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1 / 2)

解夢[無限] 榆魚 22078 字 4個月前

在那條粘膩胳膊伸入枕頭之下時,林隨意渾身都繃緊起來。胳膊帶來的腥臭氣味,熏得他幾乎嘔吐出來,他趕緊捂住嘴。

那條胳膊在他們的枕頭下摸索,攪得他和樓唳都不安寧。好半天過去,胳膊並沒有如約找到它們想要找的東西,像是發泄一般,大力抽出他們的枕頭。

枕頭突然被抽出,林隨意腦袋要跌下時,一隻修長的手墊在了他腦袋之下。這隻手輕輕地撥了撥,林隨意腦袋就埋在了樓唳肩側,或許是靠得近,檀香變得馥鬱,衝淡了林隨意鼻腔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他這才敢呼出一口氣。

那些東西還沒走,來枕頭下翻找的手不止一雙,來了更多。可枕頭下空空如也,它們並未找到要找的目標物。像是不死心,它們開始往彆的地方摸索,林隨意能聽見手掌摩挲的詭異窸窣聲。

從頭頂開始,摸到了他的頭,粘膩沾到他額頭的皮膚。

下一秒,他又被帶了帶,整張臉都靠在了樓唳肩頭。

後背被樓唳箍住,以至於林隨意隻感覺到了那隻修長的手貼在後背的灼熱,而忽略了粘膩手掌一路摸索下來的不適。

覆在身上的被子被輕易扯去,屋裡響起被子被扯碎的聲音。然後是他們的鞋被拿起又丟在地上的聲音。

整間屋子都在被糟蹋。

大概是離樓唳很近,馥鬱香氣衝淡腥臭的同時給林隨意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林隨意小心地睜開眼,他躲在樓唳的肩胛之後,緩慢地轉動眼珠去看那些一直沒有被證實是什麼的東西。

一眼看過去猝不及防和樓唳身後的東西對上,林隨意下意識把腦袋埋下去,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戰栗,隻依稀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輕輕拍了拍。

過了好一會兒,林隨意才後知後覺是樓唳輕拍自己後背以示安慰。

不過林隨意倒不敢再冒險去看,剛才是他仗著樓唳帶來的安全感才望去一眼,現在他理智被嚇得拉起最高等級戒備,戒備之後就不敢再亂瞟亂看,就怕暴露了布條的位置,那會害了他自己與樓唳。

林隨意就這麼靠著樓唳,聽著那些東西糟蹋房間的動靜,其中包括樓唳散落的黑發,也被那些東西用肮臟的手撥弄著。

他心中充滿了愧疚,愧疚哽在他喉間,在這一刻,林隨意忽然很想變強。

這一晚比前麵幾晚都要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長到極限,而警惕卻不能鬆懈一分,稍有不慎這間屋子就會成為那些東西獲勝的戰場,活人會淪為悲慘的戰利品。

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和遙遙無期,黎明在筋疲力竭的緊繃中姍姍來遲。

等房間安靜下來許久後,林隨意才坐起身。

他忙取出咬在嘴裡的布條,想去問樓唳情況。

可咬了一晚的布條,口腔早就麻木,林隨意連怎麼說話都不會了,他隻能拖著自己毫無自覺的下頜發出兩聲哼哼。

樓唳隨之坐起,伸手捏住林隨意的兩頰,在麵部某個穴位摁了一下。

一陣酸脹蔓延開,林隨意仿佛戴上了痛苦麵具,生理性的眼淚花都要下來了。樓唳摁過他的穴位後,拿出一張乾淨絲帕擦了擦他從嘴角流下的唾液。

“結束了。”樓唳皺了下眉:“放鬆點,林隨意。”

林隨意用力搓了把臉,他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樓先生,我很抱歉。”

他把昨晚上那些東西找上門的罪過全攬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神經大條沒把那根碎布係成漂亮的結,也許昨晚就會風平浪靜。

樓唳身上也不會被那些東西弄臟,墨一樣的長發也不會被糟踐,弄得毛躁不說發尾還卷了腥臭的海藻。

對於林隨意的這一聲充滿愧疚的道歉,樓唳並未作答

。他看向林隨意手中的布條,深深地擰起眉:“臟。”

林隨意捏了下手心裡的布條,道:“我一定洗乾淨。”

樓唳的眉頭皺得更緊:“我是說它臟,不是指被你弄臟。”

林隨意道:“不臟。”

樓唳沉默下來,將林隨意看了許久。

半晌後,他從床上下來,一邊用絲帕清理自己發梢一邊問:“看清那些東西沒?”

林隨意目光釘在樓唳手中絲帕上,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沒看清。”

他那偷覷的一眼實際並沒有和那些東西對上,那東西是背對他的:“那些東西有頭發。”林隨意回憶道:“都還穿著衣服,我想我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了。”

樓唳應了聲,問:“是什麼。”

林隨意說:“有小源,有花襯衫,有花襯衫帶進夢裡的金主和誘餌,還有其他的人……應該不算上人了,我覺得來房間裡的那些東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

他並沒有看見昨晚來房間的那些東西的正臉,但是他看見了它們身上的衣服。

“樓先生。”林隨意想了想說:“我有一個對凶煞的想法。”

樓唳:“說說看。”

“凶煞是社婆……”頓了一下,林隨意看了眼門後人臉,土樓的人把人臉也喊做社婆,林隨意特意區分道:“我說的這個社婆隻是一個指代,指代向祭祀老人傳達需求的那個東西,這個東西要吃要喝還有交際而且還要每晚害人,所以它不可能是神靈,應該是鬼怪之類。”

樓唳向林隨意看過來:“這是你的想法,不必每句話都等我置評。繼續。”

林隨意便繼續往下說:“惹凶煞的方式就是滿足社婆需求,也可以看作答應鬼怪要求。”

他說完這句話仍然又看了樓唳一眼,一時半會兒他還是改不了說一句等樓唳應一聲的習慣。

正要繼續,樓唳應了聲:“嗯。”

林隨意愣了愣,發覺樓唳竟然將就了自己,他有些受寵若驚。於是不敢墨跡,緊接著道:“死亡方式是,成為倀鬼。”

事實就是如此,那些被害死的人,成為了在夜晚幫著社婆尋找‘憑證’的人。

“樓先生。”這次林隨意主動說:“我想解解看。”

樓唳:“好。”

“《周公解夢》中對夢妖魔鬼怪有解釋,妖魔鬼怪變幻莫測,凡夢妖魔怪鬼者多是心中局限、思維消極、恐懼而忽略自己直覺或喪失理智。夢見鬼,便是生活中有讓自己害怕的困擾。”

林隨意道:“社婆這個凶煞,就代表著吳阿偉的困擾。”

隻是他們仍舊不知道社婆究竟是什麼鬼怪,也就不能深入得解下去,隻能以大方向來解。

“惹凶煞的方式是滿足社婆需求,既可以看做應了鬼怪的呼召,答應了鬼怪的要求。《夢林玄解》中有解,夢神鬼呼召,主警告、主指授,須要以鬼怪的具體要求來解,而夢中社婆看似提出需求實際是為吃人,鬼怪呼召既是向鬼怪獻出生命,被鬼怪殺死,而夢被鬼怪殺死預示與親密之人發生矛盾。”

林隨意又自己的話解自己找出來的凶煞:“死亡方式是成為倀鬼,夢中淪為鬼本來應該是吉兆,預示運勢好轉財運頗佳。雖說成為倀鬼是死亡方式,但小源和花襯衫並沒有真的死去,所以可以看做運勢好轉和財運頗佳並不是真的,而是一場迷惑,受了迷惑的吳阿偉以為自己走了運,實際等待他的是運勢鬥轉之下,當一個人沒了運,也就沒了命,吳阿偉正落入危險陷阱。”

在樓唳一聲‘嗯’後,林隨意把自己說的這些都串聯起來,解釋道:“吳阿偉與親密之人有過矛盾,或許這個親密之人重新找上了他,吳阿偉恐懼親密之人再次離開,聽信親密之人的話,哪怕他自己都

能感覺到奇怪,但是他選擇忽視這份奇怪,甚至到喪失理智的地步。但實則親密之人回來身邊並不是要與吳阿偉重修於好消除矛盾隔閡,親密之人裝出來的表象讓吳阿偉誤以為自己好運到來,其實不然,親密之人是想害死吳阿偉,等吳阿偉死後就會帶走他的錢財。”

“樓先生。”林隨意鄭重道:“我解好了。”

“我想知道您怎麼想。”林隨意說:“隻是想聽您的想法,沒有旁的意思。”

樓唳聞言,停下清理頭發的動作,道:“很詳儘,我沒有要補充的。”

林隨意激動道:“那樓先生也是認可我找的這個凶煞了!”

樓唳道:“如果昨晚的那些東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我可以認可。”

林隨意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畢竟他沒有看見那些東西的正麵,他帶著一點點不確定說:“應該是的。”

隨後他說:“樓先生,我去給您打水來清理。”

他們兩個人一身糟糕,尤其是樓唳。這樣出去難免會成為人群焦點,在土樓裡,成為焦點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用。”樓唳道:“我自己……”

林隨意道:“樓先生,你讓我替你打水來吧,不然我會很愧疚的。”

樓唳道:“……好。”

林隨意去打水了,他們昨天把多餘的紙錢燒掉,好在土樓打水並不需要用錢。林隨意弄來好幾盆熱水,又去旅館老板那裡要來毛巾——給旅館房間每日提供乾淨毛巾,是每個旅館的責任與義務。

還有袋裝的洗發露。

他給樓唳勾兌好了溫水後,問樓唳:“樓先生,您還需要洗澡嗎?”

樓唳轉頭看他:“怎麼洗?”

屋裡環境就這樣,腥味熏天,洗了也是無用功,況且也沒有洗澡的條件。

林隨意想想也是。

“那我去找點水來把房間清理乾淨。”林隨意說。

他們現在囊中羞澀,沒有辦法去更換房間,房間雖然一團亂,但他們還得繼續住下去。

凶煞還沒找完,吳阿偉和親密之人的矛盾是什麼,親密之人會用什麼方式殺掉吳阿偉都還沒搞清楚。且吳阿偉的這場夢還沒醒,他們還得繼續待在夢裡,房間也得繼續住下去。

“不急。”樓唳說:“我很快就好,屋裡狼藉我同你一起收拾。”

林隨意還是任勞任怨地去打水收拾屋子了。

樓唳可是樓先生,讓樓唳跟他一起打掃衛生,林隨意渾身難受,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做衛生。

等樓唳清理了一些沾到的淤泥,沒有那麼顯眼後,林隨意和樓唳就要出門。

經過昨晚一遭,林隨意可以確定‘社婆赴仙會’的重點在於‘打扮’,他們這些活人中,小夢的發夾也符合‘打扮’。

不知道小夢的發夾有沒有被找到,更不知道小夢現在什麼情況,林隨意還是著急去查看的。

小夢是和大小竹竿住在土樓一層,去小夢房間會經過大小竹竿的房間。林隨意和樓唳剛經過,小竹竿就把玻璃窗推開,朝他們喊道:“樓先生,隨意哥。”

林隨意轉頭去看,小竹竿一臉焦急,屋子裡除了竹竿,葉之懸和胡瑞也在,看他們的表情是等他和樓唳許久了。

林隨意目光往房間裡瞅,瞅到了小玥卻沒看見小夢。

他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一下就漫出來。

他看看樓唳,樓唳道:“進去說。”

林隨意點點頭。

他們去到大小竹竿的房間,雖然已經預感小夢出事,林隨意還是開口詢問:“小夢她……”

竹竿道:“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林隨意愣了下,他以為得到的答案隻有‘出事’或者‘相

安無事’,但沒想到會得到‘不知道什麼情況’的答複。

“什麼意思?”林隨意不安地問。

“天亮後我就和程崖去了小夢房間,小夢沒在屋子裡。”竹竿道:“我們翻窗進去後,發現她的房間有淤泥,但沒有翻找東西的手印。我想,既然沒有翻找的痕跡,就沒辦法說明那些東西找到了她的發夾。”

葉之懸和胡瑞是早起後來找大小竹竿的,聽見竹竿的說法後也去土樓四處轉了轉。

葉之懸說:“沒看到人。”

胡瑞道:“屋裡沒有翻找痕跡確實不能直接證明小夢出事,但也不是什麼好消息,小夢也可能是把發夾藏在了屋外,所以屋內沒有留下翻找痕跡。小夢有沒有出事,要看看她的發夾有沒有被那些東西找到。”

隻剩小玥一個女生了,她臉色慘白地坐在床尾,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夢把發夾藏在哪裡,她沒有告訴我。”

因為要先找到發夾的藏匿地才能根據實際情況判斷小夢的人身安全,大家都不知道小夢把發夾藏在哪裡,白天的時候小夢和小玥一直待在一起,解夢師們以為小夢至少會透露向小玥透露一點。

不然土樓這麼大,小夢藏匿發夾的位置還沒找到,祭祀老頭又會開始宣布今天的社婆需求。

“我知道。”林隨意開口。

眾人都朝著林隨意看來,包括樓唳。

“隻知道大概方向,具體不知道在哪裡。”林隨意說:“小夢太過不安,她透露了一點,我猜……她應該是想要得到安慰。”

小玥也是害怕的,小夢無法在小玥那裡得到想要的安慰,在所有人中,林隨意是最隨和的人。

“在哪?!”

眾人著急問道。

林隨意指著一層的某片區域:“應該是在那些樹下麵,具體是那棵樹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在樹下,我看見小夢手上有刨土的痕跡。”

眾人便根據林隨意所指的區域去找。

一層不像其他樓層沒有中心,土樓一層很大,整個圍成圈的土樓占地麵積就是一層的麵積。

有廊道有祭祀台,還有不少的樹。

不過他們是找小夢藏發夾的位置而不是要去藏,隻要一棵棵樹下瞧一瞧,看有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就可以找到小夢發夾的藏匿位置了。

尋找發夾大約花了半個多小時,樓唳輕喊一聲林隨意:“在這。”

林隨意趕緊招呼其他人一同過去瞧。

這是一棵很普通的樹,樹根的泥土被刨出一個洞,刨出來的泥土上有腥臭味,也殘留著海藻。

除此之外洞中空空,什麼也沒有。

眾人就明了了,發夾被找到了,小夢出事了。

林隨意盯著樹根下的洞,洞口漆黑像是把人都裝進去了一樣。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失語良久才艱難地開口:“那樣也被找到了嗎……”

房間外竟然也不安全。

樓唳道:“去她房間看看。”

林隨意點頭。

雖然竹竿他們已經去過小夢房間,但自己沒有親眼所見,單聽竹竿他們描述難免會有缺失。

竹竿聽見樓唳要去小夢房間,忙去帶路。

等他們一行人到了小夢房間後,林隨意看了眼屋裡,心裡的不安驟然被拔高,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被提起來,雙腳無法落到實處,不安就變成惶恐。

他看向樓唳:“樓先生。”

“有人在監視我們。”林隨意艱難開口:“並且把我們的動向彙報給了社婆。”

林隨意的這個推論並不難理解,事實上,他一說出這句話,其他人都瞬間明了。

小夢房間裡沒有翻找的手印,那些東西從房間裡生出後就直

奔了小夢藏匿發夾的位置。

“甚至是全天監視……”林隨意喃喃開口。

他想到了昨晚上他把布條塞進枕頭,那東西也是直奔到床前,伸手探進枕頭裡。

可林隨意到底沒有把布條放進枕頭之下。

因為他想到胡瑞和葉之懸的衣服,他們兩人的衣服上有翻找的手印,這說明那些東西還是找到了他們的衣服,但那些東西的目的是水,找到衣服沒有用。

可昨晚那些東西要找的是布條,藏在枕頭底下終究會被找到。也就是在昨晚舟楫登岸聲傳來的電光石火間,林隨意藏在被子裡把布條塞進口中。

葉之懸說:“若是全天監視,那它們來我們房間那一晚也並沒有直奔著衣服去啊,而是在彆的地方找了一會兒才去找我們的衣服。”

胡瑞道:“衣服弄濕後,我們是先把衣服搭在沙發上,後來才疊好放在枕頭下麵。它們的目標不是衣服,是水。濕衣服搭在沙發上,沙發上也會有濕意,所以那些東西才會先奔去沙發,隻能算我們僥幸,沙發上的濕意在它們出現在房間後乾了。”

葉之懸整個人一僵,後怕的情緒席卷而來,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最終慘淡一笑:“還真是……僥幸。”

可僥幸並不是什麼好詞,在這土樓中能僥幸一次兩次,難道還能一直僥幸下去嗎?

“操!”竹竿罵道:“土樓這麼多人,誰他媽在監視我們?!”

沒人能回答竹竿這句話,正如第三視角夢一樣,他們至今不知夢主在借誰的眼睛觀夢。

“樓先生。”林隨意看向樓唳,他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樓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門後人臉上的原因:“會是人臉在監視我們嗎?”

雖然林隨意說得極其不確定,眾人還是猛地一頓,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後的人臉。

已經幾天過去,此時門後的人臉更加**。他們之前找不到人臉貼在門後的原因,現在卻得到了答案。

人臉若不是監視他們,那麼貼在門後的原因又會是什麼呢?總不會是裝飾。

“不清楚。”樓唳開口。

不過這次他的‘不清楚’並不冷淡。

林隨意便知道樓唳是真的不清楚,樓唳懷疑過人臉沒有死透,且用發夾戳破了人臉皮膚,得到的是人臉沒有絲毫反應。

不清楚也意味著樓唳沒有否定,小竹竿道:“要不要撕下來?”

說著小竹竿就想將門後的人臉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