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漏風(1 / 2)

小皇帝唇角破了。

是皇後咬的, 但是她不能說出去, 太丟人了。

用晚膳的時候, 她便托腮看著食案上的珍饈,長長歎了一口氣, 女人真是不能隨意惹。惹得不好就會被咬。

摸著自己的唇角, 看著皇後用膳,“皇後,你吃得下去嗎?”

“餓了自然就有胃口, 想來是陛下自己不餓。”皇後回道,她的視線在羊肉暖鍋上, 裡麵放了些許辣椒, 是她今日特地讓人放的。趙攸嘴角破了, 吃不得辣。

但她十分喜歡羊肉暖鍋,必然望而興歎。

皇後猜得很對, 趙攸抿著微疼的唇角, 看著鍋裡沸騰的湯汁, 還有皇後時而夾起的羊肉片, 香氣撩人,她嗅了嗅鼻子, 沒有說話。

趙攸模樣可憐,她許久沒有炸毛了, 皇後起初覺得有些奇怪, 漸漸就發現小皇帝嘴上不饒人, 比如今日那番話, 還是那句不知名的‘白蓮花’。

皇後吃飯時細嚼慢咽,趙攸生氣了,皇後故意折磨她的。但是她想了想自己也沒有理就不說話了,低頭咬著米飯。

吃到一半時她忽而抬頭,道:“皇後羊肉吃多了,容易火氣旺盛,對身體不好。”

“無妨,我是醫者,比陛下更了解這些。”皇後回道。

趙攸沒有辦法了,又接著吃自己碗內的米飯,夾了幾筷子青蔬,心中想著明日必不會過來用晚膳了。

皇後又欺負她!

這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她咬著筷子,心中不高興。

用過晚膳後,若秋掐著時辰將藥端來,趙攸沒有拒絕,接過就揚首喝下去,口中頓時十分苦澀。她看了一眼若秋手中,並沒有去苦澀的蜜餞。

她怪道:“蜜餞呢?”

若秋覷了一眼幾步外的皇後,垂下腦袋:“皇後吩咐說今晚不用準備蜜餞。”

趙攸:“……”

接下來幾日,皇帝都沒有去華殿,皇後也不讓人去送藥,兩人僵持了數日後,趙閩過來催婚。

他要娶溫家那個小庶女,溫夫人在家祠已不管事了,府內大權旁落,他見蘇安兩家婚事定得快,就急忙過來催皇帝。

趙攸嘴疼了幾日,好多美食都不能吃,尤其是冬日的暖鍋。政事本就枯燥,宮中美食不少,可惜嘴疼,好多都不能吃。

聽完趙閩的話後,小皇帝道:“此事當去催禮部,讓他們擬定日期,朕不懂黃道吉日,你過來求朕也無用。”

陳太妃失去大權後,宮中都在皇後的管轄下,趙閩也不能隨意進入後宮,心中正憋著一口氣,聽到皇帝推卸責任的話後,怒道:“阿兄莫不是自己也惦記著溫沭,故而再三敷衍臣弟。”

趙攸氣極反笑,趁著殿內無人就道:“你要娶就自己娶,溫家姑娘再好,朕也不想看一眼,再說溫沭長得再美,也不過是庶女,朕若有想法,就不會留給你。明顯是旁人壓著禮部不擇良辰,你砸了崇政殿也無甚用處。”

趙閩一聽也是泄氣,首輔把持朝堂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便道:“首輔不同意也就罷了,這個溫夫人也不同意,這是何故?”

還不是你在外花天酒地,連後妃都不放過。趙攸掃了一眼後,幽幽道:“朕如何知曉,許是溫夫人見不得庶女高攀你,心生妒忌,故而想攪亂親事。”

趙閩不好再發怒,淡淡諷刺道:“都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側妃而已,又不是正妃。”

趙攸把玩著案上筆洗,順勢道:“你去禮部恐嚇一通,令他們快些,明年正月就有黃道吉日,其餘朕幫不了你,或者你去找首輔鬨一鬨,大約也就成了。”

其實趙閩不知鬨了多少回,溫軼都沒有應準,他心裡也清楚還得從其他方法入手。他想了想,試探道:“阿兄,臣弟就想見見溫沭,不如讓皇後下旨請她入宮小住,如何?”

“然後你再生米煮成熟飯?”趙攸毫不客氣地懟回去,讓皇後給你背黑鍋,你的臉怎麼那麼大。

皇帝眼中帶著不悅,冷厲鋒芒,與方才淡然神色不同,陡然變換神色讓趙閩驚了下,道:“入宮罷了,阿兄想多了。”

“趙閩,你自己要娶溫沭,就自己去娶,不準你牽扯皇後。”趙攸冷哼一聲。

這般一說,趙閩就不好再讓皇後去請人,自己灰溜溜地離開崇政殿,打馬就去禮部,鬨得禮部尚書頭疼,去首輔那裡告狀。

趙閩鬨得六部天翻地覆,人人見他都主動避開,蘇安親事進展愈快,他心裡就越不舒服。

這些傳到趙攸耳中,她莫名覺得這是安時舟故意刺激趙閩的,然而沒有證據。

此事作罷後,接近年底,皇後忙於宮務,也無時間與趙攸理會,她有大半日不在中宮內。她忙碌,趙攸卻是如常清閒,溫軼將所有事情都代勞,比他這個皇帝還要忙碌。

她自己研究棋譜,據說原書上的皇帝棋藝很好,與皇後不相上下,而她呢,一竅不通。

研究幾日後,小有成果。她想與人對弈,在自己福寧殿內找不出人,旋即就令內侍去翰林院找個人來。她雖說是傀儡,但威信也還是有的,奉旨的是蘇韶。

蘇韶是女子,唇紅齒白不說,身材纖細,玉頸修長,一舉一動的姿態雖好如同男兒開放,但細細觀察後,就覺得異常‘羸弱’,也難怪齊安不同意親事。

蘇家門風很好,蘇氏夫婦多年恩愛,僅得‘一子’。成婚多年才得了蘇韶,聽說當年蘇老夫人極其盼望孫子,蘇夫人若不生下嫡子,就要給蘇文孝納妾。

蘇文孝深愛自己的夫人,沒辦法就讓蘇韶扮成男孩子來糊弄自己的老母親,本以為就幾年時光。

蘇老夫人一死,就讓蘇韶換回女兒身,誰知她活得比誰都硬朗,操持完兒子的婚事後,現在又掛念著孫子的事。

蘇韶是彬彬有禮的少年郎,舉止謙遜,行禮後就在棋盤一旁坐下,她麵無表情,就像是麵癱臉。趙攸也不與她計較,直接落棋走子。

趙攸不求勝,隻為實戰經驗,她做好自己會輸的準備,然而她發現蘇韶和她一樣,棋藝爛得少有。

一場對弈下來,竟是她贏了 。

她目瞪口呆:“卿在敷衍朕?”

蘇韶惶恐:“陛下寬恕,是臣著實不會,臣不善對弈,奈何院內僅臣無事,故而臣奉旨來見駕。”

趙攸覺得無趣,揮揮手示意她趕緊走,真不明白安研喜歡這個呆子什麼地方,木頭都比她有趣。她在殿內無趣,命人抱著棋盒去中宮。

走了幾步,她想起什麼事,回身看著凝蘭:“這副棋從何而來?”

凝蘭不明所以,回道:“陛下大婚時,朝臣作為賀禮送至福寧殿。”

朝臣能送過來的禮必然價值不菲,她想了想,道:“可有尋常棋子?”

“相比較陛下送給皇後的棋,這副棋便尋常了些。”凝蘭道。

趙攸說不出話了,命人帶著棋子抬腳就去中宮。

她幾日未曾過來,宮人見到後喜不自禁,忙引路去華殿。皇後在殿內核算賬務,她不善此事,總要對上許久。

聽聞通報聲後,她略微詫異,心道小皇帝消氣了?

並非她不去福寧殿將人哄回來,而是宮務著實太多,她應接不暇,難以有時間。

不用她去哄的小皇帝大步跨進後,見到案上幾摞賬本後,隨手翻了幾下,道:“你自己一人看到何時,怎地不去交給下麵人去做?”

皇後搖首:“這是她們遞過來的明細冊,即將年底,宮人封賞,清算物品都需要過目,倘若自己都不清楚,下麵人就會胡作非為。”

趙攸撥了撥算盤,眼中笑意濃鬱,看笑話一般看著皇後:“也對,隻是皇後會算嗎?”

她就猜到皇後沒有學過這些,那個老道士約莫也不會打理這些錢財之事。

皇後沉默,麵露為難。她曾向齊安問過些許,但還是不能合理核算。

趙攸得意,屏退殿內宮人,懶散地坐在皇後方才的坐榻上,拍了拍賬本:“其實朕可以教你,這些都不是大事。”

理科生處理這些,比皇後這個滿腹詩詞的人要快的多,就這些挨個看下去,到三十晚上都未必能看得完。

小皇帝得意洋洋,麵帶狡黠,眼裡的笑意溢了出來,朝堂上的喜事都沒見過她這麼歡喜。皇後心中警惕,道:“陛下教我肯定有條件的。”

“那是自然。”趙攸微微揚起下巴,難得看到皇後吃癟,她怎麼能不高興呢。

皇後眼中略有些掙紮,她對這些賬目一竅不通,相反溫瑾極擅長這些。在溫府時溫瑾就學過這些,她在道觀這些年,十兩白銀都未曾見到過。

她再三思考,道:“陛下想要我做什麼?”

趙攸見她上套後,翻開一頁賬本,眸色帶著淡淡羞澀,道:“你咬了我,我也要咬你。”

皇後抬眸,凝視小皇帝認真而又氣憤的神色後,沒忍住笑意,她當小皇帝又會提什麼秘密,心驚膽顫下不想竟是‘報仇’。

小皇帝看著很精明,小事上也是個愛計較的孩子。她抿著唇角才忍住笑意,回道:“那我給你咬。”

皇後將手伸了過去,趙攸直接拍開:“不咬你這裡,你這裡咬了又不會耽誤你用膳。”

“那你要咬何處?”皇後莞爾。

“你過來。”趙攸氣得鼓著臉頰,氣皇後揣著明白裝糊塗。

皇後不過去,站在原地反看著厚厚的賬目,心中有疑惑,小皇帝莫不是在誆她?然而心中有個直覺,應該相信小皇帝的。成親這麼久來,趙攸說話算好,從未撒謊。

這樣想著也就釋然了。她靜靜走過去後,小皇帝清秀的眉宇揚起,帶著年少的清純與美好,有這瞬間,她並沒有感覺到小皇帝的惡意,有是隻有懵懂的情意。

或許趙攸什麼都不知道,‘複仇’裡摒棄惡意,更不知這種‘咬人’意味著什麼。

皇後坐下後趙攸就貼了過來。

先觸上皇後唇角的是趙攸的牙齒,她先輕輕咬了一下,發覺意料外的柔軟。

唇齒相依後,她呼吸略快,怎麼也咬不下去。

她停頓後就自己退了出來,凝視皇後:“我還沒咬,這次不算。”她沒敢說自己咬不下去,磨磨牙後就要再次貼過去。

皇後按住她,道:“哪有你這般什麼都沒做就要咬人的。”

趙攸不動了,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想想也是,在最上麵拿過一冊賬目,認真道:“宮中各司不同,這些賬務也不可全信的,你要能看出是否是假賬。”

說到正經事後,小皇帝就定下心來細細給皇後講解。她思路明確,解釋也很恰當,用了大半日將大致說清楚。

皇後也不再沉溺於‘咬人’這件事中,小皇帝在旁撥著算盤,將珠算的方法一一交給她。

算盤聲劈啪作響,敲打在人的心口上,提醒著兩人現在的處境。

趙攸教完後就靠在一旁,自己玩著自己的,不忘摸著自己的唇角,拿眼小心地瞄著皇後。皇後左耳不好,她恰好坐在左側,不用擔心被發現。

她往皇後處挪了挪,托腮凝視她認真的神色。若不是皇後先在大婚那夜賣力表演力大無窮,她真的會將她視為溫婉柔和的女子。

皇後靜默許久,之後不停撥著算盤,長睫時而顫動,她之美在於沉默。趙攸凝視她的時候,沒有出聲,目光忽而落在她柔軟的唇角上。

她還是第一次咬人,沒有下狠心,待第二次的時候就會有經驗了。

小皇帝這樣想著後就起身在殿內走動,時不時地去看一眼皇後,待近亥時,皇後依舊沒有處理完。她走過去道:“用晚膳,這些明日再處理。”

皇後回神,看了一眼天色才覺得時間不早,便點點頭。

用過晚膳後,若秋又遞來一盞湯藥,趙攸不接,道:“都已經幾日沒有喝了,再喝也沒有用的。”

若秋不明白她的意思,回道:“今日準備蜜餞,可讓陛下去去苦澀。”

皇後洗漱回來就看到對立的主仆二人,順勢接過若秋手中的藥盞,屏退她,低聲與趙攸解釋:“藥方改了,前麵的藥刺激性太大,不適合你。”

趙攸睨著她:“不喝。”

“你怎地不講理?”皇後無奈,小皇帝又炸毛了,白日裡還好好的。

趙攸道:“都已幾日沒有喝,再喝也沒有藥效。”

皇後耐心解釋:“前幾日是故意斷藥,這次的藥方改後,變得溫和了些許。”

小皇帝盤膝坐在床榻上,沒有動作。皇後無奈,就像哄孩子般自己先飲了一口,再遞給她:“我替你試毒,可好?”

皇後今日心情好,白日裡與小皇帝相處大半日也算融洽,再者她發現趙攸對珠算很了解,處理賬目也算得心應手,她雖說不解,也順其自然,人都是有優點的。

容顏溫和,神色帶著慣常不見的柔意,小皇帝見後也算滿意,再凶,她就離開華殿,橫豎她也不指望長命百歲。

小皇帝喝了藥後,咬著一顆蜜餞,含著口中,帶著甜蜜的香氣,她咬著咬著就想起白日裡的事,趁著皇後轉身的時候,忙問她:“你今日學得如何?”

皇後聰慧,前麵又聽著齊安解釋,今日學得很好,她點點頭:“尚可。”

“那、那你過來。”趙攸欣喜,眉眼彎彎如月牙。皇後不知她怎地這般開心,吩咐宮娥退下去後就走過去在榻沿坐下。

皇後恰好坐在趙攸身前,擋住她麵前的燭火。趙攸沒有伸手去拉她,隻照著白日那般貼近她:“你、你彆動,說話算話。”

皇後沒有動,她自己倒有些緊張,說話都帶著磕巴。

她深吸一口氣,闔眸碰上皇後的唇角,鼓足勇氣想去咬。皇後並非失信之人,見她緊張又小心地湊過來,心中一柔,也沒有去躲。

念及白日的事,想必趙攸還是不會當真去咬。

皇後想得很對,趙攸碰上她的唇角時,心口驀地一跳。

皇後唇角帶著微微苦澀,想必是方才試藥的緣故。苦澀之間卻很柔軟,冬日裡帶著暖暖的氣息。她沒有去咬,隻是輕柔地貼著。

她不知下一步動作是什麼,緊張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恰巧滑過皇後的唇角,她頓了頓,呼吸停滯。

皇後感受到濕熱感,主動將皇帝攬入懷中,加深這個吻。

這下便換作皇後主動了,趙攸茫然,在不自覺中一點一點去回應。

待回過神來時,皇後已推開了她,微微避開,麵色通紅。

趙攸呼吸順暢後,眼睛一亮,惱恨道:“你、你、你、毀約。”

小皇帝惱羞成怒的時候,臉頰在燭火下泛著粉色,眸色可與星辰媲美,皇後心中半點羞澀也因她的氣急敗壞而退去,照舊去捏她可愛的臉頰。

兩人距離很近,幾乎是貼在一起,皇後伸手就去捏,肉肉的感覺摸著也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