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淒淒夢回前生(1 / 2)

李三郎回到家後, 肖氏喜極而泣, 拉著他左看右看, 要不是三郎長的比她高了一大截, 她都想把三郎抱進懷裡搓揉一番。

小兒子回家了, 肖氏頓時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活力, 親自給三郎鋪床疊被, 到廚房給他做好吃的, 又給他裁衣做鞋。

三郎在外浪蕩了兩年, 如今不大在意吃穿, 但阿娘一片慈母心, 他也不拒絕。這樣在家裡任由肖氏疼愛了一番後, 三郎又想跑了。

肖氏讓下人鎖進了大門, 堅決不許他出門。三郎很無奈,整日在家懨懨的沒精神,開始不好好吃飯,肖氏又心疼又生氣, 這個小冤家, 就是來克她的。

肖氏隻得拿好話勸他,“就快要過年了, 你這會子走了, 我和你阿爹兩個又要孤零零地過這個年,你陪著我們過個年,過了年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三郎隻得作罷,反正都快年底了, 既然不走了,索性再待一陣子。

他與肖氏商量,“阿娘,我在家過年,但您不能整日把我鎖在家裡啊,我總得出去見見同窗啊。”

肖氏讓他一再保證,不偷跑出京城,才半信半疑地放他出去,且讓家裡幾個小廝跟著。

平康坊那頭,莊小郎去了國子監讀書,慶哥兒也不在家,他索性也住到國子監去了,隻帶走了白鹿。莊姨娘怕他受委屈,背著洪姨娘給他塞銀子,他也不拒絕。

玉娘和墨染回到平康坊後,立刻抓起了家裡的大權,玉娘主內,墨染主外,莊姨娘識趣,立刻做起了甩手掌櫃。讓玉娘管家,玉娘公正,總不會克扣她們娘兒兩個,連弟弟每個月的月錢都和慶哥兒的一樣,各色衣裳鞋襪,有慶哥兒的,就有弟弟的,莊姨娘再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自己管家,洪姨娘在一邊虎視眈眈,又撈不到好處。

趙書良見老二媳婦派了心腹人回來,再不管家裡的事情,除非是有需要主子出麵,墨染兩口子就會請他出頭,其餘小事,他一概不理。

李姝送回來的年禮,玉娘往各家都送了一些,家裡留了一部分。送回來的銀子,給了慶哥兒一些零花,其餘的都給趙書良保管。

趙書良原來預備不管這事兒,墨染忙跪下說道,“老爺,二爺不在家,您不管,還有誰管呢。哥兒雖說是二爺的嫡長子,可他還小呢。二奶奶心疼哥兒,送回來這許多銀子,若一下子全給了哥兒,他一個小孩子,倒不怕他花錢,就怕外頭有那黑心腸的勾著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趙書良這才接下了銀子,每回慶哥兒回來,給他一些。宮裡人最是勢利眼,哪裡不需要打點。銀子,是這世上最好的敲門磚。

京城這邊暫時風平浪靜。

李姝在泉州,帶著平哥兒和閩娘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慶哥兒和三郎走了之後,宅子裡忽然空蕩了起來。李姝剛開始為了緩解思子之痛,帶著一兒一女到處逛。

慶哥兒走的時候,閩娘已經一歲多了,剛剛走穩,娘兒三個先是在清源山一帶逛,帶著一乾隨從和護衛,後頭跟著馬車,一路玩一路走。平哥兒在前頭跑的飛快,閩娘在後頭顛簸著兩條小胖腿拚命地追。

在京城的時候,規矩重,李姝極少出門去逛。上一次去京郊,還是她沒嫁人之前。自到了趙家,她就整日宅在家裡,除了去銀樓或綢緞莊逛逛,再無他處可去。

現在在這泉州的夫人圈子裡,她最大,誰也管不了她。她想玩就玩,想吃就吃。今兒去廟會,明兒去寺廟上香,越玩越有勁頭。好幾回趙世簡夜裡回來了,娘兒三個還在外頭瘋。

趙世簡看到她帶著孩子們玩,心裡總算放下了心。又給她們增添了幾個護衛,時常往家裡拿錢,讓她隨便花,其餘並不管她,愛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

也有人對此頗有微詞,你一個元帥夫人,整日跟個瘋婆子似的到處亂跑,還有沒有一點婦人規矩了。

趙世簡嗤之以鼻,老子拚命往上爬,難道是為了讓家裡婆娘和孩子更受委屈?你看不慣,那你就滾吧。李姝就更不理了,好不容易離了京城那個規矩窩,現在在這裡我是老大了,我還要聽你的,我男人都不管我,你囉嗦個屁,趕緊給老娘滾。

玩了一陣子後,李姝忽然想起平哥兒都五歲了,該上學了。一些開蒙早的孩子,三四歲就開始拿筆描紅。李姝怕他人小,手沒長好,整日拿筆,傷著小手就不好了。

平哥兒雖然不會寫字,但李姝整日帶著他讀書,小孩子記性又好,他能把千字文百家姓之類的蒙學背出好大一部分,還能背很多詩詞。就等過了年,就把他送到譚秀才那裡去。

趙世簡如今做了東南軍元帥,有英國公之前一年多的輔助,他順利地接過了大權,現在在軍中威望頗重,他說話,一般無人敢置喙。

京城那邊一大家子要養,特彆是宮裡賢妃母子幾個,宮裡花銷倒不是太大,但四皇子漸漸大了,他要有自己的圈子。宮外的許多人情關係都需要銀子來維護,門下的官員和將士們,人家既然跟著你走,你總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給人家的。

慶哥兒回京城的時候,趙世簡把自己搜□□淨了,又想辦法拆借了一些,才湊齊了那五萬兩銀子。等慶哥兒一走,他身上精窮精窮的。

趙世簡以前身上隻有幾十兩銀子的時候,為了給未婚妻買金鐲子而問哥哥借銀子。如今他手裡時常過萬的銀子了,還是要為了銀子發愁。光指望俸祿,養家都不夠。軍餉雖然多,他也不想伸太多手。東南軍是自己的根本,他不能虧待自己人。

最後,他打上了走私的主意。

朝廷雖然並未完全禁海,但開方的地方也不多,恰好,泉州這邊就有港口。他手裡有兵,想走幾艘船,太容易了。

但他不能吃獨食,福建這一乾官員,都得跟著喝口湯,一個鍋裡攪過飯,誰也跑不了了。

年前,他讓人跑了兩趟私貨,總督巡撫和竇大人等人都得了好處,全部睜隻眼閉隻眼。趙元帥不吃獨食,大夥兒心裡都很高興。誰不想過個肥年呢,又沒貪軍費,查也無處可差。

走了兩趟後,趙世簡感覺自己人手不足,立刻寫信給趙書良,讓他把肖青榮和趙世康都打發過來。

自從趙世簡離開了禦林軍,剛開始,他的職位仍舊保留著,肖青榮在軍需處還能待得住。後來趙世簡的職位沒了,丁大人補上來後,雖然並未說要換掉他,但規矩在那裡,肖青榮自己也不好再賴著。如今聽說趙世簡讓他去福建,他忙不迭地打了辭呈,丁大人留他,他堅持要走。

趙世康那個小管事做了好幾年,並無太大起色,如今堂弟那裡需要自己,他自然是沒有二話。

兩家人一商量,乾脆一起走。路上,雪娘和呂氏越說越親熱,趙世康和肖青榮以後要共同做事,二人有心相交,自然也越來越熱絡。

還沒過完正月,兩個人就帶著妻小一起往泉州趕來了。李姝提前給他兩家一家買了個一進的小院子,離這裡不遠,以後相互有個照應。除了買院子,又給他們一家雇了個當地懂官話的婆子,還一家給了個護衛。

兩家人到了泉州後,頭一日,安頓好了,第二日就都闔家來了北清街。趙世簡夫婦在家裡宴請了他們兩家人。

李姝親在二門迎接了兩家人。

雪娘一進門,立刻快速奔過來拉住李姝的手,一邊見禮一邊說道,“姝妹妹,這一年多沒見,你還好不好?”

李姝年紀比她小,今兒隻續家禮,忙也行禮道,“姐姐來了,我都好,姐姐家裡好不好?一路上奔波,定然是勞累了,快進屋歇著。”

然後她又給呂氏見禮,“大嫂子。”

婦人們見過禮後,李姝又見了肖青榮和趙世康。趙世簡還沒回來,趙世康自發地帶著肖青榮在前院書房帶著,文崖在一邊陪著說話。

李姝把呂氏和雪娘及孩子們都帶進了後院,閩娘邁著小腿蹬蹬蹬地跑了過來,“阿娘阿娘。”閩娘雖然還不到兩歲,但已經能清楚地喊人了。

李姝愛憐地抱起她,“喊大娘,喊姨媽。”

閩娘乖巧地開口,“大娘,姨媽。”呂氏兩個忙把閩娘狠誇了一通。

呂氏這回隻帶了小兒子武哥兒和女兒芳娘,大兒子都已經成家了,孫子小,不好奔波,就留在家裡。雪娘的大女兒玲娘九歲了,乖巧地跟在雪娘身後,雪娘另外兩個兒子都在前院。李姝把平哥兒打發到前院去跟兄弟們玩,把女兒遞給丫鬟,拉著兩家女兒的手,一通的誇讚,又給了見麵禮。

等肖青榮兩個在前院喝了好幾盞茶之後,天漸漸黑了,趙世簡回來了。

一進前院客廳,他就抱拳道,“康大哥和榮表哥來了。”趙世康和肖青榮不敢拿大,忙站起身,也抱拳回禮。

趙世簡揮手,“都坐,一路辛苦你們了。”

肖青榮想著自己關係遠一些,就沒有先開口。

趙世康說道,“接到三叔的話,怕簡兄弟你這裡缺人,我們收拾收拾就趕過來了。”

趙世簡又問,“家裡都安頓好了嗎?榮表哥是獨子,你走了,舅父和舅媽如何安排的?”

肖青榮忙道,“聽說妹夫這裡缺人,阿爹阿娘趕著我過來了。阿爹讓我不要擔心家裡,有大房一群兄弟們在,定能照顧好他們。”

趙世簡點點頭,“那就好。”

趙世康也跟著回答,“我把民哥兒留在了家裡,他已經成親了,可以代我看家了。”

趙世簡笑道,“為了我的事情,倒讓兩位哥哥把家拋下了。”

趙世康忙道,“都是自家人,簡兄弟能用上我們,是我們的福氣。”

趙世簡也不客氣,一揮手,把人都打發走了,開門見山說道,“此次我讓二位兄長來,是想請你們幫我做一些私密的事情。”

趙世康神色凝重,問道,“不知是何事?”

趙世簡用手指頭敲了敲茶幾的麵兒,緩緩說出兩個字,“走私。”

趙世康驚得好懸沒跳起來,肖青榮在軍需處做慣了,倒不吃驚,點頭道,“妹夫隻管吩咐,我們旁的不敢說,至少比彆個可靠些,有我們看著,賬麵上定然沒人敢弄鬼。隻是我們還不熟悉路子,還要妹夫著人多教導我們。”

趙世康見肖青榮說的跟吃飯一樣簡單,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沒出息,簡兄弟如今鎮守一方,走私些東西太正常。他雖然一直做著小官,也知道一些道理。哪個地方統帥,沒有一些自己來錢的路子。簡兄弟雄霸東南,守著泉州港口,自然不能放過。這一大家子加上京城裡一大攤子,都指望他養著,他難道自己會生銀子不成。

想通了之後,趙世康也立刻表態,“兄弟隻管吩咐,刀山火海,我們兩個都沒二話。”

趙世簡喝了口茶,“康大哥不用擔心,倒不用上刀山火海,有你們兩個在,我更放心一些。你們先歇息幾日,把泉州城逛一逛,熟悉本地的路線,地上的,海上的,都要知道。我讓人把輿圖給你們看,你們要儘快都吃到肚子裡。”

二人忙一起拱手,“兄弟/妹夫放心。”

趙世簡擺擺手,“暫時還要委屈兩位兄長,不會有官職加身,且再等一等。”

二人又說不圖那個虛名。

趙世簡見正事說完了,就開始說家常。他見過了兩家的三個男孩,都給了表禮,問他們可有在讀書。

趙世康家的老二武哥兒十一歲了,正在讀書。肖青榮家的兩個兒子小一些,大的八歲,小的才四歲,和平哥兒年紀差不多。

趙世簡點點頭,“明兒我讓人把幾個孩子送到譚秀才那裡讀書,平哥兒也才去,他們兄弟幾個以後每天一起上學,讓護衛接送。好在咱們住的都不遠,我不在家裡的時候,你們家裡有什麼難事,隻管來找姝娘。如今在泉州城,姝娘的麵子比我還大。”

肖青榮哈哈笑了,“這都是妹夫對姝妹妹好,旁人看的還不是妹夫的麵子。”

說笑了幾句後,趙世簡讓文崖開席。三個男人帶著四個小男孩一起吃飯,趙世簡讓唐副將也上桌,並把他介紹給兩位兄長,讓他們以後有問題可以先找唐副將。

唐副將是福建本地人,二十多歲,原來並不出彩,如今做了趙元帥跟前的心腹之人,開始人前顯貴,忠心自不用說。他見這是元帥家的兄弟,又是來負責私船的事情,知道是自己人,遂卸下了防備。

內院裡,李姝也帶著客人們一起吃飯,女人們在一起無非就是說一些家長裡短。呂氏大致說了老太太和孫氏幾個後,雪娘就開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肖家和的事情,李姝久不去肖家,變化也大,聽她說起,也豎著耳朵聽。

“大阿奶快八十了,身子骨還好的很,大娘家裡這兩年又添了兩個孫子,二娘家裡的兄弟一直在外頭做官,聽說馬上就要升六品了。妹妹不知道,去年,咱們家那幾個到妹妹家裡附學的孩子,有兩個中了秀才呢。阿爺高興壞了,李家想興旺,還是要人多才行。”

李姝笑著點頭,“姐姐說的是,等過幾年,那幾個孩子都出頭了,族裡旁的孩子也能接上。凡大族之家,都是人才興旺。咱們家這些年吃虧就吃在做官的太少了,阿爹和二哥獨木難支。”

呂氏也點頭,“弟妹說的是,不光你們李家,咱們趙家也是一樣的。阿爹和三叔這些年一直在扒拉族裡的出息子弟,但若想正經科舉做官,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旁的子弟,就算機靈些,最多也隻能做個小官。還是要讀書習武,走後門得來的官位,終究不是那麼光彩。”

李姝笑道,“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暫時人少,能用的都用上,等過個十年八年,咱們家的哥兒們都長大了,總能有三兩個能從科舉裡頭出來。”

雪娘笑了,“哎呦,嫂子和妹妹整日憂心這樣大的事情,單我跟個傻子一樣,就曉得吃喝玩樂。”

李姝哈哈笑了,“姐姐莫急,明兒我就帶著你們到處逛。姐姐不知道,如今在這福建,官場上一些重規矩的夫人們背地裡送了我個外號,就叫逛鬼。哈哈哈,都曉得我整日不著家,到處瞎玩。”

雪娘笑得隻打嗝,“妹妹,你如今也是元帥夫人了,好不好的,不說美名,居然得了個逛鬼的外號,這可真是,若讓蓮姑媽知道了,定然要給你排頭吃。”

呂氏年紀大一些,沒有像雪娘那樣大笑,但也撐不住笑了,“簡兄弟整日不在家,弟妹在家常日無聊,出去逛逛也未曾不可。如今在這福建,誰還能管到弟妹頭上。不過是出去逛逛,又沒去她家吃飯,怎地這般刻薄,給人取外號,弟妹以後不要與那種人來往了。”

李姝笑了,“還是嫂子疼我,虧得我臉皮厚,要是換做個怕羞的,哭都要哭死了。”

三家人親親熱熱地吃了頓飯後,趙世康和肖青榮各自帶著妻兒回家去了。

自此,趙世簡徹底把走私的具體事宜交給這二人,他隻過問個大致情況。趙世康本就是個方正人物,兄弟既然托了他,他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懈怠。肖青榮如今好容易攀上妹夫這條高枝兒,定然也要儘心。兩個人一個穩重一個機敏,把趙世簡的幾條私船打理的井井有條,半年的功夫,就給他掙回來十幾萬兩銀子。

這還隻是趙世簡個人分的,底下一乾隨從,也都賺個缽滿盆滿。福建的大小官員,等到年底的時候一並送禮,此次並未給他們分紅,這也是慣例。原來甘將軍在時候,也沒少這樣乾,大夥兒都知道規矩。

趙世簡自然不會虧待他們二人,如今他們沒有官位,隻能多給銀子,等軍營裡有缺位了,再給他們一人補一個合適的閒差。

趙世簡把得來的銀子,撥出十萬兩,命心腹之人帶到京城,交給嶽父和賢妃等人,用來打理朝中的關係,其餘的,他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交給李姝保管。

李姝不管他外頭的事情,官人給他銀子,她隻管收好,一部分留存起來,其餘的都花掉了,該吃吃該喝喝,今兒做衣裳明兒打首飾,後天帶著雪娘出去玩。趙世簡緊著她花,老子拿命掙來的錢,就是要給家裡婆娘和孩子花的!

李姝剛來的時候,遇到了件頭疼的事情,自從趙世簡到東南來了之後,總有一些心懷鬼胎的人想給他送美人。

李姝剛開始從來沒問趙世簡一個人在福建的這段日子是怎麼過的,他是個正常男人,當時做到了東南軍二把手,軍營裡普通的大頭兵有了軍餉都想去花樓,他能禁得住嗎?

李姝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就心裡揪著疼,但她不敢問,後來索性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