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1 / 2)

媚王侯 步驚塵 9051 字 3個月前

入夏後,白日越發地長了起來。

拓跋勰離開建章宮後,坐著輦車回了後宮,行至離甘露宮尚有一段距離的宮道上時,便借著夏日殘留的日光,遙遙地望見了甘露宮朱紅色的宮門前,有一個他看著十分眼熟的人影兒,亭亭立在那裡。

“停!”一道威嚴的聲音,自輦車中傳了出來。

趕車的太監連忙把輦車停了下來。

待得輦車徹底停穩了後,拓跋勰騰地起身,拂開前方的一道杏黃色的垂簾後,轉身下了輦車。

大步流星地走到甘露宮宮門前,那被眾位宮女簇擁在最前麵的玉蔻麵前後,拓跋勰琥珀色的眸子,掃了一遍玉蔻身上穿著的如騎馬裝般束身的淺紫色衣裳,琥珀色的眸子中閃過一抹遺憾。

同時,他抬手扶起了欲向他行禮的玉蔻後,擁著佳人一起往甘露宮裡麵走去。

兩人身後,宮女太監們自覺地離著兩人三米遠,不敢靠近。

把腦袋低下去,拓跋勰性感的薄唇挨到玉蔻的耳畔後,壓低了聲兒調侃她:“美人今兒個怎麼這麼乖,都知道出來迎我了?”

胡說,她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

大多數的時候,她都是聽他的,就連兩人親密時,也是如此,對於那個時候他提的好多要求,她儘管害羞,還不都是應了?

現在竟然說她隻有今天才乖,果然有了新人了就是忘了舊人的好!

玉蔻的心裡打翻了醋壇子,酸得醋味兒都快冒出來了。

卻到底隻在心裡腹誹了腹誹,沒有表露到臉上去——她的理智還是在的——隻垂首斂眉,十分恭順地回道:

“大王若是喜歡,以後每日傍晚,玉蔻都去甘露宮的宮門前迎接大王。”

隻是,她願意迎接,大王以後,卻不一定會日日來她的甘露宮吧。

她以後每天傍晚,都去甘露宮的宮門前迎接自己?

日暮黃昏,朱紅色的宮門前立著一位妙齡少女,她身姿俏然,夕陽的餘暉從她身子的一側照來,她的影子隨即傾落在另一側,拉得長長的——

像伸長了脖子,眺望著郎君是否歸來一般。

那樣的畫麵,光是想想,拓跋勰的心裡便是暖洋洋的,他絲毫也沒有聽出玉蔻話裡的不對勁兒,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好。”

“不過下雨天,還有後頭深夏了天兒熱時,你就彆再出來了,免得受了寒氣或者暑氣,病倒了。”

嗯?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玉蔻聽得怔愣了一下。

男人繼續在她的耳畔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對了,你那時也彆光站在宮門口不動地等我,記得在宮門口來來去去地多走走,要鍛煉鍛煉,知道嗎?”

以後她要是生孩子,體力不好,可不行!

如廝溫柔。

就是這份溫柔,讓她不由自主地淪陷,可偏偏,這份溫柔如水中月,鏡中花,可以感受得到,卻無法掌在手心,獨自擁有。

想想心裡都難過,玉蔻輕輕地擺了擺小腦袋,算了,她還是不想了,既然有些事情注定了是她無法左右的,那麼,她還是專注於,抓住她可以抓住的吧。

思及此,玉蔻強打起精神,歪過頭望向拓跋勰,微笑著乖乖地應道:“知道了,玉蔻都聽大王的。”

拓跋勰輕輕地擰起了墨眉,他怎麼感覺,玉蔻今日,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但具體是哪裡不對,拓跋勰又有些說不上來。

“大王,我讓人傳膳了?”拓跋勰心裡微微有些疑惑著時,兩人已經緩步走進了甘露宮的主殿,玉蔻出聲問他。

“唔,傳吧。”

一會兒後。

拓跋勰坐在用膳時用的榆木雕花矮幾後方,看著矮幾上被宮人一一送了上來的,適合他用的葷菜,以及一碗白如雪花的粳米飯,往左側過頭,問在他左側坐著的玉蔻:“你的飱食呢?”

“玉蔻之前已經吃過了。”說著,玉蔻探出右手,自矮幾上拈起一副金鑲玉的玉箸後,伸至一盤芙蓉肉中,夾起一塊以豬肉、蝦肉為原料烹製而成,色澤粉紅,有如芙蓉花般好看的肉塊後,掉轉玉箸,慢慢地送到拓跋勰的嘴邊,“大王,玉蔻伺候你用膳。”

除了一門琴藝拿得出手外,玉蔻再沒有彆的精通的了,可偏偏,拓跋勰雖然也喜歡聽她彈的琴,但到底不是愛好這個的人,也就偶爾閒暇了讓她給他彈一曲聽聽,想以琴藝完全籠絡住君心,那是不可能的。

琴藝不可能,玉蔻,也就隻能發揮女子獨有的特長了——溫柔如水。

讓拓跋勰,不知不覺地習慣她的綿綿溫柔,這樣,就算他有了新人,也不會把她忘之腦後。

拓跋勰垂下視線。

女子或許是早就做好了飱食時服侍他用膳的打算,不僅已經提前用過了飱食,她身上的穿戴,也特意換了身窄袖的,淺紫色繡纏枝蓮紋樣的上襦。

之前在宮門前,他就看見她上襦那兩邊的袖子,不僅不是她以往穿的寬袍大袖的那種風格,而是乾練、方便行動的窄袖後,她兩邊的胳膊上,還分彆以一條淺紫色的細綢帶,把袖子給捆成了粽子。

那細綢帶纏纏繞繞,一直繞到了她的肘間才止。

當時他看見她那身如騎馬裝般的束身裝,還被她那被衣服裹得越發曼妙的身姿,吸引得動了點兒心思,隻可惜想到今日早上才剛與她胡鬨了一番,晚上得讓她歇歇後,遺憾地壓下了那絲旖旎的念頭。

沒想到,她做如此裝扮,竟然是為了伺候他用膳。

還有那一聲“大王,玉蔻伺候你用膳”,吳儂軟語一般,嬌滴滴的,叫得拓跋勰的魂兒都快酥沒了。

他想都不及多想,腦袋兒便自有主張地低了下去,張口咬住那如玉雙箸中夾著的一塊芙蓉肉後,納入嘴中。

玉蔻將玉箸輕輕地放在、專門放筷子與勺子的一個空盤子裡麵後,自空盤裡麵拈起一把鑲著金邊兒的白色瓷勺,秉持著一口菜一口飯的原則,用勺子在拓跋勰麵前的瓷碗裡麵,給拓跋勰舀了大半勺的粳米飯後,再度送到了拓跋勰的嘴邊。

拓跋勰下意識地張開嘴巴,就欲吞下勺子裡的粳米飯。

猛然間,他忽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動作一頓。

視線再度垂下,他卻不是去看玉蔻的雙臂,而是落在了玉蔻右手中持著的那把勺子上:

他記得,之前玉蔻帶著陸遠和他們一起用膳時,玉蔻就是用著一把和這個勺子差不多模樣的勺子,給陸遠那個小崽子喂湯喝的?

——小孩子吃飯時粗心大意,總容易掉落東西,若是米飯也就罷了,落在衣上也弄不多臟,可若是湯,那衣裳就臟得得馬上就去換了。

於是之前,為了不讓陸遠用膳時弄臟衣服,陸遠喝湯時,都是玉蔻用勺子自湯盅裡麵舀了湯後,喂給陸遠喝的。

看見拓跋勰久久頓住,盯著她手裡的勺子看得勺子都快覺得發毛了,玉蔻輕輕出聲,不解地問:“大王,怎麼了?”

“把勺子放下。”拓跋勰沒有回答,隻道。

這話讓玉蔻的心裡頓時一陣不安。

是自己哪裡沒有做好麼,惹得大王生氣了?

可她,她明明沒有做什麼不好的啊!

玉蔻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耽擱,連忙聽拓跋勰的話,把勺子連帶著勺子裡麵的米飯,給一起放回了空盤子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