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1 / 2)

媚王侯 步驚塵 9066 字 3個月前

收拾好矮幾上的碗碟,小月讓一個侍衛幫忙,連著矮幾一起一道兒搬出了玉蔻的房間後,侍衛抬著矮幾下樓,小月反身把房間門關上時,心裡忍不住地直犯嘀咕:

美人最近,怎麼總喜歡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屋子裡麵啊?

不會是因為大王——美人心裡難過,才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獨自舔舐傷口吧?

光是想想玉蔻一個人坐在內室的小榻上,或者是床上,玉容哀傷,垂首抹淚兒的畫麵,小月的心裡就一陣陣地抽疼。

她好想進去,陪在美人的身邊啊!

就算做不了什麼,但安靜地陪在美人的身邊,不讓美人感覺到孤單,也是好的啊!

可是,可是,盯著麵前緊閉著的木門看了半晌後,小月終究還是不敢違逆玉蔻的吩咐,自作主張地推門進去,頹喪地垂下腦袋,轉身去了隔壁的房間。

其實,小月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房間裡麵,玉蔻不僅沒有哀傷,垂首抹淚兒,還悠閒地躺在小榻上,小腦袋枕著拓跋勰的雙腿,微合上雙眼,聽他給她念書裡的故事呢:“……張生道:‘世界上竟然有這般女子,豈不是國色天香乎?剛才她走到攏門兒前麵,剛挪了一步遠,剛剛的打了個照麵,而臨去的秋波那一轉,就讓我變瘋著魔。’”[1]

男人的聲音磁性,低醇,不過是念著一本藍皮裝的話本中,某段玉蔻曾經看過的話兒,可此時此刻,把男人的聲音聽在耳朵裡麵後,她竟莫名地,覺得心裡甜絲絲的。

她微展了展眼簾,往男人那裡看去。

他正低著頭,看著右手中持著的話本兒,全神貫注地讀著。

從玉蔻的角度看過去,軒窗中灑過來的早上爛漫的晨光,如水般潑灑了他左半邊的側臉,右側的臉頰,則因為背著陽光,而無法被照射到。

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神色被陽光照得半明半昧,教玉蔻有些難以看清他麵上的神色。

“……張生說到這裡,語音漸漸地低下來了,隻顧自言自語道:‘也罷!十年不識君王麵,恰信嬋娟解誤人。小生不到京師去應舉就是了[2]——’”念到這裡,拓跋勰終於是再也無法忍受這話本子上毫無邏輯,撰文者仿佛沒有腦子一般,隨便瞎糊弄了一通的情節,忍不住停了念書,開始批評起話本子中情節上存在的問題來,

“這話本子上麵的內容寫的也太離譜了!科舉於讀書人而言,是何其重要之事,怎麼能看見一個美貌女子了,就不去京師應——”說著,拓跋勰眼簾一掀,把視線自話本子上移開,望向玉蔻。

恰和玉蔻望向他的,烏溜溜的一雙妙目對上了。

男人的話音,頓時一消。

敏銳地發現玉蔻的黛眉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後,拓跋勰心中的警鈴立時拉響,在外麵幾乎不笑的男人,居然在女子麵前討好地笑了笑,連忙哄她:“彆生氣,彆生氣,我這就繼續給你讀。”

語罷,男人垂眸望向話本兒上,便準備繼續讀。

“大王,你不想讀的話,就彆讀了吧。”

薄唇微翕,正準備繼續念話本子上麵的內容的拓跋勰,到了嘴邊的話瞬時一變,他口不對心地極力否認:“沒有沒有,我想讀的!”

“噗嗤——”

“夫人這是在笑話我?”拓跋勰把話本子自眼前移開,垂眸望向玉蔻時,探出右手輕輕地捏了捏玉蔻小巧的鼻尖兒。

玉蔻弱弱地反駁:“我沒有,我剛剛,是在、在打噴嚏。”

有這麼打噴嚏的麼?

拓跋勰拒不相信,還欲和玉蔻繼續逗鬨時,房間門外,忽然間傳來了一道被人特意揚高了許多的聲音:“美人,江中尉帶人來了馬邑縣,現在正在驛站一樓,求見美人。”

江中尉?

“就是之前你見過的江侍衛。”看見玉蔻麵露疑惑,拓跋勰壓低了聲音給她解釋。

玉蔻瞬間石化。

之前,自東萊郡回代國的一路上,玉蔻雖然沒有經常與江鐸接觸,可她的侍女小月,卻因為江鐸之前幫過她,頻頻和江鐸接觸著。

她想著小月是自己的侍女,江鐸是拓跋勰的侍衛,將來小月若是要嫁人了,和江侍衛的身份也還挺配的。

又看拓跋勰沒有什麼意見,便沒有阻止兩人的接觸。

沒想到,和小月平等地交往著,一點兒架子也沒有的江侍衛,他居然是代國的中尉!

“他此番過來,應是為了我的‘屍身’一事。”在玉蔻驚得魂飛天外時,拓跋勰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邊語氣嚴肅地叮囑她,“我本被羅天睿他們扶柩回王都,半路上,卻在馬邑縣這裡停了這麼久,實在不合常理,王都中人,不知道揣測成了什麼樣子。

今日江鐸來此,也不知道是哪方的勢力派來探路的。

不過,不管他是哪方勢力派來的,夫人你記著,等會兒他見了你後,若是以言語刺探你,你俱都不要回答他的問題。

我停靈於此的原因,我早已另行安排好了。

你等會兒,隻需要裝作悲痛欲絕,嚶嚶低泣,說不出話來,一問三不知,絕對絕對,不能回答他的任何問題,知道麼?”

以免說多錯多。

玉蔻坐起身來後,向著拓跋勰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見她應下,拓跋勰起身,離開了小榻處後,一翻身,躍上了內室中的房梁。

一會兒後。

江鐸跟在領路的小月身後,邁步剛進了房間,便聽見內室裡麵,傳來了女子隱隱約約的低泣聲兒。

看樣子,大王以前沒有白寵趙美人……

江鐸在心裡瞎感慨時,聽見了玉蔻的哭聲兒的小月,心都揪成了一團兒,她腳下的步子加了加快,倒騰到隔斷內室與外室的簾子處後,她一抬手,便把簾子掀開了一角後,自那一角中鑽了過去。

“美人你彆哭了,大王若是還在,也不會想看見你這樣,一定更希望你保重自己的身子的!”本來小月想勸玉蔻多想想孩子,但話未及出口,便想起簾子外麵,還有個江鐸在,雖然那人是她所喜歡的人,但有些事情,不該讓他知道的,不論他是誰,就都不能告訴……便臨時換了個理由。

說著,小月邊把自己從袖袋中取了出來的一方白底,繡著一枝鵝黃色的桂花的絲帕,舉到了玉蔻的臉畔後,輕輕地為她拭淚。

玉蔻仿佛沒有聽見小月的勸慰一般,自顧自地繼續哭著。

簾子外麵,江鐸屈膝向玉蔻行禮:“下官江鐸,拜見美人!”

玉蔻本該,給他叫起的。

結果——

江鐸等了又等,簾子裡麵,隻傳來一聲兒,又一聲兒的嚶嚶低泣聲。

這。

“請問美人,不知大王的靈柩,為何在行至馬邑時,停了下來?”一刻鐘過去後,簾子裡麵,玉蔻還是隻顧著嚶嚶低泣時,江鐸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便出聲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