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〇陸拾(2 / 2)

季秋隼不搭理,朗聲問詢劉大人:“大人,可否傳死者江天之母——張員外的親家母上堂一敘?”

劉大人允之。

江母巍巍顫顫地讓人攙扶而來,如今她已年過百半,滿頭華發,喪子之痛使得江母顯得格外憔悴,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淚水,“青天大老爺,我兒死得冤呐!”

“我兒雖說整日遊手好閒,心腸卻是好的,從未乾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為什麼偏偏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思及江天,江母幾乎肝腸寸斷,她悲鳴道:“青天大老爺,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劉大人歎了一口氣,“老夫人,快請起。”

江母哭訴道:“那一日我兒本已歇下了,結果三更半夜有人來敲門,隻聽他們二人交談幾句,說的是什麼事成之後,陸大人必有賞。。”

“我追問吾兒,他隻道在陸大人手裡尋了個正經差事。”

“江天他自小就是個混混,我以為他終於改了性,不打算再胡混下去,哪裡想到……”

說到這裡,江母一度哽咽,她失控地撲向陸廷尉,“是你!是你害死吾兒!”

江母死死地盯住陸廷尉,“為什麼偏偏是他?”

“瘋瘋癲癲。”

江母涕淚橫流,麵容枯槁,陸廷尉忍無可忍地把她推開,“本官不曾命人三更半夜去找江天,更不曾謀害他。”

江母跌倒在地,痛哭失聲,“江天,你怎麼這麼狠心,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陸廷尉拂袖,即使他的確尋了一個由頭將季秋隼收押地牢,江天一事,卻不是出自他手。陸廷尉冷冷地問季秋隼:“季公子,你為那幼有為,竟然大膽如此!先是編排朝廷命官,而後又串通江天之母!”

“今日你擊鼓鳴冤,不過意在顛倒黑白。”

“你道本官將你困於牢獄,既然本官可以困你一次,也可以困你第二次。”陸廷尉大聲道:“來人,此人擾亂公堂,押入地牢!”

劉大人忙出言阻攔:“陸大人,這不好吧?”

“有何不可?他一無人證,二無無證,空口無憑!”陸廷尉怒道:“此人心思當真惡毒,狡猾至極!”

劉大人還想再勸,“劉大人……”

陸廷尉神色一肅,“劉大人此舉,可是打算要包庇這人?”

劉大人叫苦不迭,趕緊擺手道:“陸大人誤會了。”

“那便好。”

陸廷尉收回目光,正欲再度下令,季秋隼徐徐道:“且慢。”

“既然陸大人道草民口說無憑,草民自然要向陸大人證實,草民字字屬實,絕無任何欺瞞之意。”他盯著陸廷尉,說:“況且陸大人認定草民是為幼有為洗刷冤屈而來,既然如此,草民隻好卻之不恭。”

他一頓,“王爺因要入宮,將一人交付於草民,托草民將其帶上公堂,想必陸大人是識得他的——”

“畢竟此人自稱是陸府總管,也是那一日上門尋江天的人。”

陸廷尉暗自皺了皺眉。

陸府總管?

先前陸老爺險些洗清罪名,就是因為在護城河裡發現了江天,而他的錢袋裡又裝有幼家熔鑄的金葉子,這才未能讓幼老爺脫身,而幼清也被牽扯起來。陸廷尉自然知道這是莊丞相的手筆,隻是如今季秋隼話裡話外的意思卻都是由他指使,陸廷尉越想越是疑慮。

他可是在離間自己與莊丞相?

縱然心有不安,陸廷尉的麵上卻是滴水不漏,“識不識得,季公子不若先把人帶上來,讓本官看一眼。”

季秋隼冷嗤一聲,“陸管家——請。”

王府的侍衛將捆起來的人拖至公堂,那人滿身血痂,一見到劉大人便連連磕頭,涕淚交加道:“大人、大人,我招,我全部都招!”

“是陸大人要我把江天推入河裡的!”

“陸大人說除掉江天以後,今後保我衣食無憂,我、我一時讓豬油蒙了心。”

江母辨認出他的聲音,抬手指著此人,手臂顫抖不停,“那可是一條人命!你怎麼能如此、如此……”

今日可謂是怪事連連,陸廷尉打量幾眼自稱為陸府總管的人,冷笑一聲,“此人並非是我陸府總管。”

“陸大人,在陸府的這十幾年,小人貪財歸貪財,可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女,隻能將您供出來了!”

“你——”

公堂上一片混亂,莊丞相在此時走進,他的餘光瞥了一眼跪地的江母與總管,氣定神閒地詢問道:“劉大人,這是怎麼了?”

劉大人如實道來。

莊丞相思忖片刻,走至陸廷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說:“究竟是不是陸府的總管,從陸府那裡派來幾個人辨認一番即可。”

自稱是陸府管家的人看了莊丞相幾眼,莊丞相對著他微微點頭,而將他們的舉動望入眼底的陸廷尉神色複雜,心底又隱有不安。

怎麼一回事?

莊丞相對陸廷尉的疑慮似有所覺,他再度拍了拍陸廷尉的肩,“你我二人公事這麼多年,我——決計不會害你,不要多想。”

陸廷尉卻還是緊皺著眉。

莊丞相不再多言,隻是笑眯眯地望向劉大人,像是一隻老狐狸。

原本他的確不會對陸廷尉如何,隻可惜他的那個好女兒害得莊秋桐落得如斯地步,而陸廷尉有有意包庇。

什麼失蹤?不過是怕他算賬罷了。

莊丞相冷笑一聲,他因薛白之故,已與薛蔚達成共識,隻待今日一過,無論是幼老爺還是陸廷尉,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於薛白——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多時,陸府的下人趕來,伺候陸廷尉的侍女才走上公堂,望見了血肉模糊的人,當即捂住嘴驚呼道:“總管,您怎麼了?”

陸廷尉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你說什麼?”

薛白也在此時來到公堂,他的目光從莊丞相與陸廷尉的身上掠過,隨即不鹹不淡道:“皇兄有旨,莊相與陸大人膽大妄為,私自扣留科舉考生,暫且免職,待人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