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裡求見完皇後娘娘後, 江鐸打馬去了昨日他歸家後，他阿母告訴他的他們幫忙埋葬武氏一家人的墓地。
——小月離開代國沒幾日, 終於交托好了官位上的各種事情, 辭去了中尉的官職的江鐸，也啟程離開了代國，按照護衛小月和孩子的侍衛們留下的線索，悄悄地跟了過去。
一直跟到京兆郡附近，小月徘徊了幾日後，最終選擇不入京兆郡, 轉道去了江南後, 江鐸才跟小月他們分開。
先行獨自一人, 入了京兆郡……
武氏一家人所犯的謀逆之罪實在太大, 江母實在不敢把人葬在京都，隻得在京城外找了個比較貧窮的村子, 買了地後，用來做武家人的墓地。
這塊地在那個村子後頭一座荒山山腳的最儘頭，平日裡幾乎沒有人去, 用來做墓地, 彆的不提, 清淨倒是蠻清淨的。
為了不驚擾亡者的安寧，江鐸依照某個村民的指引, 趕到那座荒山山腳的前頭後，便勒停了馬兒。
翻身下了馬後，江鐸把綁縛在馬兒身側的祭品取下後, 鬆開韁繩，任跟了他許多年的馬兒追風自己去一邊吃草後，邁開步子，大步流星地往山腳的最儘頭走去。
那裡離得挺遠，江鐸走了好長一會兒，才終於到了。
前些年，武後被先皇推到前台，開始慢慢地掌控天下後，攀附她的人有之，寧折不彎，不肯趨炎附勢的人也有之，為了立威，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武後，也曾打壓過許多的人。
因此，這世間恨她的人，應不在少數。
現在，她倒台了，江母擔心有人心中恨極之下，會連死去的人也不放過，尋到武後的墓地驚擾亡者，這埋武家人的地方，便隻埋得有高高的墳塋，連墓碑，都沒有一座。
如此一來，要認出一片的墳塋中，哪個是武後的，還真有些難。
好在江鐸有他阿母的提點，提前知曉了#一眾墳塋的最儘頭#的那個墳塋，便是武後的，要找去她的墓前，倒也不難。
把祭品給每一個墳塋前都放了一些後，江鐸拎著此行帶的唯一一壺桂花酒，緩緩地走回武後武元娘的墓前，掀了掀袍子後，盤腿麵朝著前方高高聳起的墳塋坐了下去。
滿上兩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再給武元娘倒了一杯在地上後，江鐸垂首看著地上武元娘墳前長了出來的青翠綠草，把自己一直疑惑於心的問題問了出來：“元娘，你當初為什麼要阻止諸葛侍醫去為阿籬施針？”
武元娘當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是因為我幫代王處理了你在代國的那些探子麼？”江鐸也知道自己的問題不可能有回複，一語罷，便又接著自己猜了起來。
“可當時那樣的情形，無論我幫與不幫，那些探子代王的人都會清剿，相反的，我按兵不動，繼續占著中尉這個職位，才會讓代王顧忌一二啊！”
當初，收到家信說阿籬自縊了，還是被武後逼迫得自縊的，江鐸猜測武後可能是因為自己幫拓跋勰處理了那些探子，才會如此後，後悔得恨不能回到過去，和那些探子一起死了。
隻可惜，他沒有這個能力。
終究，隻能想想。
“瞧我，還是這麼一根筋兒，明明知道現在的你根本回複不了我任何的問題，還是沒忍住把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自嘲地拍了下腦袋後，江鐸再次提起身旁的白玉酒壺，給底下擱著的兩個杯子滿上。
自己再度飲儘了一杯酒，給武元娘也倒了一杯酒後，江鐸放下酒杯，往右一側身，仰麵躺在了武元娘墓前的柔軟草地上。
他的頭頂上，碧雲如洗，天氣正晴好。
雙手枕在腦後，江鐸展眸看了會兒遙遠的天邊，那深邃的湛藍片刻後，道：“今天，我本不該來看你的。”
接收到阿籬的死訊後，江鐸便狠下心把和武元娘有關的點點滴滴，從他的心裡剜了出去。
卻沒有立即返回京兆郡，奔赴自己阿妹的葬禮，則是想幫拓跋勰占著代國中尉這個重要的位置，不讓武後亂塞人過來，讓代王麻煩。
自那時起，江鐸的立場，就完全站到了拓跋勰的那一邊了……
“隻是昨日偶然聽見我的阿母提起你後，便想著，我若要開始另一段新的人生，那麼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來這裡，和你做個了結。”
“元娘，我娶了一位妻子，她人很好，也給我生了一位活潑可愛的女兒，隻是我不太好，當初負了她。”
此時想起往事，江鐸還能清晰地想起當初自己在沈相國的府邸的後巷中，坐在馬車上猶豫的情形。
他也曾經想過，如果當初，自己在那個後巷中做出的決定不同，他和小月之間，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日這種僵持著，絲毫不得寸進的地步。
不過，到今日，江鐸卻是淡然了。
世界上沒有如果，智者，便不該沉湎於曾經犯下的錯誤裡，不得清醒，而該在日後的時光中，儘力力挽狂瀾。
想到這裡，江鐸嘴角輕揚，笑著站了起來後，他垂首看著眼前那個隆起的墳塋：“元娘，我以後，要試著去愛我的妻子了。”
“這裡，我以後不會再來了，很抱歉。”
語罷，江鐸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武元娘的墓後，毅然往後轉過身，大步離去。
……
回家後，江鐸在家裡又陪了父母一天，次日，便不顧父母的挽留，背著行李包執意出了崇信伯府。
依依不舍地跟在江鐸的身後把他送出了府後，江母拉著江鐸不放心地叮囑：“小鐸，你媳婦願意為你生孩子，絕對不可能心裡沒有你，你此番去了後，一定要耐心些，多哄哄她，爭取把她哄家，知道嗎？”
小月的心裡有自己，江鐸一直都知道。
隻是，他不知道她的心裡，到底有一層什麼做就的堅冰，在包裹著她的心，不讓他靠近。
“我明白的，阿母你放心。”不管她的心，到底是被什麼冰封了，往後餘生，他會用一輩子的時光，慢慢地，暖化她心的冰。
旁邊的江父抬手在江鐸的右肩膀上拍了拍：“抓緊點啊兒子，我和你阿母可還沒見過孫女呢！”
這一點，江鐸覺得挺愧疚的。
但是，小月因為他父母在京都的原因，明明那麼想皇後娘娘，都不敢來京都，而是帶著孩子去了江南，他又怎麼忍心為難她？
心裡微微苦澀了一下後，江鐸笑著應承江父：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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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家人的期盼，江鐸照著侍衛們留下的線索，快馬追著小月他們往江南那邊走了六日後，終於在這一日的晌午時分，趕上了小月的隊伍。
沒想到，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他的女兒還記得他，隊伍停了下來暫且休息，她喝完了奶後，仰著小脖子轉了一圈兒，還是沒找著熟悉的那個身影後，小家夥第不知道多少次，哭著鬨了起來。
儘管她還不會說話，但那張著脖子到處找人的樣兒，帶了她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小月與袁嬤嬤等人，又豈會猜不出小家夥這是怎麼了？
在一旁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月抱著孩子來來去去地顛著哄的袁嬤嬤，無奈地搖了搖頭：“女公子的記性可真好，這麼久了，還記得她阿翁呢！”
“好什麼啊！”小月沒好氣地接了句嘴後，騰出一隻左手，抬起在懷裡小家夥光潔滑嫩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就知道磨你阿母，小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