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落拓1(2 / 2)

禦風回到延陵去的一路,蘇子瑜全程都還是閉著眼睛,把頭緊緊貼在雲寒琰溫熱的胸膛上,這樣的方式讓蘇子瑜覺得極度有安全感。

雲寒琰一向飛得很高,高於雲層之上,不受下界陰晴雨雪的影響,永遠都能看見陽光。重雲之上的高處,本沒有風雨,便也無所謂世間的陰晴。迎麵吹來的風也很暖很柔和,帶著陽光的氣息。

蘇子瑜一直閉著眼睛,忽然聽耳邊的聲音道:“子瑜,睜開眼睛。”

換作任何時候,在這樣的高處,蘇子瑜都是萬萬不敢睜開眼睛的。可是雲寒琰讓自己睜開眼睛,蘇子瑜總覺得他的話不會有問題。蘇子瑜完全相信他,依言緩緩睜開了雙眼。

睜開雙眼的一瞬間,蘇子瑜幾乎被眼前的景致驚了心。

頭頂是蔚藍的天空,腳下是如積雪一般的雲層,卻比積雪多了幾分靈動與飄渺。雲海一望無際,淺金色的陽光靜靜向雲層灑下,給如海浪輕湧的雲層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描邊。

恍然是仙境裡。

蘇子瑜伸出手去撫摸身邊的一片雲,那一片朦朦朧朧的雲卻從掌心輕輕穿過。

看雲的時候,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伸手觸摸的時候,又像是虛幻無形的。蘇子瑜握不住虛幻的雲,便靠緊了身邊的雲寒琰。

重雲之上,沒有人世喧囂,連飛鳥也不得到,寂靜一片。

有雲海茫茫,看不見下界的模樣,蘇子瑜自然也不覺得恐高,便睜著眼睛看看周圍的風景。

除了天的藍色、雲的白色、陽光的金色,這個世界裡再沒有除此之外的其他色彩。大概這世上唯有沒人能至的地方,才能有這樣的聖潔。

行過了一段路程,雲寒琰忽然道:“快到延陵了,你閉上眼,我們下去。”

蘇子瑜聽話地閉上了眼。隻覺身子往下一墜,破開雲層,緩緩向下方落去。

雲寒琰落得很慢很平穩,以至於蘇子瑜幾乎感覺不到失重,過了好久雙腳方才踏在地麵上。

蘇子瑜睜開眼睛,眼前是清徽宗的望虛山上最高處最大的一片平台——雲台。

禦空而行最好的降落地點確實就是這裡,周圍沒有叢林遮蔽,平整的青石鋪地,平坦而開闊。

雲台的最北麵高處三十三級台階處設一高台,用漢白玉為欄,名曰望雲台。蘇子瑜現在身處的就是這個位置,正好能夠望見整個雲台的風景。

然而此時的雲台與往日不同,蘇子瑜向雲台下望去,雲台上已經整整齊齊排列了數十上百列人馬,都穿著各式的道袍,看起來是各派宗門的人都齊聚在了這裡。

“雲宗主回來了?果然是言而有信。”天罡宗宗主袁星涯一身紫色的道袍,身後跟著十幾位附庸小門派的宗主,緩緩向台上走來,“我等還商議著十日期限已到,雲宗主要是再不將人拿來,我等就派人協助雲宗主共同捉拿畏罪潛逃的真凶呢。”

蘇子瑜心中一愣。畏罪潛逃的真凶?他們說的是殺蘇齊雲的真凶嗎?都已經認定是自己了?雲寒琰其實是和他們商量過來捉拿自己的?

“袁宗主這話說的太難聽了吧。”一個聲音從台下傳來,“現在還沒能完全認定真凶是何人,何來畏罪潛逃一說?”

蘇子瑜向台下望去,替自己說話的人果然是蕭子蘭。蕭子蘭難得穿了一身繡了金絲勾雲紋的藍衣,清雅之中露出一絲不可侵犯的貴氣。

蕭子蘭緩緩走上望雲台,在蘇子瑜身邊駐足,道:“既然清儀已經來了,諸位有什麼疑慮大可當麵說清。”

袁星涯沒了聲,和身後幾位宗主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其他宗門各位宗主也都陸陸續續到齊。

蘇子瑜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就到了一場審判會上。而他們審判的對象,正是自己。

各門宗主都按照次序坐在了望雲台兩旁,望雲台的最上首放了三張椅子,高天澤已經坐在一邊,另外兩張明顯是留給雲寒琰和蕭子蘭的位置。而整個望雲台的最中央,安放了一張沒有人坐的空椅子,很明顯是留給誰的。

諸位宗主都落了座,唯有雲寒琰、蕭子蘭還陪蘇子瑜站著。

蘇子瑜心道自己和雲寒琰這是選了個什麼“良辰吉日”正好落在這樣一場屠宰會上,望雲台中央那個位置和受審的犯人有什麼區彆?

“對不起。子瑜,此事由我負責,我需得給仙門眾人一個交代。”蕭子蘭現在蘇子瑜身邊低聲道,“如今真凶尚不確定,而各種推論都指向你。我也想還你一個清白,就權且委屈你……”

蘇子瑜看了一眼望雲台中央的椅子。

雲寒琰的手暗暗地按上了扶蘇劍。

蘇子瑜微微察覺了雲寒琰的動作,現在若是自己說要離開,恐怕他會立刻毫不猶豫地拔劍。若真的和那些人動起手來,自己就是拉著雲寒琰和整個修真界為敵。

自己的本來就沒什麼聲譽可言了,雲寒琰的名聲卻相當於整個清徽宗的精神支柱。

蕭子蘭也察覺到了雲寒琰的動作,知道他為了蘇子瑜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是雲寒琰今日真的拔劍,不僅毀了他自己和蘇子瑜的清白,清徽宗也必將聲譽受損。蕭子蘭低聲道:“子瑜,此時動手隻會讓他們更加認定真凶是你,我們隻是坐下來談談解釋清楚就好,不會像犯人一樣審問你的。你也需要一個清白不是嗎?”

蘇子瑜滿身臟水都洗不乾淨真的不太在乎這件事上清白不清白。

隻是雲寒琰好好的一個人,不能和自己一樣被人潑滿身臟水而無法辯解。

蘇子瑜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推開雲寒琰道:“你去坐著。”

雲寒琰按劍不動。

“小事而已。”蘇子瑜握住雲寒琰的手,將他的手從扶蘇劍的劍柄上拿下來,低聲罵道,“我都沒覺得有什麼,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你去坐下。”

雲寒琰垂眸望著蘇子瑜,沉聲道:“你不必顧及我。”

他這都能猜到?蘇子瑜抬起眸子白了雲寒琰一眼,道:“誰顧及你?我是自己想和大家聊聊天,你過去坐著,不要到處撒瘋。”

蘇子瑜雖然說的話難聽,語氣裡卻滿滿都是寵溺的味道。蕭子蘭聽得渾身都不自在,默默轉身去了自己位置上坐下。

雲寒琰垂眸望著蘇子瑜,就這麼對峙了半晌,還是敗下陣來,和平時一樣無條件妥協道:“好。”

雲寒琰轉身去位置上坐下,蘇子瑜也緩緩走到了望雲台中央。

一襲白衣迎著山風而立,台下隻見一個挺拔頎長的背影,若冰雕玉砌,墨色的青絲如瀑垂於腰間,半綰的長發裡一點瑩白卻散射著五色霞光,恍若畫裡走出的仙人。

台上能看到他側顏甚至正臉的宗主都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靜。峨眉如劍膚若冰雪,雙目盛九天星河,唇齒寄三春絕色。世上怎麼就能有這樣好看的人?

蘇子瑜站在了望雲台中央,一身繡竹白衣此時卻顯得分外惹眼。誰都知道清儀君是青衣撫劍風雅無邊,幾時有人見他穿過白衣?這身衣服的款式倒是和清徽宗雲宗主的衣服一模一樣,不論衣衫形貌,簡直一對絕配。

站在台中央剛準備坐下,蘇子瑜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空中一道冰冷的寒光,向蘇子瑜的後心襲去。

蘇子瑜一回手,輕輕將一枚飛刀夾在了兩指之間,風輕雲淡地扔到了地上,徑自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實在是小兒科的偷襲,蘇子瑜根本就沒放在眼裡。雲寒琰的臉色卻沉了下來,冷聲道:“何人?上來。”

偷襲的人還能有膽子承認嗎?蘇子瑜本覺得雲寒琰應該叫不上人來,想不到不過須臾之後,真有一位分開人群少年走上了台。

看到走上台來那位少年,蘇子瑜狠狠地吃了一驚。

少年毫無畏懼之色,昂首挺胸地走上台站住,突然回身指著蘇子瑜道:“就是你!殺我父親,滅我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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