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強寵邪魅王爺(七)(2 / 2)

它急促的呼聲仿佛是催命鐘,既是在催殷胥離的命,也是在催成開昕疲於奔命。

房簷上上演著驚心動魄的追逐,而在空蕩的池塘邊,丫鬟毫不猶豫走過去,俯下身撿起了精美的銀鏈。

她蹲在水邊,把那個形狀奇怪的項鏈放在嘴裡咬了一口,驚喜道:“竟然真是銀的!”

高處,成開昕甩開碧淵山莊的弟子,躲過林正清的劍,卻被那蹤影難測的銀針逼得難以分神,甚至越發遠離殷胥離落水之地。

成開昕壓低聲音道:“閣下何必窮追不舍,在下並非賊人,隻是偶然路過!”

“你的目的與我無關。”白衣人的聲音竟然透著戲謔,“隻是看你的輕功不錯,又一身黑,好像我養的那隻烏燕。”

“有病吧!”成開昕罵道。

回應他的是一聲輕笑,以及更激烈的銀針。

“完了完了主角在水下不動了!”係統的提示讓成開昕動作更急,回身時悶哼一聲,肩膀被一支銀針射穿。

係統:“啊啊啊完了——咦?主角沒事了!宿主你不用急了!”

成開昕心下一鬆。此時越來越多人正向此趕來,再糾纏下去結果隻會更糟。他立即放棄去池塘,身影一閃,使出暗衛隱匿的絕技,廣闊的碧空下頓時映出數道殘影。

白衣人追了兩步,發現他的氣息竟然消失在遠方,眯著眼收回銀針,指尖爬出一隻血紅色的飛蟲。

林正清落在他身旁,問道:“慕公子,那賊人呢?”

“讓他逃了。”慕淩霄語氣平淡,目光卻一直盯著成開昕消失的方向。

就在成開昕被追殺的幾分鐘時間裡,貌似平靜的池塘邊也在發生駭人的一幕。沉浸在欣喜中的丫鬟猝然感覺腳上一緊,愕然看到一隻慘白的手握上了自己的腳腕!

“啊——”尖利的尖叫驚起一群麻雀。

她根本沒想到,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女人不僅會遊泳,而且竟然力氣這麼大!

她掙紮著在水中翻騰,用儘一切力量抓住能抓到的東西,瘋狂去扯殷胥離的胳膊。

殷胥離靈活地遊到她身後,眸光狠厲而漠然,將她的頭狠狠浸到水裡。

死亡的恐懼一如這冰冷刺骨的池水,沿著口鼻浸入丫鬟體內。窒息的痛苦讓她爆發出極大的掙紮,腦後的力道卻重如千斤。

仿佛地府陰差勾魂之力,一旦附著便永遠難以脫逃。

沒過片刻,她癱在水麵徹底不動了。

殷胥離鬆開手,打了個寒戰,渾身已然涼透了。

沒人知道,他水性極好。

或許是因為惠妃落水難產而亡,他的出生就帶著對水的恐懼。

然而處在這種位置,不能允許自己有任何弱點。眾人眼中他體弱畏寒,卻無人知道,他自幼年起,便曾無數次咬著牙,強迫自己入水訓練水性。

常人即使識得水性,驟然落水也會驚慌失措,不免被嗆,殷胥離卻自被推下去後便潛在水下,甚至能夠反殺,足見心性。

殷胥離濕漉漉地爬上岸,身形驟然停頓。在身上摸了摸,又在地上找了一會兒,怎麼都找不到那條銀哨子。

他立在池邊,目光沉沉地看著碧綠的池水。

沒什麼比皇親貴胄的性命更珍貴的東西。殷胥離自幼體弱,更是向來惜命得很。此時此刻,他腦子卻像是被水凍傻了一樣,竟然想都沒想再次下了水。

丫鬟落水時的驚恐尖叫穿透力極強。隻是方才所有人都在追黑衣人,沒人注意這裡。當莊主下令所有人在山莊中搜查時,有人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被忽略的那聲尖叫。

當殷胥離找到哨子,再次爬出水麵時,便見幾人奔來岸邊麵色大變,立刻向空中發出聯絡信號。

原本幽靜的池塘邊,沒過多久便擠滿了一群人。人群意外繁雜,有聞聲來的弟子和護院,前方站的是林正清和慕淩霄,甚至還有清醒過來的林珠兒,還拖著齊聶書和李妍。這對母子害怕危險,卻不得不跟著林珠兒尋機表現自己,見追捕風波已過鬆了口氣。

集齊這些人有些不易,這麼短時間能到這裡,各方各有目的,其中的李妍則是與殷胥離落水直接相關的人物。

發現這裡的護院指著池塘道:“莊主,水裡有具丫鬟的屍體!”

李妍立刻尖叫起來,尖銳得近乎破音,“翠玉!翠玉怎麼會死?!是誰害得她?”她嘴裡說著是誰,目光卻直直落在殷胥離身上。

所有人也都在看他,毫無疑問,他有極大的嫌疑。

殷胥離被眾人盯著,渾身狼狽,神情卻十分平靜,甚至平靜地有些詭異。他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略過,最後落在李妍難掩異樣的表情上。

被他毫無波瀾般的眼神盯著,再想到自己派來殺他的翠玉一定死於這人之手,林玉心中升起一陣戰栗的寒意,竟然有些不敢直視殷胥離。

“怎麼回事?”林正清皺眉問他:“你是誰?怎會在此落水?”

“她叫徐離!”齊聶書連忙答道:“是侄兒在外結識的朋友,因患病也想拜訪醫仙穀弟子,侄兒心生不忍,便自作主張帶她進了山莊。”

知道這齊聶書的德行,林正清雖然不悅,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沒有當眾訓斥他。

他讓人將翠玉的屍體撈了上來,翠玉死前的表情浸滿恐懼,死相極其猙獰。李妍哭喊了一聲:“翠玉啊,你死的好慘,求莊主為她做主啊!”

死個丫鬟本是小事,卻恰好處於山莊進人的時候,自然不能輕視。林正清沉聲問道:“徐姑娘,還請你解釋一下,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殷胥離道:“如齊公子所說,我患了奇症,時常嗜睡,所以想去尋衛公子求醫,隻是未成。回房的時候經過此地,聽到尖叫聲,看到有人落水。我會些水性,所以跳下去救人,可惜力氣不足,還差點兒被她拖下去。若非掙脫得及時,怕是連我也……”說著,他捂著胸口咳嗽兩聲,歎息道:“可憐她年紀輕輕,就遭此厄難,倘若我的力氣再大些就好了。”

他臉上妝有些花了,所幸鬢邊的發濕漉漉貼在兩頰邊,柔和了分明的輪廓。雖然渾身狼狽至極,雙手捂著胸口,低著頭細聲說話時,慘白的臉卻更顯柔弱,讓人升起憐惜之意。

在場大多數都是男人,聽到這裡已經信了,不由在心中暗歎:好一個善良勇敢的女子。

齊聶書更是心疼萬分,想脫下衣服給她披上,又不敢在林珠兒麵前關心她,心中扼腕哀歎,真是滿腔柔情無處施展呐。

李妍卻不這麼想,還沒等林正清開口,急急道:“分明是你將翠玉推下去的,不然怎會那麼巧?你說你是來找衛子餘的,誰信啊,他可是個騙子庸醫!”

“倘若夫人與我一般,想必也會一樣,不管碰到什麼樣的機會,也都要傾力試一試的。”殷胥離自嘲一笑,“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你胡說!”李妍不依不饒,道:“莊主,她進山莊的目的一定不純,您可千萬被聽信她的鬼話!”

齊聶書忍不住道:“娘,徐姑娘的為人兒了解,絕非你說的那種人!”

“你閉嘴!”李妍瞪他一眼。

齊聶書憋屈極了,又不敢當眾反駁她,隻能欲言又止地看著殷胥離,希望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關切。

他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在殷胥離身上了,還當彆人不知道。眾人又是不由自主齊齊暗歎:這麼好的姑娘,若被齊少爺禍害了可真是可惜了。

同時看向林正清,等他定奪,心裡都希望他不要聽李妍的鬼話——誰都有眼睛,看不出她的心思?

林正清沉吟了一下。他傾向於相信殷胥離,卻也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理,畢竟此女看來毫無背景。

殷胥離道:“莊主若是不信,可差人去問看守衛公子的人,便可知我的確去拜訪過他。”

林正清不想被人看成不辨是非之輩,便派人叫那兩人過來。護院對殷胥離記憶十分深刻,畢竟他貌美又客氣,當即抱拳道:“稟告莊主,這位姑娘的確想要找衛公子,態度也很是真誠。”

林正清點點頭。問李妍:“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妍被眾人看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畢竟自己毫無緣由,就像無理取鬨一般。

殷胥離淡淡道:“莊主,我卻有話想要問夫人。”

“你想問什麼?”李妍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仇視地看著他。

殷胥離緩緩道:“翠玉的屍體俯泡在水中,丫鬟的服飾又都一樣,你是怎麼一眼就知道她是翠玉的?”

是啊,她可是第一時間就叫出了翠玉的名字,好像本來就知道一樣!眾人看李妍的目光立刻帶出驚疑。

李妍覺得臉火辣辣的,緊張道:“那是因為翠玉陪伴我多年,我自然對她的身形很熟悉……”翠玉的身形隻露出一小部分,她知道毫無說服力,目光落在殷胥離手中時,竟然急中生智,大聲道:“而且我看到你拿著她的東西!”

她指著哨鏈道:“那是我賞給翠玉的銀項鏈,怎麼會在你手裡!”

“好啊你。”她像是抓住了把柄,連聲質問:“方才我還以為是你撿到的,現在想來,定是你見財起意,趁翠玉來此賞景,將她推入池中,害人奪寶!”

殷胥離的聲音毫無緊張之意,不慌不忙道:“李夫人,你確定這東西曾屬於你?”

李妍篤定道:“沒錯!”

殷胥離道:“那想必你一定知道它的用途了?”

李妍心裡一個咯噔,仔細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不同來,就是條項鏈,頂多造型奇特些。她以為殷胥離心虛在詐自己,聲音便更篤定了,“我怎會不知?就是項鏈。”頓了頓,保險起見,還裝的挺真,又加了一句:“翠玉年輕,手腕細,有時也會在手上纏兩圈做手鏈。”

虧她思維還挺敏捷,編得很像一回事。一番話語成功地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就連齊聶書的目光都不對了。畢竟殷胥離表露的身份並不尊貴,也沒見過她戴過任何珍貴的首飾。

“徐姑娘。”林正清的目光冷下來,道:“我碧淵山莊雖有容人之量,卻容不下貪財害命之輩。來人呐!”

李妍目中露出快意,仿佛已經看到殷胥離殞命的場景。

兩個護院聽令上前,殷胥離看了他們一眼,沉著道:“且慢。”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目光卻帶著某種莫名的威懾,讓兩名護院自然而然停下了,猶豫地看向林正清等待指令。

林正清不耐道:“你還有何話說?”

殷胥離微微一笑,“若我能證明這不是一條項鏈,是否就能還我清白了?”

這種時刻,他竟然還是很從容,林正清也不由刮目相看,頷首道:“沒錯。但你如何證明?”

如何證明?其實很簡單。

殷胥離輕輕低下頭,將哨子湊到嘴邊,卻在看清的那一刻瞳孔驟然緊縮。

銀白無瑕的哨身上,多了個醜陋的牙印。

他低垂的眸中陰沉如水,捏緊指尖,暫時按耐下心中滿溢的殺意,將哨子送到嘴邊輕輕吹響。

一陣鳥鳴般清脆的氣音傳到了所有人耳中。

“這是什麼聲音?好像黃鸝鳴叫!”

“竟然能吹響?這是什麼東西啊,原來真不是項鏈!”

“怎,怎麼會這樣?!”李妍眼中閃過萬分愕然。

“這支銀哨,是用以通訊之物。”殷胥離將鏈子掛回脖頸上,抬眸道:“現在可以證明這是我的東西了吧?”

哨是奇淫巧技,並不常見,就連林正清也沒見過這東西,麵上顯出驚異來。他沒想到殷胥離竟然真能證明這不是項鏈,還是以這樣鮮明的方式!

在一片驚異的沉默中,突然傳出的兩聲鼓掌聲就格外明顯。

殷胥離看到那個白衣人撫了撫掌,笑道:“徐姑娘真是臨危不亂,慕某佩服。”他轉向莊主,道:“這東西我曾在書中見過,因內部結構特殊,吹響時可發出尖銳之音。”

林正清撫須道:“竟有如此精巧之物,慕公子真是見多識廣,老夫自愧不如啊。”

“莊主謬讚了。隻是……”慕淩霄微微停頓,溫聲道:“徐姑娘見諒,在下還有一個疑問。”

這還有完沒完了?殷胥離順勢打了個噴嚏,故意將聲音染上鼻音,“請問。”

慕淩霄道:“此物極其罕見,我也是在一位機關大師的遺作裡見到的。那麼姑娘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這話激起了林正清的警覺,立刻隨之追問:“沒錯。你怎會有這樣的傳訊之物?又要傳訊給誰?”

不等殷胥離回答,他轉而又問齊聶書:“此女是孤身一人投靠你,又身無武功,尋常人家的良家女子怎會做出這般出格的行徑?”

“侄兒是偶然在街上遇到她的,她自稱與家人走散了。隻是已過數日,她形容的人仍然未曾出現過。”齊聶書覷著他的臉色,見風使舵道:“侄兒不曾知曉江湖險惡,帶她回來時,隻想救人,沒想太多。”

好一副單純善良的嘴臉!殷胥離幾乎被氣笑了。

眾目睽睽之下,齊聶書歉意而滿懷疑慮,林欣惡毒而得意,白衣人平淡中意味深長……若真是尋常女子,麵對這樣的場麵,恐怕早就嚇傻了。

殷胥離卻既非女子,也非尋常之人。天下之主的震怒都直麵頂撞過,這等場麵,真就像宅鬥之於宮鬥——上不得台麵。

殷胥離道:“這是我夫君贈的定情信物。他是商人,走南闖北,這銀哨是意外從外邦人手中得來的。”他唇邊勾起一抹柔和而幸福的笑意,像是在回憶什麼,“贈給我時,他曾說過,隻要我吹響哨子,無論多遠,都會傳到他耳邊,他會立刻趕到我身邊。”

成開昕用來保護他的東西,被他改編得浪漫而繾綣。麵上神色羞澀而深情,誰看了都能想象出,這對夫妻必然是琴瑟和鳴,情深意篤。

“什麼?你有夫婿了?”齊聶書憤憤脫口道:“你怎沒告訴過我!”

殷胥離詫異道:“我形容的家人就是我夫君啊。公子竟不曉得嗎?”

“……”齊聶書羞憤欲絕,眼都紅了,“你騙我!”

李妍尖聲道:“你都是婦人了,還著未出閣女子的發髻,呸,真不害臊!聶書,你被她騙了!”

她突然又發覺自己是順了對方的話,立刻又改口道:“莊主,不可能,她方才的話根本不合理。她若真是隨夫婿來的,對方怎會一直不見人影?還說什麼定情信物,這編的話誰信呐。”她譏笑道:“你說那東西吹響了你夫君就會來,那他人呢?”

蕭蕭涼風吹過,殷胥離身體深處滲出刺骨的寒氣。

他皺了皺眉,隱忍下顫抖之意,剛要開口,突聽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護院氣喘籲籲跑來,大聲道:“稟告莊主,門口有人想見您。”

“是什麼人?”林正清問。

“似乎是普通人。”護院猶豫了一下回道。

莊主擺擺手,“不見,讓他走。”

“可是……”護院麵露難色,道:“那男子聲稱妻子被人帶進山莊不見蹤影,要求我們放人呢。他在門口揚聲擊鼓,還引來許多百姓觀看,恐怕……”

殷胥離眉梢一挑,眼中漫出笑意,補全了這句話,“恐怕有損碧淵山莊的威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