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新苗翠娘馭夫(1 / 2)

之後一段時間, 李姝不是在家裡待著,就是去走親戚。

原來她還可以找秀水坊的一些姐妹們一起玩, 如今她們大多都出門子, 剩下的都是年紀較小的。本來按李姝的年紀, 她應該已經嫁出去了,怎奈她死活要往後推遲婚禮,把自己混成了秀水坊大齡未嫁女娘。

好在李姝本來就是個性子安靜的人, 她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出嫁用的針線,做的差不多了, 剩下些不要緊的小物件,玉娘動手也可以。她這半年來可算是做針線做的煩透了,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在家無事, 她不是陪肖氏和嚴氏閒話,就是自己寫寫字, 看看李承業和趙世簡給她的各種書。

她從七歲開始學字,從十百千開始,到四書、到經史, 沒人督促,沒人查課業, 全憑毅力支撐。好在她不需科舉,經書類稍微懂一些就可以,再學一些史籍、詩詞、算數,總算徹底脫離文盲行列。

拖賴上一世的閱曆,李姝學四書類比旁人更容易些。詩文對子之類的差一些, 這個需要天賦,她隻得死記硬背,再自我發揮一部分,每次參加宴席,有需要時,也能勉強應付過去。

但她是自學,除了李承業和趙世簡輔導她,她沒有同學,不參加考試,學習效率自然比不上外頭那些正經學堂裡的學生。但在李姝的交際圈裡,足可以讓她平視群雌了。

十二那一天,李穆川夫婦帶著兩個兒子去了方家。嚴氏有孕,不便走動,李姝在家陪著她。

肖氏當著方太太的麵,把新的金鎖掛在了方大姐兒的脖子上,笑眯眯的,旁的也沒說,隻說讓麗娘仔細些,莫弄丟了。

方太太尷尬地笑了笑,方大郎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方大奶奶打過招呼後就直接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了。

李穆川也問方大郎,“大郎,家裡日子可還過得去?若有難處了,去找我,有我一口吃的,定不會短了兩個孩子的吃穿。”

方大郎愧疚地起身給李穆川鞠躬行禮,“侄兒無顏見叔父。”

李穆川摸了摸胡須,“知錯能改就好,麗娘性子老實,沒有心眼子,不會拐彎,這事兒辦的過激了些。”

方大郎再次作揖,“叔父羞煞我也,弟妹和侄女受了委屈,還請叔父放心,我這當大爺的都記在心裡,定不能讓她們母女白受委屈。”

方太太見李家人上門,雖說沒有明著問罪,卻是來給老二媳婦撐腰的。想來也是,人家東西被偷了,難道還要忍著不說?唉,都是冤孽。

方太太忙賠禮道,“大兄弟,弟妹,都是我管家不當,讓老二媳婦母女兩個受了委屈,以後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肖氏笑道,“這和嫂子有什麼乾係,大奶奶也是手裡一時不寬裕。她們妯娌兩個以後還要長長久久住在一起的,把事情說開了,以後也就好了。”

方太太沉默了一些,又開口了,“弟妹,過完年,我預備讓兩個孩子分家。老二當差的地方離家裡也遠,整日來回奔波,不若讓他們到外麵買宅子也好,賃房屋也罷,先找個離衙門近的地方住。休沐日回來看看我,也就夠了。”

肖氏忙道,“他們哪能離了嫂子的眼呢,年紀輕輕的,過日子又不仔細,還得嫂子看著。”

方太太笑了,“弟妹多慮了,麗娘最是穩重,又不惹事,她們出去住,我放心的很。”

這是方家家事,肖氏不好多嘴,“嫂子心裡有成算,我們也就放心了。”

方大奶奶近來在家裡日子頗是不好過,方太太罰她一個人把家裡的家務事全擔了,不許線娘和麗娘幫忙,也沒說期限到什麼時候。方大郎一直給她冷臉,大哥兒雖小,也知道阿娘犯了錯,心裡害怕,就有些怯怯的。

方二郎和麗娘見了方大奶奶,還照常行禮問好,但不冷不熱的。雖不提這事兒,但方大奶奶一向要臉麵,如何不知道羞。

方大奶奶如今也有些後悔,不該辦下這糊塗事。當日她回娘家,族裡一乾婦人奉承她,哥兒有這樣好的金鎖,怎麼姑奶奶身上的首飾都是舊的,回娘家還不戴新首飾,留著作甚呢。方大奶奶一時好強,忙說新的在家裡呢,今兒走的急了,下回來了定要戴的。

她哪裡有新首飾呢,她的首飾,都是成親時置辦的。她剛生了大哥兒不久,方大人就死了,從此方太太變成守財奴,她再沒添過一件新首飾。

大話放出去了,方大奶奶無法,總得圓這個臉麵,無奈之下,做下這下作事兒。如今她娘家人還不知道,若被娘家人知道了,她也不用活了。

方大奶奶本來欣喜於自己年後就變得有錢有權,哪知一樣還沒到手,先受了罰,夾著尾巴這麼久了,今兒又被李家人撈出來說。

李家人吃了頓飯後就走了。

肖氏才進門,李姝就追在屁股後頭打聽方家的事兒。

李承業笑道,“三妹妹倒是熱心,你放心吧,我們豈會讓二妹妹白吃虧。後頭方家分家,若方太太和房價大房不能有所表示,我定要重提此事。”

李姝忙狗腿地給李承業端茶,“二哥辛苦了,二哥真是做哥哥的典範,再找不到像二哥這樣愛護姑奶奶的娘家人了,以後我也要靠二哥護著了。”

李承業好懸沒把茶水噴出來,“三妹妹謙虛了,你哪裡需要我護著,簡哥兒才需要我護著呢。”

肖氏笑罵他,“胡說八道。”

過年的時候,肖氏感覺家裡人手愈發不夠,還沒過完正月,又買了幾個人。

前院添了兩個小廝,順著金寶和銀寶的名字,叫福寶和順寶。

後院添了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頭,是母女兩個,婆子姓葉,丫頭叫荷娘。

李姝一聽,丫頭和肖氏的名字重了,立即給她改名叫桂娘。葉婆子和桂娘母女兩個原是大戶人家主子的奶娘並奶娘的女兒,主家犯事,被發賣了出來。男丁另外賣,女仆一起賣。當時肖氏隻想要丫頭,那婆子病的快要死了,牙子問肖氏要不要,要的話白送給她。

丫頭跪下給肖氏磕頭,請她同時買下母女兩人。肖氏動了惻隱之心,買下了母女兩個。花錢給葉婆子看病,慢慢竟也養好了。

葉婆子得以保命,女兒也留在了身邊,總算還有活下去的動力。葉婆子病好後聽說自家男人和兒子被外地人買走了,哭了一場,不再提舊事,為了女兒,開始認真當差。

她原在大戶人家主子奶奶身邊做奶娘,懂得多見得多,能給肖氏很大的幫助。

肖氏把葉婆子留在自己身邊用,讓家裡人改口叫葉媽媽。桂娘跟著梅娘,在肖氏身邊幫著跑腿。

家裡多了幾個人,頓時不再像年前那樣樣樣人手緊張。

日子擠擠挨挨到了二月,天忽然下了場大雪。

倒春寒愈發厲害,聽說好些地方的油菜都傷著了,還有一些地方發生了百姓和牲畜凍死凍傷事件。

聖上命戶部撥了救濟銀子,雖救得了許多百姓性命,但聖上依舊心情不好,太子也愈發嚴肅,朝廷裡百官都戰戰兢兢的。

過了沒幾天,忽然又爆出了貪腐案,救濟銀子被貪墨,救濟糧被人換成陳年黴米,吃死許多百姓。

聖上大怒,他雖不怎麼管事了,但朝廷大權還在他手裡。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戶部一乾犯事者被摘了帽子,中間牽連出一乾豪門貴族,削爵、降爵、罷官免職,聖上毫不手軟。一連串動作下來,整個京城官場都晃了三晃。

本來在後宮休養生息的聖上,一連幾次出席大朝會。那些個被牽連的老臣,都吃了掛落。連太子都挨過幾場訓斥,訓斥完了又讓他把爛攤子收好。

眾人原以為聖上要重新掌權,有些擔心父子相爭。見聖上發了一通脾氣後,仍舊把權利交給太子,所有的蠢蠢欲動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在中樞穩定,被罷免的缺位很快補了上去,而李穆川,總是在朝廷有難的時候走大運。

戶部新缺一位主事,太子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自己這位便宜嶽丈。問了吏部尚書,可知京兆衙門李穆川?

吏部尚書哪裡知道這種微末小官,聽旁邊人提醒,才想起來。但因文進財鬨事兒,吏部尚書知道個影兒,據說這小官員為人誠懇,辦事老道,從不偷奸耍滑,也不拉幫結派,遂據實回答。

太子心裡滿意,敏良媛近來表現尚可,他不能讓她總是這樣為娘家擔憂。親爹不成器,就拉拔一把養父吧。

恰巧第二日俞大人麵見太子,聽殿下垂問,大力誇讚了這位下屬一番。於是乎,還稀裡糊塗的李穆川被調入戶部任正六品主事。

李穆川這種任命,直接由吏部下任命書。本來吏部老尚書有些不情願,一個秀才,如何能任六品官?

左右侍郎勸他,此人雖功名不高,但好在勤勉,為人忠厚耿直,又與東宮有親,老尚書何必掣肘,不過一個六品官,又不是中樞要員。

老尚書這才勉強答應。

接到任命後,李家人喜不自禁。

想李穆川身上隻有秀才功名,卻能從一屆小書吏,爬到正六品,外麵多少正經兩榜進士還在七八品小官上熬著呢。

外麵才遭了災,聖上和殿下心情不好,李家人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歡喜。

李家沒辦一桌酒席,李穆川直接打包就去戶部了,忙著收拾爛攤子。

一眾親友都高興,李泗新還特意去父母墳上稟告了此事。大房全娘打發走了族裡一乾來賀喜的人,並囑咐大家謹小慎微,莫要給宮裡良媛娘娘惹禍。

李穆川做了正六品,李家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唯一的變化就是,李家多了幾個族裡來求學的男童。

過了正月,李泗誠親自挑了五個七歲以下的男童,送到李穆川這裡,李穆川親自給他們找了學堂,自家出束脩,供應筆墨紙硯,供養這五個孩子讀書,若能有一兩個成器的,以後相互之間也有個幫襯。

這五個孩子輩分不一,最大的那一個和李穆川同輩,有三個和李承業同輩,還有一個小輩,真說的上是祖孫三代了。

五個孩子來了後,肖氏把照顧這五個孩子的任務交給了李姝。李姝看著這一群小蘿卜頭,心裡歡喜,挨個摸摸他們的腦袋,問他們叫什麼。

小輩的那個嘴甜,“姑媽,我叫繼順。”

另外三個一起喊姐姐,各自報了名字,分彆叫承基、承茂、承運。

最後一個吭吭吃吃了半天不說話,論理,李姝該喊他叔父,但他是來靠著川大哥的,阿娘再三叮囑他要謙遜,不能仗著自己輩分大就在侄兒侄女們麵前擺譜。

他急的額頭直冒汗,“我,我叫穆寧。”

李姝給他屈膝行個禮,“叔父。”

李穆寧嚇得跳到了一邊,“不不不,你叫我名字就好。”

李姝笑道,“那哪兒成呢,您是長輩,我們該給您行禮的。等您進了學就知道了,先生們最講規矩,這講規矩第一條,就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彆。以後我給叔父行禮,叔父隻管大大方方受了。叔父隻管叫我的名字,我叫姝娘。叔父輩分最大,以後定要好好管著他們幾個。以後我來管叔父弟弟們並侄兒的事情,有什麼要吃的要用的,隻管打發銀寶去告訴玉娘。”

李穆寧訥訥道好,剩下幾個小的嘻嘻哈哈個沒玩。

李姝板起臉,“你們以後也要守規矩,我每天晚上來檢查你們的功課,若做不好,我定要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