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1 / 2)

媚王侯 步驚塵 7274 字 3個月前

畫舫船船頭的甲板上,秦柏川麵朝大海而立,雙手持著一根碧玉管笛抵在唇邊,眼神微空,不知道是在看著麵前的浩浩海水,還是穿過了海水,看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落日殘留的幾許霞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得他那如刀刻般立體的五官半明半昧,薄唇的嘴角微微翹起,噙著一抹十分溫柔的淺笑。

拓跋勰擁著玉蔻下到一樓後,往船頭望過去時,看見的秦柏川的側臉,便是那副鬼樣子。

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似笑非笑著說:“臨海吹笛,海水渺渺,笛聲悠悠,柏川好興致啊!”

笛聲戛然而止。

“陡然看見王維詩中‘長河落日圓’的壯麗景色,小子心中激動,一不留神兒便吹起了笛子,驚擾了大王,實在該罰,請大王降罪!”秦柏川連忙把笛子從唇邊取下,往右轉過身來後,假作驚恐地跪下請罪道。

“孤聽聞,趙美人去郡守府取琴時,柏川你曾以一曲《梅花引》向她賠罪,今日你既是因笛聲惹出的事兒,孤也就不罰你彆的了,你便如那日以曲子向趙美人賠罪一般,把方才的曲子再多吹奏幾遍給孤聽聽,以賠罪吧。”

喜歡吹笛子是吧,那他就讓你吹,吹,吹到你斷氣兒!

秦柏川一呆。

這樣就完了?

難道,玉蔻聽到他吹出的笛音後,沒有露出異樣,所以,大王還不知曉他方才所吹奏之曲,是玉蔻以前所作?

“來人,把這裡布置一下,孤要在這裡聽會兒曲兒。”說話間,走到了船頭後,拓拔勰吩咐婢子,又一低頭去看懷裡的玉蔻,“美人也和孤一起聽聽,看看你以前所作的曲子,由他人吹奏出來時,音調兒準不準。”

玉蔻應下。

正措辭要怎麼把自己方才所吹奏的曲子,是玉蔻所作一事說出來的秦柏川思考的思緒一滯。

原來大王已經知道了。

可他,為什麼不生氣?

玉蔻所作之曲被他知道了,無異於玉蔻所繡的香囊在他手中,自己的女人與旁的男人私相授受,任是哪個男人,都忍不了的吧?

原本都做好了打算,代王問責他時,就解釋自己是從蒔花館得到的曲子的秦柏川,滿頭霧水地站起身來。

——秦柏川隻是想讓拓拔勰對玉蔻生隙,不是讓拓拔勰要了玉蔻的命,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說辭,蒔花館那邊,亦是那邊早就打點好了。

雙手持著笛子重新抵到嘴邊後,秦柏川緩緩吐氣,輕快的笛音,再度響起在遼遠寬闊的海麵之上。

另一邊,婢子們很快抬來了兩方矮幾到拓拔勰處放下,又在旁邊鋪下兩個蒲團後,拓跋勰擁著玉蔻在其中一方矮幾旁的蒲團上,一起坐了下去。

又一會兒後,婢子們端來了點心和清茶。

琥珀色的眸子在矮幾上掃了一圈後,拓拔勰懶懶道:“唔,這棗泥酥看起來不錯,美人,給孤拿一塊過來嘗嘗。”

不遠處,秦柏川悄悄地轉了轉眸子,偷偷地往那挨坐在一起的男女望了過去——

容色絕美的女子穿著比鈴鐺花的顏色略淺一些的上襦,胸口處繡著仙鶴展翅的圖案,兩邊肩膀處,繡著和胸口處相配的仙鶴展了開來的半邊翅膀。

忽然間,女子那白底,上麵以金線繡著瓔珞紋樣的腰帶束著的纖纖細腰挺直起來,她抬起雙臂,自她麵前的矮幾上撈起一塊棗泥酥後,雙手捧著,奉到了她身旁男人的薄唇邊。

男人唇色偏淡的薄唇微張,就著女子的柔軟小手,慢慢地地把一塊棗泥酥吃完了。

他似乎還有些意猶未儘,剛吃完一塊,便道:“再拿一塊。”

“棗泥酥吃得有些口乾,美人,給孤倒盅茶。”

“再拿一塊。”

“再拿一塊。”

一連用了三塊棗泥酥,拓跋勰之前被玉蔻按摩穴道後,好轉了些的身體,隱隱地有些不舒服了。

那是一種不好形容的感覺,不痛,亦不癢,但就是胸口發悶的感覺略重了些,喉嚨處,還有些泛酸。

拓跋勰微皺起眉頭。

他垂下眼眸,瞥了麵前玉蔻又奉了過來的棗泥酥幾許後,搖了搖頭:“棗泥酥太甜了,膩人,孤還是不吃這個了,換馬蹄糕吧。”

看看換一個點心吃,自己會不會好些。

玉蔻乖順地把棗泥酥放了回去,轉手從另一盤的白底粉花瓷碟裡麵,拿起馬蹄糕後,奉到拓跋勰嘴邊。

馬蹄糕是一種鹹味的點心,沒了太過膩人的甜味兒,拓跋勰聞著,感覺稍微能夠接受些了,他薄唇微張,低頭吃了。

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在旁邊伺候著又吃又喝的,大王這哪裡是在聽曲兒?

擺明了是在逗他秦柏川玩兒呢!

秦柏川心下鬱鬱,都繼續吹不下去了!

卻不敢停,畢竟,代王之前說過,要讓他多吹奏幾遍《夢裡水鄉》給他賠罪的。

“再拿一塊馬蹄糕。”

這一次,玉蔻卻沒有依著拓拔勰的意,才剛,她心裡因為他肯吃東西了而升起的興奮散去後,發現了拓跋勰的不對勁兒。

他吃她為他奉了過去的糕點時,麵色不正常!

彆人吃好吃的東西,都是眉目舒展,神情愉悅的,而大王,卻是微皺著眉頭,神色隱忍的。

很顯然,大王其實是不想吃的。

卻為什麼要強撐著吃,玉蔻有些想不明白,這時候也沒有時間讓她去想這個問題,她便乾脆不去想了。

從袖袋中取出一方藕色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雙手後,玉蔻探出右手,抓住拓跋勰身上藍灰色長袍的一角衣袖,輕輕地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