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環佩7(1 / 2)

是高天澤的聲音, 高天澤怎麼會在這裡?蘇子瑜正伸出去準備接過書的手一僵。

回頭一看,隔著書架的間隙,隱約隻見藏書室門口站著一群白衣少年, 大約有十幾人, 一個個都正笑盈盈地向自己這邊望。蘇子瑜再仔細看了看, 並不見有高天澤的身影。

“你們……”蕭子蘭抬起頭,微微驚訝道, “怎麼進來的?!”

“芷華君對不起, 您昨天突然下令不讓進問津閣,我們就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所以我就一個人先偷偷潛進來看了一下。”一名白衣少年走上前, 對蕭子蘭深深鞠了一躬,抬起頭卻是嬉皮笑臉道,“天地啊, 我看到清儀君的時候高興得差點沒從樓上摔下去, 我又怕您罰我不敢出來, 就跑回去和他們說了。他們聽了非要過來見見清儀君。我們剛才就想嚇唬嚇唬清儀君……對不起, 我們錯了!”

餘下的白衣少年都深深一鞠躬,紛紛道:“我們錯了。”

其實他們口中的“我們錯了”也隻是流於形式的一句話, 興奮之情都分明溢於言表, 一派明知故犯的味道。

蕭子蘭嚴肅道:“知道錯就好,回去以後罰抄一遍《大成至聖先師訓》, 向大成至聖先師認錯。”

《大成至聖先師訓》,就是清徽宗的門規,記錄了不知道多少年前那位大成至聖先師雲若隱對後輩的諄諄告誡, 再由曆代宗主不斷完善,早已成了厚厚一本。罰抄之前還要淨手焚香,用雙手接過,向這本門規深深一鞠躬,然後端端正正地坐著恭恭敬敬地抄寫。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雲寒琰忽然冷冰冰地開口:“三遍。”

雲寒琰向來孤冷,幾乎從不露麵也從來沒理過他們,自然也從來沒給他們提過任何要求。這是他第一次和他們提要求,結果就是抄三遍門規。

又是為了看清儀君,又是宗主第一次提要求,少年們紛紛一口答應道:

“抄抄抄,我們一定好好抄!”

“芷華君,彆趕我們出去好不好,我們不一定不搗亂也不告訴彆人清儀君在這裡……”

“清儀君,你還要走嗎?車走了!要不然你把我也帶走!”

“清儀君,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一群少年激動地圍住了蘇子瑜,他們一直與蘇子瑜感情頗深,確實好久不見,蘇子瑜其實也挺想念他們的。既然他們都來了,也沒必要故意躲開他們。

然而還有要事在眼前,道:“你們先去茶室,我等會兒再找你們。”

少年們聽話地乖乖轉身下樓去了茶室,藏書室裡才總算是安靜了。蘇子瑜從蕭子蘭手中接過書來,大致翻了一遍。這本書說的也是一件神器,乃是一位沒有在修真界留下姓名的上古仙人留下的一張神琴,名叫天風環佩。

據說天風環佩的琴聲至純至淨,人間聞者為之清心,天聞之風輕雲淡,地聞之草木生發,是一張足以感動天地鬼神的仙琴。

不過這張琴和這整個書架上其他書記的神器仙器一樣,都隻存在在書裡,實物早就已經沒人見過了。

蘇子瑜合上書,抬起眸子,用一種“你不是在看玩笑”的眼神望著蕭子蘭。

畢竟這種“從前,傳說中有一個厲害的xxx”的故事,早已無從考據。連那個“xxx”是不是被杜撰出來的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也早已不知所終,要找到這種事物可謂是天方夜譚。

“咳。”蕭子蘭看出了蘇子瑜的意思,輕咳一聲,道,“雖然我沒見過,但是這張琴真的是存在的,而且後山禁地內有一陣法,可以直接通向它這些年所藏的位置。”

蘇子瑜道:“哦?”

“這張琴的主人已經不可稽考,為何會被人藏在如今的位置也不清楚。先輩發現這張琴後,並沒有貿然取出,而是設了一個能夠直通過去的傳送陣法。”蕭子蘭道,“但是由於陣法年久失修,如今方位可能會不太準確。”

“這倒是小事。”蘇子瑜道:“後山的確有這樣的陣法,為何從來沒聽人提起?”

“啊,首先多年來這張琴都沒有人真正見過,更是無人踏足附近,所以久而久之為人淡忘,你從來沒聽人提起也屬正常。”蕭子蘭微笑著答道,“我也是讀書時偶然發現,否則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蕭子蘭讀的書比一般人多不知道多少倍,所以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但是畢竟書中之言真假參半,也不可儘信。蘇子瑜道:“我們先去後山禁地一看虛實。”

“好。不過也不急在一時,那些孩子還在茶室等你呢。”蕭子蘭笑道,“你不在這些年,他們可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著你的。你過去就和他們處得好,先下去和他們聊聊。”

“好,師兄請先行一步。”蘇子瑜看了雲寒琰一眼,道,“我想看會兒書……”

蕭子蘭自然知道蘇子瑜這麼說定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要做,便告辭下了樓,雲寒琰和蘇子瑜之間綁了一道鎖仙鏈,蘇子瑜心道反正他和自己一樣沒文化,就帶著他一起學習學習。

蕭子蘭走後,蘇子瑜在藏書室裡找了找,終於和雲寒琰到了一架書前。這一排放的是一些工具類書籍,字典詞典與韻書一類。蘇子瑜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詞典,當著雲寒琰的麵,翻到了“斷”這一字。

這本詞典非常詳細全麵地介紹了以“斷”開頭的所有詞語與典故,蘇子瑜往後翻了幾頁,便翻到了“斷袖”這個詞。

雲寒琰垂眸望著蘇子瑜手中的詞典,微微眯起了眸子。

蘇子瑜想,不懂就學習,自己的確沒什麼文學素養,這也沒什麼丟人的。

這本書對斷袖一詞的解釋相當詳細,還講述了一個曆史故事:“董賢為人美麗自喜,哀帝望見,悅其儀貌,寵愛日甚。出則參乘,入禦左右。常與上臥地。嘗晝寢,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其恩愛至此。”[1]

然後詞典又十分隱晦地附上了一小段解釋:“後世遂以斷袖稱男子之間,不可啟齒之私密關係。”

感受到雲寒琰的目光逐漸落在了自己身上,蘇子瑜忽然覺得雙頰一熱,心中莫名十分緊張,慌亂地將書合上往書架裡一塞,此地無銀三百兩道:“啊,‘斷壟’原來是這個意思……下樓,他們久等了。”

雲寒琰知道他目光一直落在哪個詞上,也不出言戳破,隨他默默下了樓。

蘇子瑜一下樓,少年們便都為了上來,圍著他叫清儀君長清儀君短,給他端茶送水捧著水果點心送到麵前,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清儀君,請喝茶……”

“清儀君,您喜歡吃橘子,給您剝好了,您嘗嘗……”

“清儀君,您教我那套劍法我天天都有在練,芷華君說我進步很多了,你快誇誇我……”

蘇子瑜隻得把他們奉上的茶水點心都一一嘗了一遍,拍了拍最後那少年的頭,道:“不錯啊,千辰一向都很勤奮。”

那個被蘇子瑜拍拍頭的少年叫魏千辰,被蘇子瑜拍拍頭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就一把抱住了蘇子瑜,“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雲寒琰臉色一沉,冷得能把周圍空氣都凝成冰。

魏千辰入清徽宗時隻有七歲,小時候就跟著蘇子瑜習劍,那時候蘇子瑜十四歲。他第一次見到蘇子瑜就向來雙手要抱抱,蘇子瑜就和他抱了一下。也是魏千辰入宗門的第一天,他就被雲寒琰揍了一頓。第二天,他還是不死心要抱抱。即便經常挨揍,但是以後的每一天裡,他見到蘇子瑜都要一個抱抱。

魏千辰從前一直沒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挨打,直到今年十六歲了,好像方才明白過來,雲寒琰和自己一樣,對蘇子瑜似乎都產生了一種特彆的情愫。

蘇子瑜的懷抱好像有一種奇妙的魔力,仿佛海棠風杏花雨一般溫柔甜蜜,令人無比沉醉癡迷,抱住了就不想放開。

七八歲的時候抱抱還是正常的,轉眼少年都已經十六歲了,還這麼像當麵還是小孩子一般的抱過來,蘇子瑜的身子一僵,隻聽魏千辰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回來了太好了!以後誰再敢傷害你一絲一毫我就和他拚命!!!”

“好了好了。我死了你再哭不遲,還活著有什麼好哭的。”蘇子瑜輕輕拍了拍魏千辰的肩膀,微笑道,“你看你都大男人了,說話彆這麼煽情。”

“你死了的時候我也哭了!”魏千辰道,“哭了好幾個月,都快哭瞎了。我還想給你報仇的,可是他們說你是自己跳崖的,我真的想殺人,可是我不知道找誰報仇……清儀君你想殺誰,隻要你一句話……”

“小孩子!”感覺到雲寒琰似乎已經快忍到了極限,隨時都要出手揍人了,蘇子瑜推開魏千辰,敲了敲他的腦袋,道,“三年沒學會清淨無為,不知道齊生死等禍福,倒是學會了什麼報仇殺人。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們不是應該為我鼓盆而歌才對嗎。”

“清儀君,我……”

“魏千辰你讓一讓該我說了。”一個白衣少年推開魏千辰,奉上了一個精美的小冊子,道,“清儀君。我為你寫了一千首悼亡詩給您,每天一首,讚美你的生平偉大事跡,還有我對您的相思之情……過去的日子裡我一直在反思,清儀君一生清正光明磊落,對人一直和善友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嫉恨?我覺得這個世界是扭曲的、有問題的!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都在裡麵了,清儀君有空的時候一定要看看……”

蘇子瑜接過那少年遞上的小冊子,笑道:“真羨慕小瑞這樣有文化的孩子,去寫詩會比修仙有前途。”

“清儀君,這是我給你寫的信,你要打開看啊……”“清儀君,這個裡麵是我今天剛買到的桂花糖,送給你……”

清徽宗平時不讓吃零食,能弄到點糖吃很不容易,估計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偷偷買回來的。蘇子瑜把收下了信,把桂花糖推了回去,道:“自己留著吃。”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