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功勞征人歸來(1 / 2)

一夜溫存過後,趙世簡去了衙門, 直到出發, 再也沒回來過。

過了幾天, 朝廷大軍開撥, 李姝在人群裡目送趙世簡離去。

隻見他穿著一身普通士兵的鎧甲,年輕的臉上滿是期盼。他們是押送輜重的隊伍, 走在軍隊的最後方。前方平正濤作為主帥,在接受了景平帝的親自送行後, 又接受了全程百姓的矚目相送。

趙世簡遙望著平正濤的銀色鎧甲,內心有羨慕, 有不平。他也是自幼學文習武,十幾年刻苦, 如今隻能作為一個低等小隊長混在普通士兵中。如果自己不想法設法往上爬, 以後自己的兒子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 不管多麼努力,上升的渠道依然窄小。

趙世簡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極目望去,他在街道左邊一處鋪子的二樓邊角,看到了自家娘子。李姝穿著全套的紅色衣裙, 裙擺在初春寒風中飛舞,鮮豔奪目。

是了, 不管全程百姓如何矚目主帥的英姿勃發,但姝娘的目光永遠都隻在我一個人身上。為了她,為了我們以後的兒女, 我定要多立些功勞,封妻蔭子,改善門庭。

夫妻二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互相都對著對方笑了笑。趙世簡感覺懷裡還殘留著前幾天夜裡娘子的體溫,馨香而又溫暖。這一路北上,千裡迢迢,願阿娘保佑我,平安歸來。願娘子給我力量,讓我奮勇向前。

隊伍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見一絲影子,李姝落寞地帶著下人一起回家了。

征人在外,奮勇殺敵,思婦在家,苦待歸期。

李姝原來覺得那些古人的詩詞都是瞎矯情,如今隻想狠狠唾棄自己。丈夫出征,家裡婆娘如何能不掛念。

李姝感覺自己吃不香睡不香,每日掰著手指頭計算大軍到哪裡了。三兩天回趟娘家,或是去柿子樹巷,打聽平叛消息。好在朝廷捷報不斷,但趙世簡在隊伍中並不顯貴,根本沒有他的隻字片語傳來。

這一日,李姝又回了柿子樹巷。

孫氏知道她近來憂心二叔,見她來了,忙丟下家事,帶著慧娘一起陪她閒話。

“弟妹回來了,我今兒正要帶著妹妹去銀樓置辦首飾呢,弟妹眼光比我好,咱們一起去吧。”

李姝想了想,一拍腦門,“是了,妹妹的嫁妝正經該置辦了,妹妹的嫁妝銀子還在我那裡呢,我明兒送回來給大嫂,好在我近來也無事,咱們一起給妹妹置辦嫁妝。”

孫氏笑道,“有弟妹在,我就放心了。若指望我一個人,哪裡能置辦得好。”

還不等李姝客氣,慧娘忙道,“謝過大嫂二嫂為我操心。”

李姝擺擺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妹妹不用客氣。今兒既然要去銀樓,那就去吧,沒帶銀子不要緊,我先記賬。”

孫氏哈哈笑,“哎呦,弟妹如今去銀樓都能記賬了,咱們跟著弟妹一起去,也風光風光。”

李姝也笑了,笑過後對孫氏說道,“大嫂,阿娘當日給妹妹留了四百兩銀子,按照阿娘的意思,留五十兩婚禮上用,其餘留作置辦嫁妝。官人不在家,我做主了,給妹妹添一套赤金首飾,再加五十兩壓箱銀子,明兒我都一並送來給大嫂。”

孫氏想了想,“弟妹大手筆,我也照著弟妹的來,給妹妹添一樣的妝奩。”

慧娘訥訥道,“兩位嫂嫂為我操勞,怎麼還能讓你們破費。”

李姝拉著她的手說道,“妹妹不用客氣,以後妹妹出了門子,咱們和尹家,就是正經親戚。妹妹不知道,在朝廷做官,單打獨鬥太難了,以後咱們這些骨肉親人,都要互相幫襯,才能一同進益。娘婆兩家如何維持好關係,全要妹妹去張羅,這點子東西算什麼呢。”

孫氏也點頭,“妹妹,你二嫂說的對,阿娘去得早,你們兄妹三個,定要手足和睦,不然外人都欺負咱們。”

姑嫂三個說了一陣子話,然後結伴一起往最近的銀樓去了。

李姝給慧娘挑了一套赤金首飾,沒有鑲嵌寶石,共十二樣,重七兩二錢,當下一兩金兌十兩銀,加上手工費,花費銀子整整八十兩。孫氏也挑了一套差不多的,費銀七十二兩。

孫氏想了想,她是大嫂,總不能比弟妹花的還少,官人知道了又要說她。又給慧娘單獨挑了一根金步搖,上麵墜了好幾顆寶石,又挑了兩個金戒指,零零總總加起來,共計八十五兩銀子。

李姝今兒沒帶錢,本來預備記賬,店家掌櫃認識她,先記上,回頭再給,這是大戶人家常有的事情。哪知孫氏今兒帶的銀票足,先給李姝付了。

後麵一段日子,李姝為了不過度思念丈夫,每天到柿子樹巷報道,跟著孫氏一起給慧娘置辦嫁妝。家具、首飾、衣裳鞋襪、布匹、文房四寶,連續忙活了一個多月才算規整齊了。

李姝見慧娘隻有一個丫頭,與孫氏商量後,彙報趙書良,要給慧娘再買人。

趙書良為了給女兒置辦一份像樣的嫁妝,又給了妯娌兩個三百兩銀子,讓她們給慧娘打一套貴重些的首飾,剩下的給慧娘壓箱。其餘事情,買人也好,買東西也罷,不用跟他說,妯娌兩個商量好了直接辦。

孫氏帶著她二人一起,又給慧娘買了一個婆子、和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蓉娘過兩年就要長大了,到時候得配人,這個小丫頭正好就長大了。婆子老道些,遇著一些婦人家的事情,也能提點兩句。

慧娘的嫁妝剛置辦得七七八八,李姝又回了趟秀水坊打聽消息。聽得嚴氏說道,朝廷平叛結束,大軍即將班師回朝。因叛軍裡吸納了大量土匪盜賊,作戰手段頗是下作,朝廷五萬大軍損失了有三四千。

嚴氏的父親嚴文凱這一次作為欽差大臣總理撫恤災民各項事宜,嚴氏能得到許多一線消息。李姝三天兩頭回去打探,嚴氏也不隱瞞她,有一說一。

李姝聽嚴氏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驚肉跳,三四千個家庭啊,有人沒了兒子,有人沒了丈夫,最可怕的是有許多小娃娃失去了父親,從此任人欺淩。

李姝從秀水坊告辭回家,一路上心緒無法平息,她迫切地想知道,趙世簡是不是平安歸來。

這樣又等了近半個月,大軍終於凱旋歸來,先駐紮在京郊西營東側十裡路遠的一處荒地上,經檢查批準後才能回營。

景平帝著平正濤進宮麵聖,又命王太師至京郊犒勞西營將士們。王太師是先帝老師,一向隻忠於先帝。先帝在時,王太師在諸皇子之間不偏不倚,從不朋黨,先帝雖然去了,景平帝依然很敬重他。

景平帝為平正濤辦了隆重的慶功宴,並當場封平正濤為正二品節度使,統領京畿兩營十萬大軍軍權。

龐皇後在慶功宴上笑得很勉強。

大景朝明麵上五十多萬軍隊,南麵十萬,歸世代鎮守在那裡的鎮南王世家統領,東南麵十萬,有水軍、陸軍,歸朝廷統管,每隔幾年都會換統帥,如今的統帥是西涼候甘侯爺。另外京畿東西兩營十萬軍隊,與三萬禦林軍、兩萬五城兵馬司共同守衛京城安全。這十五萬軍隊,沒有一個歸龐家管。

龐家的兵權在西北,龐家人三代統領西北二十萬軍隊。這二十萬軍隊,如今隻知有龐家,不知有帝王家。二十萬隻是明麵上的數字,這些年龐家私自招兵買馬的事兒沒少乾,實則有近三十萬人,故而說龐家掌了大景朝近一半的軍權,並非空穴來風。

平家原來做過東南軍統帥,祖上也是功勳人家。京畿東西兩營原是先帝貴妃娘家掌管,後因先太子被毒死,先貴妃娘家滿門抄斬,統帥的名額一直空了下來。此次,景平帝借著平叛的由頭,把統帥的位置給了平家人坐。

平家人一下子掌了十萬軍權,還是守衛京城安全的京畿大營,這如何不讓皇後心憂。

朝廷大軍才班師回朝,後宮裡忽然也喜訊頻傳,敏賢妃、周德妃、柳嬪、王貴人等人先後診出喜訊。龐皇後一邊憂心朝政,一邊還要強打起精神,照顧後宮一乾妃子。她是正宮娘娘,孩子們的嫡母,責無旁貸。

過了幾日,上書房內。景平帝招平正濤和王太師同時議事,討論此次平叛封賞問題。

景平帝讓王太師把此次平叛的功勞簿呈上,在一眾名單中,他很快看到了敏賢妃的妹夫。趙世簡的官是他親自過問的,吏部孔侍郎辦好後,偷偷向他稟報過,他記住了這個賢妃讚不絕口的妹夫的大名。兵部正八品書令史趙世簡,帶領三百人押送輜重過程中,遭遇敵軍偷襲,使巧計擊退敵兵,並擒獲敵方斥候三人,打聽出敵方重要出兵線路,為朝廷軍隊首戰勝利立了功勞。

景平帝手指在功勞簿上輕輕彈了彈,問王太師,“賢妃的妹夫可平安歸來。”

王太師想了想,他雖然不認得賢妃的妹夫,但撫恤名單裡,凡皇親國戚他心裡都有數,並未見到此人,故而謹慎開口,“稟聖上,撫恤名單裡未曾見到此人。”

平正濤在一邊聽到了,笑道,“聖上,這個小子聰明的緊,也立了功勞。隻是退敵的過程中,受了些輕傷,如今都大安了。”

景平帝嗯了一聲,“此子既立了功勞,二位愛卿看著給他個封賞。賢妃最喜歡娘家這個妹妹,此子有了封賞,巧娘子誥命升上去了,也能進宮陪賢妃說話。”

王太師整日兢兢業業,朝廷裡的大小事都瞞不過他,景平帝雖然說得沒頭沒腦,但他對這中間的關係門兒清,立刻躬身應了。平正濤如今並不把賢妃放在眼裡,聖上要封,封就是了,不過是個小官。

那邊廂,大軍回朝當日,到了下午,趙世簡得到上官允許後,立刻馬不停蹄飛一般往家裡趕。

到了家門口,他停下了腳步,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後大力拍門。

開門的是硯台,他驚呼了一聲,趙世簡擺擺手,徑直往裡走。

李姝正帶著玉娘幾個一起,把家裡的一些書拿出來放到院子裡曬曬,忽然聽得玉娘一聲驚呼。

她一回頭,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立刻雙目淚盈。

趙世簡直奔過來,一把摟住她,“娘子,我回來了。”

李姝把手裡的書扔了,直接在院子裡,也摟住了他的腰,“官人,官人,你可算回來了。”

石媽媽在廚房,聽見聲音不對,出來一看,立刻笑了,衝玉娘招招手,玉娘往廚房去了。文崖和硯台低著頭,背過身去,看著地上的螞蟻。

小兩口互相抱著,話也不說。趙世簡把頭低下,把臉埋在李姝的頭發裡,像快要窒息的人一樣,拚命吸著她頭發間的香氣。李姝把臉埋在他胸口,聞著他身上的酸餿味,頓時覺得心裡異常安定。

過了好久,李姝先回過神,“官人,且先去洗洗吧,身上都臭了。”

趙世簡哈哈笑了,“娘子不知道,軍營裡全是這個味道,若沒有這個味道,夜裡都睡不著。”

李姝愛憐地摸摸他的臉,“官人受苦了。”

趙世簡也摸摸她的頭發,“不苦,我心裡高興的很。”

自從大軍要回朝的消息傳來,李姝就預備了很多東西。

石媽媽見二爺一進門,她立刻帶著玉娘,把廚房一口大鍋騰出來,迅速燒了滿滿一鍋熱水。

李姝先打發硯台去柿子樹巷和秀水坊報信,一邊讓文崖把自己的浴桶搬出來,想著臥房裡東西多,剩餘麵積不大,官人這一身臭,得洗好幾遍,索性把廂房開了,先放一桶水,讓趙世簡好好洗一洗塵垢。洗過一遍,再加一桶水,徹底把個臭烘烘的丘八,洗得香噴噴。

李姝給他洗澡時,發現了他身上的傷。一條疤痕,從小腿到大腿,看得李姝直掉眼淚。

趙世簡親了親她的臉蛋,“娘子彆哭,我平安歸來了。”

李姝擦了擦眼淚,心裡決定,她還是不要避孕了,趕緊先生幾個兒子。

洗過了澡,再給他擦乾了頭發,換上家常的衣裳,趙世簡又恢複成過去文質彬彬的讀書郎模樣。

幾個月的平叛生涯,趙世簡曬黑了,臉上多了幾分剛毅,手上的老繭越發厚了,身上的腱子肉李姝捏都捏不動。

小夫妻一起吃了頓晚飯,李姝洗漱過了,拉著他拉拉雜雜說了很多家事。

趙世簡一邊認真聽,一邊動手動腳,素了幾個月,他行軍時夢裡想得都是自家娘子。有時候聽著那些大頭兵說葷話,他恨不得立刻肋下生雙翼,直接飛回來把娘子抱著狠狠搓揉一頓。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哪裡還有心思聽她說什麼家常,聽著聽著就把她剝了個乾淨,連蠟燭都來不及吹。

李姝嗔他,“我還沒說完呢,”趙世簡直接堵住她的小嘴。

李姝也想了他幾個月,一改過去的扭捏,大膽迎合。夫妻二人都是久旱逢甘霖,看著自家娘子嫣紅的臉,趙世簡哪裡還忍得住,省去了前麵的一頓摸索,直奔主題,卻意外地發現娘子異常水潤,心裡大喜,照著謝舉人給的論語,賣力服侍起來。

夫妻二人溫存過後,頭抵著頭說了一會子話,趙世簡很快沉沉睡去。

李姝摸了摸他的頭發,靠著他一起睡過去。

第二日,小兩口歇過了中午覺,一起回了柿子樹巷。

孫氏和慧娘高興地接待了他們,孫氏打發書海去衙門通知趙書良。趙書良昨兒就聽說小兒子平安歸來,今兒跟上官告了假,提前回來了。

趙書良和趙世崇先後腳回來了,父子二人見他身上無大礙,又仔細問了平叛過程。

趙世簡把能說的都說了,包括自己立的小功勞。

趙書良大喜道,“老二這回肯定要升了,這可不是小功勞。”

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吃了頓飯,小夫妻二人一起回了如意坊。

過了兩天,趙世簡正常去衙門當差。朝廷的封賞很快下來了,趙世簡封了正六品兵部職方主事,掌輿、征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