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天青(上)(2 / 2)

這一笑,令在場失去了法力的所有仙修都心中一寒。

“嗬。”蕭子蘭回過頭,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這些渣|滓,也隻配死都死不明白。好了,都去死吧。”

所有人都來不及明白真相是什麼。蘇子瑜是怎樣一個人,蕭子蘭又是怎樣一個人,到底是誰欺師滅祖,又是誰屠人滿門……一瞬便被一震猛烈的罡風掀了出去。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螻蟻,螻蟻不配知道真相,他們的看法也微不足道、無關緊要。從生到死,不過是可以被人任意揉捏的遊戲。

蕭子蘭一揮衣袖,掀起一陣罡風如同一把利刃,足以將周遭一切洞穿。

雲寒琰一伸手摟過蘇子瑜,將蘇子瑜護在懷裡。

一霎時周圍血流滿地,整個雲台都化為一片血海。

蕭子蘭望著對麵的兩人,忽然冷笑一聲,道:“子瑜,你終究還是要選擇他,是嗎?”

蘇子瑜默然不答。

各自心中便都已明了了答案。

一道閃電如劍光劃破夜空。

由於方才眾人那一陣法力猛灌,蕭子蘭已經突破大乘。

然而現在不論雲寒琰還是蕭子蘭,都不敢使出全力。一旦被天道察覺真正的實力,必定不為此方世界所容。誰也不想一旦渡劫飛升,就失去了蘇子瑜。

而且一旦任何一人出手引下雷劫,以天雷的威力之大,雷劫會無差彆傷害作用範圍之內的任何生命,綿延百裡都會化為一片焦土,隻怕蘇子瑜也會有危險。

然而雙方都不使出全力,便隻能僵持在這裡。

天道似乎察覺了這裡有人已經實力登頂,一道又一道雷電如同銀蛇遊過夜空,將漆黑的天幕割得四分五裂。

大概因為還不能確定是三人中的哪一人要渡劫,雷劫遲遲沒有落下,隻是在頭頂積聚。墨雲滾滾,電閃雷鳴,隨時都能碾壓大地上的一切生靈。

閃電的白光將蕭子蘭的臉映得更加陰森可怖。

頭頂一個又一個天雷炸響,腳下整座望虛山都為之震顫。

雲寒琰忽然垂首,輕輕吻上了蘇子瑜薄薄的唇瓣。

一股洶湧的靈力向體內傳來,由於實在太多,蘇子瑜體內的修為控製不住一次又一次突破。

蘇子瑜似乎明白了他要乾什麼。

要留人間,便一起留在人間。若要飛升,便一起飛升。

看到兩人在自己麵前就這樣吻在一起,蕭子蘭目眥欲裂,雙眼紅得幾欲滴血,終於忍不住先出了手。

雲寒琰放開蘇子瑜出手一擋,便也暴露了自身的實力,被發覺了自己。

蘇子瑜便被自動認定為和他們是一起的,雷劫終於洶湧降下。

兩個人一起渡劫,雷劫的威力便成為原來的雙倍。而三個人一起渡劫,雷劫的威力便成了原來的三倍。

雷劫在作用範圍內都是無差彆傷害,也就是不論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要承受的儘皆相同。雲寒琰緊緊摟住了蘇子瑜。

一瞬天塌地陷,世界仿佛走到了末日,天地仿佛到了生命的儘頭。

一片如同天崩地坼般的電閃雷鳴之間,雲寒琰與蕭子蘭一麵對抗雷劫,一麵互相交手。

一時劍光如雪,天雷閃電,一片銀光雷火相交相織,殺伐血腥之氣將周圍一切碾為齏粉。

雷電如同大海中的驚濤駭浪一場猛過一場,蘇子瑜知道眼前不過是這場雷劫的開胃小菜。三倍的威力下渡劫已經難過登天,如果還加上不斷互相交手消耗實力,最終雙方恐怕都不能對抗過天劫,隻能一起耗死在這裡。

為今之計,隻有和蕭子蘭速戰速決。

雲寒琰一直將蘇子瑜在懷裡護得很好,不讓一道雷打在他身上。此時雷聲隆隆互相聽不見話語,蘇子瑜便直接從雲寒琰懷中脫身而出,與雲寒琰並肩作戰。

過了方才那一劫,上了第一重雲端,離天越近,雷電便來得更加密集與猛烈。

蘇子瑜完全無暇一邊抵抗雷劫一邊對抗蕭子蘭,隻能把打在身上的雷電都生生扛下來,與雲寒琰一起全神貫注地對抗蕭子蘭。

蕭子蘭本就修為精湛,方才又得了那數千人的靈力如虎添翼,而雲寒琰不知道渡了多少法力給蘇子瑜,本無法占得上風。

蕭子蘭一邊格擋蘇子瑜,一邊隻猛攻雲寒琰。

似乎想到了什麼,雲寒琰忽然收住猛烈的攻勢,賣給蕭子蘭一個破綻。

蕭子蘭一劍刺中雲寒琰的肩頭,與此同時,蕭子蘭自己的胸口也被雲寒琰刺了一劍。

這是蘇子瑜對雲寒琰用過的辦法,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在勢均力敵的時候,唯有以自己的安危為代價,方才有機會克敵製勝。

然而蕭子蘭的心口堅硬如鐵,朝雲僅僅紮破側他胸前的衣物,便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擋住,再深入不下去。

蕭子蘭微微挑唇。千象回光鏡,最直接的用法是用來掩護心臟,任何兵器都無法刺穿。當初蘇齊雲喪命之時一片混亂之中無人注意千象回光鏡的去向,從那時起便將此物便被蕭子蘭帶在了身上。

雲寒琰的一劍雖不能傷他性命,蕭子蘭的身形因此一滯。蘇子瑜隻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手中的扶蘇劍精準無誤地沒入了蕭子蘭的後心。

蘇子瑜的劍法一貫剛勁有力而不失柔韌,一劍看似柔若無骨,帶起劍風卻足以令整個胸膛支離破碎。

蕭子蘭回過頭,怔怔地望了蘇子瑜一眼,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在重重雷聲之間湮滅不聞,蘇子瑜卻仿佛聽到了其中的蒼涼。

蕭子蘭對蘇子瑜動了動唇,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身體便在雷火重重之間墜落。

蘇子瑜沒有心思去估量蕭子蘭說了什麼,隻是一伸手拉住了雲寒琰。

雲寒琰回頭對蘇子瑜微微一笑,雙唇輕輕地動了動,蘇子瑜聽不清他說的話,但從口型也能看出來他在說:“沒事。”

蕭子蘭雖然喪命,蘇子瑜和雲寒琰要渡的劫卻遠遠沒有結束。蕭子蘭要渡的劫並不因為他的殞命而停歇,便全都加諸在了蘇子瑜和雲寒琰身上。

依舊是三倍的雷劫,一重猛烈似一重。

似乎感知到了蘇子瑜是個不屬於此方世界並且不明實力的變數,雲寒琰又帶著主角光環,雷劫似乎更樂於追著蘇子瑜猛擊,要在飛升之前將他置於死地,避免日後可能會出現的不可掌控的因素。

蘇子瑜渾身浴血,感到體內已是筋骨皆碎,仿佛一刻也挺不過去了。

唯有雲寒琰還和自己緊緊握住的手,一直支撐著蘇子瑜。

自己不能再失去他了,他也不能再失去自己。

最後一場劫雷將整片天地都化作一片炫目的銀色,每一道雷都足以劈山裂海,蘇子瑜已經不知道往哪裡躲,忽然被一雙手摟進了懷裡。

任誰的血肉之軀也抵抗不住這樣的雷劫,蘇子瑜大喊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聲音卻湮滅在隆隆雷聲裡,耳邊聽不到自己的呼喊,也沒有一絲回應,唯有一雙手還緊緊摟著自己。

雷劫一出,便連天道自己也收不住,九九八十一道大雷,每一道都足以將人粉碎,全都打在了這場雷劫最中心的兩個人身上。

雲寒琰一直緊緊摟著蘇子瑜,將他護在了懷裡,一身扛下了天威雷怒。

天在咆哮,地在震顫。沒有前路,也沒有退路。

·

從一片天昏地暗之中破開最後一重劫雲,眼前已經是一片天光明亮。

蘇子瑜微微動了動身子,從雲寒琰懷裡鑽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雲寒琰渾身是血,連衣角都在滴血,隻堪堪硬撐著沒有倒下。

蘇子瑜緊緊拉住了他的手,抬起頭向前方望去,眼前是一座高大的門樓,通體晶瑩雪白,祥雲縈繞,上書“天門”二字。

一群身披金甲的天兵從天門中湧出,將蘇子瑜和雲寒琰圍在了中間。

儘管感到了體內筋骨皆碎,蘇子瑜還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一位身穿金衣的仙人從天門內緩緩步出。

仙人頭戴冠冕,帝王之相,百億瑞光縈繞周圍,不怒而自威。他望著雲寒琰,冷聲道:“本尊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你來了。殺我女兒西陵佳麗的人,就是你?!”

蘇子瑜心中一驚,眼前這位莫非就是雲寒琰素昧平生的親舅舅,前任魔尊西陵敗天?本來是雲寒琰指腹為婚的嶽父,這下卻成了殺女仇人。

下一刻,蘇子瑜便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恢複了之前的記憶?!猛然灌入的記憶令蘇子瑜覺得頭有點疼,不禁抬手按了按額角。

雲寒琰將蘇子瑜推到自己身後,踉蹌著走上前一步,道:“是我。”

“嗬。”西陵敗天冷笑一聲,目光指了指雲寒琰的身後,道,“修行不易,我西陵敗天也不為難晚輩。今日隻要你從這裡跳下去,我就絕不會為難於他。”

蘇子瑜回頭看去,身後的台上寫著三個字:墮仙台。

隻要跳下墮仙台,就是自折修為前功儘棄。這世上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從墮仙台上跳下去還能再次飛升。

或者說跳下去的仙人,沒有一個還能活著。跳下去即使不死,也會被昔日仇家報複滅口。

此刻蘇子瑜和雲寒琰都已經筋疲力竭,渾身筋骨皆碎,全靠提著一口氣撐到現在,若要動手,實在沒有勝算。

雲寒琰對是否成仙本沒有執念,但不能再失去蘇子瑜,也知道了蘇子瑜為自己而回來,不能再讓蘇子瑜失去自己。

雲寒琰冷冷答道:“不可能。”

“雲寒琰,你現在還能拿什麼和我鬥?”西陵敗天微微挑唇,道,“本尊勸你還是識相一點自己從墮仙台上跳下去。彆逼本尊親自動手。那時候,要下去的可不止你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