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叁拾伍(1 / 2)

沈棲鶴往日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此刻難得收起笑顏, 倒還真能把人唬住幾分。與他同在翰林院當職的同僚沒什麼包袱, 直言問他:“姓沈的,你這廝莫不是在耍我們?”

“黃先生是我的恩師。”沈棲鶴“刷拉”一聲搖開折扇, 裝得義正言辭, “我拿這個耍你們做什麼?”

那同僚略一思索, 還真是這個理,便拱手抱拳道:“黃先生就是黃先生,我等俗人到底不解個中意味。”

沈棲鶴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有人坦言自己是俗人,而在座的公子哥們大多卻是自詡風流,自然不肯承認自己是庸俗之輩,當即便有人出言補救道:“……方才未曾細想, 此刻再一細細琢磨, 這首詩還當真是彆有洞天。”

“這個比興妙極!寫夏日風荷, 無窮碧裡一點紅, 不寫尋常情態, 隻寫荷葉之於荷花,猶如枇杷與蜜, 糖葫蘆與冰糖,兩者相伴相依、和諧共生, 並且富有童趣與生活意趣, 不愧是黃先生之作, 妙哉妙哉!”

“朱公子說得不錯, 在下也有此意。”

“黃先生不愧是當年的京城第一才子, 下筆不凡,如有神助。”

……

先前說這首詩不好的人,聽聞是由黃先生所作以後,逐一改變口風,將其誇得天花亂墜,幼清聽得有點美,興奮不已地說:“這才不是……”

沈棲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心說這群人說起鬼話來,連他都甘拜下風,自愧不如。不過他麵上倒是不顯,隻是笑嘻嘻地說:“先前我還有疑慮,這下總算放心了,畢竟來這詩會的諸位公子們,定然不會是那等庸俗之人。”

他說完,忽而把矛頭指向陸嫣,“方才可是陸小姐說這首詩狗屁不通?”

陸嫣極為意外這樣的詩竟會是黃先生所作,聞言不由咬了咬唇,暗自後悔自己不該為了羞辱幼清,而把話說得太死,否則也不會在此刻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隻能囁嚅道:“我……”

幸而沈棲鶴狀似隻是隨口一提,轉而又慢條斯理地問莊秋桐:“依莊小姐所見,黃先生的這首詩如何?”

莊秋桐一笑,“黃先生果真是有大家風範。這首詩初初讀來隻覺略顯淺薄,經沈公子提醒,再一細細琢磨,當真是不拘一格,妙趣橫生,黃先生就是黃先生,不與常人一般,連寫出的詩作都彆有奧妙。”

周圍的人連忙隨聲附和:“莊小姐所言極是。”

“這樣啊。”沈棲鶴挑起眉,不予評價,片刻後慢悠悠地問陸嫣:“陸小姐意下如何?”

陸嫣本就唯莊秋桐馬首是瞻,現下連莊秋桐都如此稱讚這首詩,不由得漲紅了臉,便硬生生地說:“自然是好詩。”

她並不願當眾承認自己是庸人,便又解釋道:“方才隻是……”

沈棲鶴善解人意地為她解圍道:“陸小姐應當是聽岔了什麼。”

陸嫣感激不已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沈棲鶴合上扇子,敲了敲手,笑得意味深長,“既然諸位都以為這首詩妙極,那麼……”

“嗤。”

坐在窗邊的季秋隼放下瓷杯,他側過臉來,目光從在座者的身上掠過,最終落至莊秋桐的身上。季秋隼把幼清的這首詩重複了一遍,“風荷點翠,猶是枇杷蘸蜜,冰糖煮葫蘆。”

“……諸位把它誇得天花亂墜,實屬不易。”季秋隼扯出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京城才女?看來也不過如此,隻是浪得虛名罷了。”

“姓季的,你怎麼回事?”

方才喚他來鬥詩的公子最先坐不住,拍案而起,“整日垮著一張臉,擺出一副刻薄相,又愛坐在一邊指點江山,大夥兒說幾句客套話,敬你一聲才子,你就真當自己是京城第一才子了?”

“再者說莊小姐如何招惹到你了,無端說她這第一才女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那人揮袖怒道:“要我說,你這才子之名才是浪得虛名。”

莊秋桐聞言眼睫倏忽一顫,季秋隼的責備令她抬起眼,兩人的目光相接,莊秋桐又很快挪開,縱然心下微惱,她仍是柔聲製止道:“孫公子,不必為秋桐起這般爭執。”

孫公子搖頭說:“今日定要為莊小姐討個公道。”

季秋隼冷笑道:“我隻問一句,你們當真認為這首詩寫得好?”

孫公子反問道:“黃先生的詩豈會不好?”

“你可是不知黃先生是誰?”有人不想讓他們在這詩會上鬨起來,急忙打圓場,和善地笑道:“說來黃先生和季公子一樣,原先也是京城第一才子,自小便有著過目不忘、七步成詩的本領,才華橫溢、學富五車。”

季秋隼的神色傲然,“黃先生本人才華橫溢,與這首詩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你這……”

他分明就是不識好人心,圓場的人一揮袖,索性不再搭理。

孫公子陰陽怪氣地說:“張兄,何必與他多費口舌。既然庸人不識,識者不庸,俗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同他這等庸人,實在是無話可說!”

“愚不可及。”季秋隼譏諷道:“如此說來,隨便幾句詩,隻要冠上黃先生的名號,便可以是一首好詩,哪怕它是黃口小兒隨口胡謅,亦或是瘋人瘋語,黃先生便是一個金字招牌,隻要拉出他來,管他什麼內容,都是好的。”

“爾等當真是蠢材。”

季秋隼不待他們反駁,又冷笑道:“倘若我說這也是黃先生親口所言,你們可依舊要齊聲稱讚黃先生火眼金睛、金玉良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