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緣由夫妻情真(1 / 2)

就這樣,李姝徹底在秀水坊住了下來。中途, 她打發玉娘回如意坊看了兩回, 囑咐墨染和封娘認真看家。

三個月後, 朝廷終於奪回了丟失的城池, 還擒獲了敵方若乾將領,把胡人往北趕了幾百裡路, 打到他們的老巢,繳獲無數戰利品。

大景朝大獲全勝, 本是喜事。然而,不幸的是, 龐皇後的父親,征北大元帥龐國公在征戰途中中了流矢, 經軍醫多方醫治, 苦撐一段時間後撒手人寰。好在, 龐國公死的時候,大軍已經控製了戰場主導權, 有王太師和嚴文凱在,龐家其餘男丁和一眾將士們,一鼓作氣, 打下了後麵的大好局麵。

噩耗傳來,皇後兩眼一插, 當場暈倒,太後也痛哭了幾聲。

朝廷裡本來有人預備參龐家養敵自重,以獲取功勞, 這下子都默不吱聲了。

西北軍不可一日無統帥,第二日,景平帝下旨,征北元帥失職,任胡人擾我邊境、奪我城池,念其扭轉戰勢,將功補過,不再追究。命龐敬淵統領西北軍,就地任職。

西北軍仍舊在龐家人手中,龐家人總算放下了心。但景平帝隨即又發一道旨意,將隨兩位監軍而去的一乾將領,挑了一些在軍中任職多年的精乾武將,安插進了西北軍各個營。有這十幾個人在,景平帝瞬間多了幾十隻眼睛監控西北軍。龐家人頭先守護邊境不力,如今龐敬淵剛接手西北軍,也不敢和景平帝硬著掰手腕子,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其餘將領跟著兩位監軍大人一起回朝。

李穆川老早就打聽到了此次陣亡將士名單,他反複看了三遍,沒有找到自家女婿,終於放下心來,立刻打發人往家裡送消息。

李姝和肖氏聽得消息,終於放下心來。李姝立刻打發文崖往柿子樹巷去送消息,告訴老爺大爺並大奶奶,二爺快要平安歸來。

這三個月,李姝住在娘家雖然樣樣都好,但心裡從沒有一刻停下過擔憂。她有時候甚至做夢夢見趙世簡血肉模糊、或者被人砍掉了頭顱,被驚醒後,她需要摸摸慶哥兒的小腦袋,才能平靜下來。

肖氏高興過後跟李姝說,“聽你阿爹前兒說,此次跟去的將領,隻要能平安歸來,定是都能往上升一升的。”

李姝吐了口氣,“阿娘,我倒不是在意官人升官不升官。若每回升官都這樣讓人心驚肉跳,我真不希望官人升官了。”

肖氏抱著慶哥兒,回答她,“女婿走文舉,升的慢,倒是平叛打仗,立功勞更快。可這又太危險,可見這世上的事兒,總是難兩全。想平安,就得慢慢熬,想快些往上爬,就得冒險。好在女婿回來了,往後,再不讓他出去打仗了。”

李姝對肖氏說道,“阿娘,官人快要回來了,我也要回如意坊了。這幾個月阿娘照顧的我越發懶散,我都不想回去了。”

肖氏笑了,“我倒不想讓你回去呢,我也舍不得慶哥兒呀,是不是呀,小乖乖?”說完,她在慶哥兒臉上親了一口。

慶哥兒已經半歲了,能穩穩地坐著了,兩顆門牙已經冒了尖兒,時常咬人。李姝每次喂他吃奶就跟上刑場一樣,硬著頭皮上。

多試幾回,她也找到了規律,前麵正常吃奶的時候他不咬人,等吃飽了,他先歇一口氣,然後小嘴巴往後麵退一點,衝她笑一笑,下麵就是狠狠咬一口。每當他笑的時候,李姝立刻把食指伸進他嘴角,強行撬開他的嘴,成功解救出自己。

肖氏抱著慶哥兒舍不得撒手,“明兒你們回去了,我在家又閒著無事了,以後多帶慶哥兒回來玩。”

李姝點點頭,“阿娘放心,頭先慶哥兒小,我不敢抱他出去。往後他越來越大了,我可以抱著他到處走了,他也喜歡出門呢。”

肖氏養孩子經驗豐富,“小娃兒就是這樣,愛出門,出去看什麼都新鮮。”

當天夜裡,肖氏又整治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了頓飯。吃過了飯,李姝抱著孩子回房了。肖氏很快過來了,又塞給李姝兩個大紅封。

李姝忙推給她,“阿娘給我錢作甚,我來了白吃白喝近三個月,還勞煩阿娘天天給我抱孩子。慶哥兒這樣沉手,阿娘都累壞了。再說了,我也不缺銀子,前兒我公爹又給我送了二十兩銀子來了。”

肖氏又塞到她懷裡,“怎麼能不要呢?慶哥兒頭一回來,我們做外公外婆的,定是要給上門禮的,不能說住的時間長就免了這個。再說了,有你們在,這幾個月我整天都高興。我們慶哥兒整天哄得外婆笑哈哈,是我們慶哥兒孝順呢,這是外婆給慶哥兒的,是不是呀慶哥兒。”

說罷又說李姝,“這是給我們慶哥兒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想要我還不給呢。”

李姝哈哈大笑,然後都收起來了。

肖氏忽然囑咐李姝,“等女婿回來了,你以後多抱著孩子去柿子樹巷,那是慶哥兒的正經阿爺和大爺大娘。你公爹對你們又好,女婿不在家,整日給你送東西送銀子,你也該表表孝心。”

李姝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阿娘說的是,說起來,自從我們家兩個姨娘進了門之後,我連雙鞋都沒給公爹做過。等官人回來了,我們以後多回去,慶哥兒估計都不認識自己的親阿爺呢。”

肖氏點點頭,“這才對,女婿不在家,你回娘家住,還說的過去。等女婿回來了,彆再老往娘家跑。官哥兒不在家,我和你阿爹想的不行。慶哥兒幾個月沒去柿子樹巷,他阿爺定然也想他哩。”

肖氏和女兒說了一會子話,又和慶哥兒玩了一會,自己回東屋歇息去了。

李穆川正在等她,“都給了。”

肖氏點點頭,“都給了,她還不要,被我說了一頓。”

李穆川笑了,“那是給慶哥兒的,又不是給她的。”

肖氏笑道,“可不就是,我也這樣說的,她才收了。”

李穆川一邊翻書一邊囑咐肖氏,“明兒幫她們娘兒兩個收拾收拾東西,把家裡官哥兒的東西都給她帶回去。官哥兒三兩年也回不來,白放著放壞了。她家裡三兩個月沒個主子,定然樣樣都缺,你把家裡的吃食都給她帶一些。”

肖氏點點頭,“官人放心吧,我都預備好了。明兒讓黃老漢來送她們母子回去。”

第二日,肖氏和葉媽媽一起,給李姝收拾出了滿滿一車的東西。吃的喝的玩的,還有衣裳及各類雜物。黃老漢的車小,李姝帶著玉娘和孩子坐。肖氏讓福寶另外又雇了一輛車,專門放東西,並讓文崖坐在後麵一輛車上。

李姝帶著大包小包回了柿子樹巷,回之前她沒有讓文崖回去遞消息。李姝很唾棄自己這種打人個措手不及的方式,這跟自己以前那些壞心眼的領導有什麼區。但屁股決定大腦,她想看看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家裡幾個人都是什麼狀態。

等李姝的車到了家門口,文崖叫門,墨染匆匆來開了門,立刻驚道,“二奶奶回來了。”

李姝嗯了一聲,然後抱著慶哥兒往裡麵走。一路走來,地麵很乾淨,等到了正房,屋子裡的擺設和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臥房裡也沒有太多灰塵,看來封娘是個比較愛乾淨的。

羅媽媽也過來了,“二奶奶回來啦,哎呦,奶奶不在的這幾個月,老婆子身上閒的要長毛了。墨染,快,去買些菜,晌午我給二奶奶燉個湯。”

李姝擺擺手,“不用去了,文崖,你帶著墨染和封娘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打發車夫們回去,多給兩個茶錢。”

文崖低聲應了。

玉娘陪著李姝一起,先給慶哥兒換了尿布。慶哥兒一路坐車坐過來,被晃的想睡覺,李姝喂他吃了奶,拍兩下他就睡得跟小豬一樣。

李姝先讓玉娘往床上鋪了塊褥子,又給他蓋了小被子。九月份的天,已經有些涼了。慶哥兒已經穿上了夾棉的衣裳,李姝現在帶孩子完全摒棄了上輩子的觀念。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孩子一點不能凍著,寧可暖一點。

李姝自己也有些累了,躺在慶哥兒身邊,摟著他自己也慢慢睡著了。

玉娘給李姝也蓋了床薄被子,又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外麵,封娘等人把李家送的吃食都放好了,單李姝母子的東西,有一些需要放到臥房裡。

玉娘讓她們先把東西放在廂房,等二奶奶醒了再說。然後又去廚房,吩咐羅媽媽中午做哪些菜。

趙世簡走後這幾個月,玉娘越發能乾,內事外事她都能上手,記賬寫帖子也難不倒她,廚下的事兒她更是抓的緊。二奶奶要奶孩子,不能淡著嘴,也不能吃太多,以防像大奶奶似的,長得太胖。

為了李姝的一口吃的,玉娘沒少操心。好在李家葉媽媽經驗豐富,知道許多富貴人家的方子。玉娘從葉媽媽那裡學到了不少,且她親娘李氏茶飯燒的好,玉娘又跟著李氏狠學了幾個月的手藝,後來每日自己親自下廚給李姝開小灶做飯。

羅媽媽幾個月不見玉娘,不意她忽然變得這般能乾。墨染抬頭看了一眼玉娘,然後又低下了頭。

等李姝母子兩個起來了,兩個丫頭又忙活了一陣,才把東西都收拾妥當。

李姝想了想,問墨染,“這幾個月,有沒有人上門?”

墨染回道,“回二奶奶,除了曲大奶奶來了一會,其餘並不曾有人來。”

李姝點了點頭,“玉娘,你把我阿娘給的各色吃食,收拾幾樣好的,讓墨染送到柿子樹巷去。等回來了,再給曲大奶奶送一些。”

眾人聽話地忙碌去了。

李姝在家苦等了七八天,終於等到了好消息,王太師等人明兒就能到京城了。

李姝高興的立刻讓兩個小廝去采買吃食,“二爺在外幾個月,風餐露宿,受了多少罪。等二爺回來了,就說家裡都好,不許說一個不好,都聽到沒有?”

大夥兒忙說好,玉娘笑道,“這幾個月,家裡本就無事,二奶奶把慶哥兒帶的這樣好,二爺看了不知多高興呢。”

李姝笑了,“慶哥兒要不認識阿爹了。”

羅媽媽笑道,“二奶奶不用操心,小娃兒,多跟他玩兩天,他立刻就認得了。二奶奶回來頭一天,哥兒除了二奶奶和玉娘,誰都不要,如今老婆子抱一抱,他都咧嘴笑呢。”

那頭,趙世簡跟著一眾人到了京城郊外。按慣例,外出從軍隊伍回來後,要先駐紮在郊外,經過各級盤查後才允許進程,以防有奸細或敵國細作混進去。

上午巳時,眾人就已經到了,王太師和嚴文凱立刻進宮麵聖,其餘人在外等著。

趙世簡是賢妃的娘家人,嚴文凱直接把他帶回來了。留在西北,他要麼頭一個被龐家人除掉,要麼頭一個被拉攏。他勢單力薄,若龐家人有心報複,他哪裡能吃得住?若被龐家人拉攏,聖上定然不高興。嚴文凱如今多少和賢妃有些關係,自然不會把他留在西北。

到了下午申時,他們終於得到了可以回家的消息。趙世簡身邊沒有多餘的衣裳,隻得穿了軍裝,和一乾將士們一起,直接策馬回城。

這馬是軍中的,今兒破例讓他們騎一回,明兒還要還回去的。趙世簡家裡地方小,還養不起馬。他原來學騎馬,也是頭一回跟著平叛路上學的,磨破了大腿,才剛剛學會。這回征北之戰,他有了屬於自己的戰馬。趙世簡無比愛惜,騎馬的技術也越來越熟練。

到了城門口,趙世簡老遠就看見了等在那裡的文崖,他放緩了速度,最後在文崖麵前停了下來。

文崖見到他後,立刻大喜道,“二爺,二爺您回來了,小的恭祝二爺得勝歸來。二奶奶打發我一大早這裡等著,二爺,咱們快些回去吧。”

趙世簡點了點頭,下了馬,入城後,除非是軍方加急信件或者有特權的達官貴族,其餘人等一概不允許策馬騎行。趙世簡本來想把馬繩給文崖,想到他也不懂馬,還是自己牽著走了,文崖在旁邊跟著,一邊走一邊跟他嘮叨。

“二爺,您剛走的的時候,二奶奶整日沒精神。後來,李家太太來信,讓二奶奶去秀水坊住幾天。李老爺又和咱們老爺商議,乾脆讓二奶奶就住在那邊,一來李太太和葉媽媽會帶孩子,二來二奶奶一個人住在如意坊,大家都不放心。老爺打發人給二奶奶送去了不少東西,還送過兩回銀子。二奶奶在那邊住了兩個多月,聽說二爺要回來了,老早就回來等著。這幾天,我們眼睛都盼大了,二爺總算回來了。”

說罷,還不等趙世簡回話,他又繼續叨叨,“二爺不知道,慶哥兒已經六個多月了,如今能穩穩地坐著,長得又白又胖,小腿特彆有勁,彆提多討人喜歡了。二奶奶和玉娘兩個都快抱不動了,哥兒如今不喜歡坐在那裡,整日讓我和墨染輪番抱他到處看看。”

趙世簡笑了,“辛苦你了。”

文崖高興地搓搓手,“這都是我該做的,隻要二爺能平安歸來,我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主仆兩個說著說著就到了家門口,趙世簡瞬間有了近鄉情更怯的意思,久久沒去拍門。過了一會子,他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還沒等他進去,忽然,李姝從裡麵出來了。

李姝在院子裡聽見馬蹄聲響,立刻跑出來看,然後就看到了自己日夜擔心了幾個月的人,眼淚刷地就下來了,然後衝了上去,抱著他,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官人,官人你回來了,我可想你了。”

趙世簡眼眶有些發紅,拍拍她的腦袋,“娘子,我回來了,咱們進去說罷。”

李姝擦了擦眼淚,點點頭,兩個人拉著手往院子裡走。走到門口,快要近來的時候,羅媽媽忙從廚房裡出來攔下了他們。

“二爺,二奶奶,先彆進來。”說完,羅媽媽又去了廚房,端了個火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