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喜嫁喪哭(34)(1 / 2)

被迫出道後我紅了 宗年 19525 字 6個月前

燕時洵在成功混進了院子之後, 就不動聲色的將自己藏身在村民們中間。

從剛剛在農家樂被死屍骸骨追趕的時候,本來想要用符咒將那些骸骨困在農家樂院子裡卻失敗時,他就發現, 自己無法再使用任何符咒了,就好像他所身處的是一片神明不曾管轄之地。

雖然力量被削弱, 但燕時洵並沒有慌張。正相反, 他將原本的劣勢扭轉成了優勢,

無法使用符咒, 自身的力量不足,卻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能不被周圍村民發現異常的進入院子。

白天時江嫣然帶著他進過這院子, 當江嫣然鬆開他的手時, 所有的村民都發現了他的存在。

而白天從院子裡離開後,燕時洵思考了很久, 終於在他剛剛看到那些村民交出了什麼東西後,福至心靈般想通了其中緣由。

陰氣。

白天的時候, 因為他身上陽氣充足, 所以才在上演著幾十年前舊事的院子裡如此格格不入, 被村民發現了蹤跡。江嫣然拉著他的時候,因為她本身擁有過重的陰氣, 所以將他的存在覆蓋住了, 才會避免開村民們的注意。

但現在, 燕時洵身上的陽氣已經降到了正常生人所能有的最低值, 又因為身上帶著江嫣然送他的那朵花, 所以陰氣取代了陽氣,讓他在村民們眼中不再像個太陽一樣突出。

所以當他站在院子裡時,所有村民都在自顧自的交談歡笑著, 談論著馬上就會到來的婚禮還有新嫁娘,沒有理會燕時洵。

這給了燕時洵極大的便利。

和白天時所見到的一樣,裝著嫁妝和聘禮的木箱子放在井旁邊,摞的高高的箱子幾乎將井完全掩蓋住。

但白天時燕時洵在翻看那些木箱子時,並沒有錯過順便注意那口井。他絕對不會記錯,白天時他所看到的,是一口已經荒廢了的井,雖然雜草叢生,早已乾涸,但並沒有其他需要特彆注意的地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井有八麵五棱,象征八卦五行,暗和奇門陣法,每一麵上都獨立刻寫著符咒。在主位一麵上,尖角向直衝院子大門,上麵龍飛鳳舞的刻著幾個大字“太上老君教此殺鬼”。

不像是嘉村村支書家後院那口井,以送冤魂往生為目的,現在在燕時洵眼前的這口已經被嚴重損壞的井,不為往生,不為驅鬼。

隻為殺鬼。

來勢洶洶,不留半點情麵。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口井上麵原本蓋著的鎮井石,卻已經損毀嚴重,四分五裂,最中間呈爆裂灼燒後的痕跡,並且焦黑如碳,到處都被火燒毀。

燕時洵隻能模糊從上麵殘留的筆跡中辨認出,這上麵寫著的,是“家子墳村”幾個字。

隻是“家子墳”三個字,都已經被劈碎,隻剩下幾道殘缺不全的筆畫。

燕時洵在井旁邊蹲下身,將手掌落在那鎮井石上,垂下眼眸,手指沿著那些燒毀的痕跡一點點遊走,像是在用殘字重新構建當年這口井還完好無損時的模樣。

奇門遁甲是一門非常精密的學問,它的構成千變萬化,但這也就注定了,隻要陣法稍有半點殘缺,它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而現在在他手掌下的這口井,八麵上的符咒雖然還尚且算是完好,但是鎮井石已經被徹底毀壞,象征著它本來鎮守的東西已經逃脫。

所謂殺鬼,已經隻是一紙空談。

——被鎮壓的惡鬼,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怨恨被醞釀成更深重的仇恨。

惡鬼睜著一雙血紅的眼,日夜仰視井口卻不得而出,於是在孤寂中,所有生前的記憶和畫麵都被翻找出,一遍遍溫習,一遍遍加深仇恨。

當鎮鬼井失效,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惡鬼複仇。

而現在……

燕時洵放在鎮井石上的修長手指微微顫動,又重新沿著“家子墳村”字樣的紋路摩挲到最中央的那道傷痕。

這不是能夠人為造成的傷痕。

並非銳利的武器,或是來勢洶洶的火焰。

而是,雷擊。

人們常傳說,當一個人有罪惡的時候,上天會降下雷罰,劈碎有罪之人。甚至不少人發誓的時候,都會喜歡說“五雷轟頂”,道家的五雷符也需要自身正氣,才能成功習得。

雷擊,確實是天道的手段之一。

天地不仁,但卻也怒目時。

雷擊毀掉了鎮井石,讓它原本的效用失效。

燕時洵很清楚,無論這口井想要殺死的是哪個惡鬼,它現在都已經掙脫了原本的束縛,成為更加強大的存在,帶著對人世的怨恨徹底反撲回來。

而燕時洵也記得,楊土對他說過的,這個村子改名為家子墳村的原因。

可以猜測,當年建造這口井的人,很清楚的知道他麵對的是什麼,而他也像是之前為家子墳村改名字的那位大師一樣,絲毫沒有手軟。

燕時洵勾唇,無聲而嘲諷的笑了起來。

他的那些同行啊……看得見天地,卻看不到大道。

某些同行自以為隻需要拋開腦子跟著天地規則行事,就絕無錯處。以為隻要保護了人殺了鬼,就算得上是完成了工作。

可是,表麵之下,因果始終暗自流動循環。

鬼也曾經是人。

是臨時的執念也怨恨,將他們留了下來,化為惡鬼滯留人間。

——不問緣由,隻問陣營。

那些同行有沒有一刻想起過,自己所應該堅守的,到底是什麼?

燕時洵緩緩站起身,半垂下看向那井的眸光中,帶著複雜的情緒。

過去的事情已成定局,甚至他現在所見都不是現實。他無法在因尚未發生的時候阻止它,那就隻能在果上努力扭轉。

比如——那原本被鎮壓在井下的惡鬼,現在何方?

垂眸沉思的燕時洵,和周圍歡笑著的村民們格格不入。

站在一旁拚命祈禱著燕時洵趕快解決好事情,帶他離開這裡的楊土,戰戰兢兢的看著院子裡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們曾經是他的熟人、親屬,但是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剛剛,楊土在每一處村屋裡,看到了他們很多人的屍體,就躺在尚沒有被撤下的靈堂中,麵色青白僵硬,屍體腐爛。

可現在,他們行動自如的出現在楊土的麵前,身上穿著隆重的衣服,臉上帶著喜氣,和彼此閒聊著,祝賀著。

看起來和最尋常不過的村裡婚宴,好像沒什麼不同。

如果前提是,楊土沒有親眼見過他們的屍體。

他想要喊燕時洵,忍受不下去的想要離開院子。

但是雖然和燕時洵同行的時間不長,楊土也已經學乖了不少,知道如果自己貿然行事,隻會帶來錯誤的結果甚至害死他們自己。再說,無論他做什麼,燕時洵都能在他剛要行動的時候把他提回來。

楊土已經不想再體會一次在燕時洵手裡掙脫不開的感覺了,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惡犬咬住後脖頸的小雞崽,不管怎麼撲騰著小翅膀都無濟於事。

所以他在就要開口的前一刻,及時記起了燕時洵叮囑過他的事情,於是忍了忍還是閉了嘴。他上前了兩步,想要伸手去拍燕時洵的肩膀詢問。

但是因為神經高度緊繃,楊土並沒能好好看清腳下的路,一不小心踢到了旁邊的木箱子。

“砰!”

重物被踢響的悶響聲響起。

周圍的村民們原本還在歡笑暢談著的動作俱是一頓,然後僵硬而直愣愣的,像是上好了發條的機器,所有人都遲緩的慢慢轉過頭,麵無表情的看向發出聲音的楊土。

原本臉色喜慶的村民,現在臉上失去了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僵硬的盯住楊土,臉頰兩側還帶著兩團鮮紅的紅暈,隻是之前上揚的嘴巴,徹底落下下來,抿成一條線。

楊土被四麵八方齊齊看來的視線驚到,心臟砰砰直跳,渾身冒著虛汗。

——可是在進入院子之前,燕時洵叮囑過他,不要有太劇烈的情緒波動,那樣會泄露過多陽氣,既不利於他自身,也會招來更多非人之物的窺視。

燕時洵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院子裡氣氛的不對勁,他猛然回身,就看到了站在聘禮木箱子堆旁邊神色惶惶的楊土,和周圍僵硬看過來的村民們。

被發現了。

燕時洵眼眸一沉,當機立斷直接拽起楊土就快步走向旁邊最近的房間。

他保持著自己沒有波動起伏的心跳和表情,呼吸平靜,完全沒有任何受驚嚇或嚴肅的跡象。

“放鬆,楊土。”

燕時洵壓低了聲音,磁性的聲線帶起一片低低的震動感:“保持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回落到正常值,不要和那些東西對視。”

不知道怎麼的,楊土雖然被燕時洵抓著,但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心安,像是有燕時洵在旁邊,他就不至於慌亂到不知所措。

在燕時洵說話後,楊土立刻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按照燕時洵所說的,慢慢放鬆呼吸,努力平複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燕時洵目不斜視,從容的埋著長腿,迅速但絲毫不慌張的從院子裡走過,直接到旁邊偏廂房的門口,伸出手掌,緩緩推開門。

村民們的目光,也緊緊跟著兩人行走的動向移動,無論他們走到哪裡,都始終注視著他們。

在迅速掃過房門內破落但是似乎暫時安全的景象後,燕時洵果斷拎著楊土跨過房門,然後反手關上了房門。

早已經被風雨侵蝕的半腐木門,在燕時洵身後緩緩合上,隔絕了外麵那些村民們死寂僵硬的目光。

“哢嗒”一聲,房門閉合。

楊土猛然脫力的向下跌坐在滿是厚重灰塵的地麵上,好半天都緩不過來神。

“燕,燕哥,我是不是又闖禍了?”楊土顫抖著聲線,懊悔的道:“對不起燕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太緊張了。”

燕時洵眼角的餘光從楊土身上瞥過,他並沒有伸手去撈起楊土,而是邁開長腿徑直向前走去,將一把原本翻倒在地麵上的椅子扶正。在用隨身的手帕迅速擦乾淨上麵的灰塵後,他從容落座,大馬金刀的坐在老舊的椅子上,垂眸看向跌坐在地麵上的楊土。

楊土還在不住的連聲道歉,看起來很是內疚。

但燕時洵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的身上,而是轉到了房間裡。

從剛剛推開房間門的時候,燕時洵就敏銳的感受到,這間房間裡,殘留著一種令他覺得熟悉的氣息。但是當他想要進一步探尋時,那種氣息又消失了。

仿佛有誰原本就坐在這間房間裡,冷眼看著外麵鑼鼓喧天的熱鬨,自己卻在一片破舊與塵埃的舊日墳墓中,幾乎與死寂和孤獨融為一體。

直到燕時洵推開了門,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但也打破了之前的寂靜,讓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

於是那人施施然起身,最後冷漠的掃視了燕時洵一眼,便轉身離開,不欲再多言。

燕時洵不會把那當做自己的錯覺,他篤定,這房間裡一定有什麼東西,能夠證明剛剛那人的存在。

但是當他合上了房門,站在門口向裡麵看時,視線梭巡過整個房間,卻一無所獲。

所以燕時洵換了角度。

他假設自己就是剛剛那個在房間裡的存在,讓自己坐在房間的正中央,然後再以這個角度,環視房間。

房間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住過了,連屋頂的瓦片都已經腐蝕掉落,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

空蕩蕩沒有幾件家具的房間裡,看起來破爛得毫無注意的價值。

可是,這反而不對勁。

算上這一次,燕時洵一共來了這院子三次,早已經確定了這就是當年楊朵出嫁時的場景。

第一次的喜慶假象後,第二次燕時洵看到了院子最真實的模樣,雜草叢生,遍地荒蕪。

而第三次,在外麵的院子和主屋外觀看,這裡就與他第一次來時沒什麼區彆,依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好一派祥和喜慶。

可是推開這間房門時,就像是漂亮的假象被殘忍撕毀,露出了其中醜陋腐敗但是真實的內裡。

可燕時洵不由想要發問——為什麼,隻有這間房間,和其他地方如此不同?這間房間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燕時洵皺起了眉,目光仔細的檢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試圖將所有物件所傳遞出來的信息都整合到一起,重新搭建起真相。

房間的牆壁發了黴變得青黑,靠牆的地方隻有一張狹小的木床,上麵放著的一團像是床褥的東西早就已經腐爛,變得焦黃而惡心。而床旁邊的地麵上,放著一隻尿壺,翻倒在散落的稻草堆裡。

這簡直不像是房間,倒像是柴房。

但很快,燕時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本來已經滑走的視線瞬間犀利,重新看向那木板床。

等等!

那木板床後麵的牆壁上,竟然還釘著鐵鏈。

燕時洵立刻從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那床旁邊彎下腰查看。

楊土剛剛喋喋不休的道歉也戛然而止,驚訝而不解的看著燕時洵的動作:“燕哥?”

燕時洵沒有時間理會他,隻是湊近了那片牆壁,伸出手指從上麵細細的摸索著。

牆壁上麵釘著鐵環,還連接著一條一米長左右的鐵鏈,鐵鏈的最末端是一個隻有成年女性手腕粗細的鐵環,現在被打開著。所以燕時洵能夠清晰的看到,在鐵環內裡的一圈,到底都是深褐色的痕跡。

就像是這鐵環曾經是被扣在了某人手上,將那人牢牢的栓在這張床和旁邊一米左右的活動空間裡。鋒利粗糙的鐵環不斷的磨破手腕,流下來的血液堆積在鐵環裡,一層層堆積和氧化,變得凹凸不平,到處都是細小的疙瘩。

每一點血跡,都像是曾經那人絕望卻無力的反抗,想要拆下鐵環離開禁錮,卻又像是個牲口一樣被拴在這裡,無法掙脫。

隻能一日日的守著窗口,看著外麵狹小的天空,日漸絕望和腐爛。

鐵鏈早已經在時間的腐蝕下變得脆弱,幾乎一碰就會碎成粉末,不再具有曾經的威懾力,而曾經拴著的人也早已經不在這裡,隻留下了床鋪和牆壁上殘餘的血跡。

因為牆壁早已經在多年的漏雨下生了黴斑,青黑色幾乎覆蓋了整個牆麵,所以剛剛燕時洵第一眼並沒有看出那牆壁的異常。

直到現在,當他靠近之後,才發現牆壁上麵是一片凹凸不平,而青黑色之下,還有很多大片大片的棕褐色血跡,甚至不少血點呈飛濺狀落在牆壁上。

隻是在多年的腐蝕之下,那些血跡已經和黴斑融為一體,看不清原貌。

但卻還有其他能夠辨認出的東西。

燕時洵本來在牆壁上摸索著的手指一頓,彎下腰的修長身軀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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