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沒事,就說明他每晚與樓唳的春夢也算數。或許社婆要求的童男童女條件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苛,那種事連想也不能想,社婆要吃最純粹的人。
通過林隨意的語氣,小竹竿也不覺得林隨意是在與自己開玩笑,他哭喪著臉道:“這個時候怎麼想齷齪事?我做不到啊。我現在腦子裡隻想著怎麼活命,我……我就不熱衷這檔子事,我連做春夢第二天都要去祠堂請罪的。”
“你……”林隨意愣住:“做過春夢?”
“啊。”小竹竿:“偶爾。”
林隨意猛地沉默住了,他的臉上再度出現困惑與茫然。
春夢不算數麼?
那他怎麼會被那些東西放過,還是說……
他不是雛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他怎麼不知道?!
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竹竿道:“是不是要在腦子裡想那檔子事才能活命?”
他以為林隨意沒事就是腦子在想那檔子事,他道:“你講給我聽聽吧,得有描述我才好腦補,拜托你了。”
“不是,是我搞錯了。”林隨意甩甩腦袋把腦子裡的困惑甩出去:“等我一下。”
現在不是他追究自己什麼時候不是雛的問題,他飛快地從地板上爬起來,跑到衣櫃處搬起幾塊木板。
他蹲在床邊,把木板疊起擋住床底。
床底雖然是門後
人臉的視線盲區,但林隨意還是擔心那些東西的摸索會到達床底,他把木板壘起來,這樣那些東西摸索到的就是木板,而不會摸索到床底下的小竹竿。
就在他壘起這些木板時,身後一聲‘吱吖’,門關上了。
外麵沒有風,門不會被風吹得關上,而且門是朝屋裡的,就算有風,風進門的房間也不會讓門關上。
察覺到不對,林隨意朝門的方向看去,這一眼他和小竹竿連呼吸都停滯了。
有個東西摸索到了門邊,在摸索中它碰掉了擋住人臉的布。
人臉再度睜開眼睛朝著屋內看來。
林隨意瞬間從床邊彈開,他如果站在床邊,或許人臉會根據他的位置猜到床底下還有個人。
人臉睜開眼,自它掉落的爛肉又開始蹦躂,隻是屋裡地板上到處都是濕滑的淤泥,它拱得艱難,拱了好半天都在原地。
人臉並不在意這塊爛肉,它死魚一樣凸出的眼珠子在皮/肉裡咕嚕嚕地轉動,把它能看見的地方都看了。
通過人臉的視線,林隨意小小地鬆了口氣,因為人臉真的沒有朝床底看去。
而就當林隨意期望能通過現狀熬過天黑時,那個揭下布的東西揭下了門後的人臉。
林隨意倒吸一口涼氣,吸進肺裡的腥臭味嗆得他差點窒息。
那東西把人臉貼在了自己臉上,然後人臉在那東西的頭上重新打量屋內,它每轉動一下眼珠,林隨意的心裡就揪起一分。
“程崖,往後退一點!”林隨意大著膽子站在那東西旁邊,企圖用同樣的視野去重新判斷人臉的視野盲區。
程崖往床底又縮了縮。
人臉沒看見他。
貼上人臉的那東西往前走了幾步,像是交接一樣,另一個位置的那東西揭下人臉貼在自己正麵。
視野又變了。
林隨意還沒追上去,人臉又交接給了下一個。
下一個接下一個,到最後一個東西的正麵上時,人臉眼珠就釘在了床底——它看見了小竹竿!
來到房間的所有東西終於找到目標,它們儘都蹲下來,歪著脖子,將脖子傾斜成一個詭異的形狀,朝向床底。
帶著人臉的東西伸出手,把縮在床底深處的小竹竿揪了出來。
“隨意哥!!!”
小竹竿根本沒辦法掙脫:“救我!!!”
那東西一抓住小竹竿,就不再鬆手。
它們揪著小竹竿回到衣櫃處,在排隊離開房間。
“隨意哥!”
小竹竿看向林隨意:“救我啊。”
就在抓著小竹竿的東西即將消失前,林隨意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他也抓住了小竹竿,可力氣與那些東西實在懸殊,他也被拖著靠近衣櫃。
他看見那些東西一靠近衣櫃就消失了身影,而小竹竿的身影也在變得模糊。
林隨意咬著牙沒鬆手,小竹竿快哭了:“算了,隨意哥,彆管……”
聲音戛然而止,小竹竿被拉入了衣櫃,林隨意一個踉蹌也被拽入衣櫃。
-
四周一片漆黑。
林隨意舉起手,他手指酸澀脹痛,而此時他能感覺手上的不適卻看不見自己的手指。
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睜眼和閉眼都是一個樣。
也許是看不見,耳畔的聲音就清晰起來。
有水聲,也有‘啪嗒’的聲音,以及還有呼吸聲。
林隨意頓了頓,試探地喚道:“程崖?”
“隨意哥?”身旁響起小竹竿驚喜的聲音:“你在哪?你在我旁邊嗎?”
看來小竹竿也看不見。
林隨意伸手去摸索,因為沒有防
備,他摸到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他下意識收縮回手,下一秒小竹竿驚了一聲:“我的天,我摸到了什麼鬼東西!”
“應該是我?”林隨意也不確定,他再次去摸,又摸到了冰冷僵硬的東西,他沒有立刻握在手裡,而是摸索出一個輪廓出來,像是一條胳膊。
“隨意……隨意哥。”小竹竿緊張地問:“是你在摸我嗎?”
“嗯。”林隨意道:“你怎麼這麼涼?”
小竹竿聲音都繃緊:“我……我不涼啊,我現在手心裡都是汗。”
林隨意沉默了一下,默默地鬆開那冰涼的東西,他道:“我鬆開你了。”
小竹竿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說:“隨意哥,你鬆開我了嗎?”
林隨意有不好的預感:“嗯……”
小竹竿深吸一口氣:“那現在在摸我腦袋的東西是什麼啊……”
兩個人都沉默住了,太黑了,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林隨意說:“我們都彆亂動吧。”
小竹竿:“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又過了一會兒,小竹竿問:“我們這算是活下來了嗎?”
這個問題林隨意也無法回答。
這個漆黑的地方是哪裡,林隨意不知道。他隻知道這裡一定不是土樓,不是他們夜夜躲命的房間。
不知道身處哪裡,手上也沒有能照亮的東西,能不能活下來還真不好說。
“隨意哥。”小竹竿說:“那是不是有個光點?”
林隨意根本不知道小竹竿說的‘那’在哪裡,他在一片漆黑裡張望了一下,好在光點在黑暗裡顯眼,不用小竹竿報出具體位置也能看見。
林隨意表示自己也看見了:“嗯。”
“這邊也有光。”小竹竿數著光點:“一個兩個……”
光點越來越多,林隨意看清楚眼前光點,那是一個紙糊的燈籠,和土樓廊道上掛著的燈籠一模一樣。
燈籠的光很朦朧,隻能照亮方寸。
但隨著燈籠越來越多,視野終於不再是漆黑一片。
林隨意去看他剛剛摸索的冰涼東西,他沒摸索錯,那就是一條手臂。手臂的主人被倒吊在他頭上,兩隻手臂就垂在他身前。
小竹竿距離他不遠,此時臉色難看到極點,在小竹竿的頭頂上懸著一雙腳——一個人就吊在他的頭頂。
這就是小竹竿說的不斷碰他頭的東西。
吊死的屍體不止兩具,他們頭頂密密麻麻都是吊著屍體,有正掛也有倒吊著的。像是人形風鈴,隨著陰冷的風而詭異地搖擺。
此情此景,林隨意和小竹竿也隻能詭異地沉默著。
沉默間,一陣腥臭的風朝著他們襲來,與此同時他們耳側響起尖細的女聲。
這個尖細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像是被風送來,難以辨彆聲源,且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問話,林隨意不敢回答,他保持沉默,小竹竿也沉默著。
尖細的聲音‘咯咯咯’笑起來:“不說我也知道,你叫程崖。”
小竹竿臉色一白,原來是在跟他說話。
像是要履行‘社婆要與人說話’的需求,尖細的聲音當真在與小竹竿閒聊起來:“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有個哥哥叫程案,可惜他身子太臟,不然哥倆一起來更快哉。”
小竹竿立刻:“你衝我來,彆找我哥!”
尖細的聲音又‘咯咯咯’笑起來:“可惜你再也見不到你哥了。”
小竹竿身形一下就垮了下去。
許是覺得小竹竿無趣,尖細的女聲轉移了目標:“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第一次林隨意是不敢作答,而
這一次林隨意不確定尖細的聲音在問誰,他依舊沉默著。
“你叫林隨意,你——”尖細的聲音戛然而止,之後變得暴怒:“你是臟的!”
“誰把他帶來的!是誰!”
隨著尖細聲音的暴怒,懸在頭頂上無數吊死的人開始掙紮,它們不是掙紮想要逃跑,而是掙紮著把臉衝向林隨意,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尖細聲音的暴怒讓林隨意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因為肮臟而被宰掉,密密麻麻看來的眼睛讓林隨意猶豫了一會兒,隨後他開口問不知從哪裡而來的尖細聲音:“冒昧問一下,你知道誰把我弄臟了嗎?”
尖細聲音既然知道他臟了,應該也知道誰把他弄臟的吧。
他想著反正要死了,問一問也不虧,好過不明不白死掉。
尖細女聲根本不屑於與臟人說話,它在嗬斥帶林隨意進入黑洞裡的東西:“一群沒用的東西,我要把你們全宰了!”
林隨意估計尖細女聲就是社婆了,他耐心等待社婆處理宰掉那些東西。於土樓剩下的活人來言,已經淪為倀鬼的東西越少越好。
等社婆將那些東西處理得差不多,林隨意估摸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時,他再度開口,真誠地問:“能告訴我嗎?”
“你自己不知道嗎?!”像是被林隨意惹煩了,社婆朝他嗬斥。
林隨意默然了一下,誠懇道:“不知道才問的。”
像是嗅到了有趣,社婆‘咯咯咯’笑起來,說:“你麵前的屍體會告訴你。”
林隨意想了想向前走了一步,小竹竿焦急攔住他:“隨意哥……”
林隨意道:“沒事。”
反正要死了。
他繞開小竹竿,走到麵前的屍體處停下。
社婆道:“你湊近些。”
林隨意就湊近了一些,而他麵前的屍體也果然開口說話。
說出了一個名字。
林隨意臉色變得難看。
屍體說。
樓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