥不在呢!”
老太抽了一口雪茄,吐著煙圈,眯著眼說:“我怎麼聽說他回潼安了呢?我可是特意來會他的。我不夠有誠意?”
小弟再次陪笑,這樣大的手筆,通常不是純粹的賭,想和宋哥談生意的,有時候找不著門路,是會找到這裡來。他說:“老板稍等,我去替您問問宋哥是不是來了。”
闊太下巴抬了抬,示意他麻利點兒。
半個小時後,幾個人簇擁著進來一個男人,瘦高,斯文,中長的頭發,皮膚冷白,以至於笑起來有種陰陰的邪冷氣息。
他說:“荀太太,沒想到,我來潼安也能遇見您。”他把目光挪到荀太旁邊的女人身上,笑意愈發的深,“還有哆啦小姐,您讓我很意外啊!”
哆啦翹著唇角意味不明地笑,“宋總才讓我意外呢!”
宋年坐在莊家位子上,捏著盅上下搖了幾下,“二位有何貴乾?”
荀太笑了笑,“宋老板,您做什麼生意的,我今天就是來跟您談什麼生意的。”
宋年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唇角,勾出一個纖薄的笑意,“生意好說,但我這人,不愛錢,荀太太不如換個誠意。”
荀太皺了皺眉,抬了抬下巴,“你說。”
宋年目光筆直地看著哆啦,緩緩揚起一抹笑意,“叫林嘉和過來玩,我知道他在潼安。怎麼樣,哆啦小姐?”
哆啦神色不經意一變,“他又不會賭,叫過來不是掃興嗎?”
宋年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會賭,可以玩彆的,您都過來找我做生意,總不能不知道我這兒什麼更好玩吧?我可不喜歡太仁慈的合作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