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漏風(2 / 2)

她笑道:“陛下自己不咬人,我也沒有辦法。”

趙攸磨磨牙:“說了你不許動的,你還動了。”

明明是她自己後麵沒有動作,偏偏怨恨彆人,皇後不好與她再爭執,隻好道:“那可,你要繼續再咬嗎?”

還咬嗎?

當然不咬了,再咬就真的送上門給她親了。

趙攸沒有回應,自己躺下來鑽入自己的被子裡,翻了個身就挪到裡側去,與皇後距離頗遠。

皇後是不喜歡她晚上聒噪,但是這是躲的遠遠的也不好,自己的錯還要生彆人的氣,她也是無奈。出內殿吩咐宮人做置辦手爐,回來後塞到她的被子裡。

陳氏失去大權後,安分些許,帝後依舊不敢掉以輕心。趙閩大鬨禮部後,婚期定在二月,雖說是側妃,將來成親後側妃名字也要記入玉牒。

除夕後就是上元節,趙攸也長了一歲,不經意間發現自己長高很多。

方成親的時候,比皇後要矮上些許,與她說話總得揚首,現在能與之平齊,雖說還是矮了些,但找回了些許差距。

她高興地在皇後麵前比劃了兩下,道:“我還可以再長的,對不對?”

皇後在打理出宮的行裝,去歲想要回溫府一趟,因種種事情耽擱下來,如今溫夫人不在府上,她就想回去一下,畢竟溫瑾頂著她的名字嫁給趙閩。

按照溫瑾心高的性子,不會乖乖嫁人的。

小皇帝在一旁高高興興地,為自己長高而眉開眼笑,越看越像個孩子,她回道:“還會再長一些的,讓製衣局抓緊時間給你做春衫,去歲的都不能穿了。”

年年都換新衣裳的感覺很美好,趙攸摸了摸自己的袖口,與皇後道:“讓她們也給你做一些,對了,去歲讓她們給你做了首飾,都好久了也沒有送過來,改日催催。”

皇後也沒有覺得奇怪,凡是不用從自己私庫裡出銀子的事,趙攸都會很大方。

她也不明白趙攸為何這般吝嗇,前世大方得很,後宮賞賜根本沒有斷過。成親半年來,就沒有見她賞過後宮。

趙攸不知皇後的想法,理好自己的衣裳就看到廊下掛好的花燈,想起今日是上元,晚上要賜宴。然而這種受人桎梏的筵席,她是不想參加的。

季貴妃還被關著,想必季家已坐不住了。她想了想,走到皇後身旁:“今晚筵席你就不要去了,可好?”

皇後手中一頓,眸色沉了沉,依舊雲淡風輕,裝作不在意道:“為何?”

“你若去了,季將軍會找你麻煩,到時首輔又不會幫你,屆時你會很難堪,不如不去,也樂得自在。”趙攸聲音很輕,其實她不是伶俐之人,不懂怎麼迂回婉轉說話。

她這般解釋皇後也明白過來了,點頭道:“聽陛下的。”

趙攸輕吐出一口氣,想起外麵的熱鬨,心中也有些向往。其實這個朝代是很看重上元節的,隆重而又繁華。

她看著皇後垂眸,心虛道:“要不早些結束筵席,我們出宮去看看燈會?”

趙攸長睫顫得厲害,她確實很愧疚,皇後助她良多,她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一顫,皇後就發覺古怪,笑道:“陛下不必覺得愧疚,我既已選擇你就不會後悔,眼前困難重重,這些小事勿要太過計較。”

她很感激趙攸的良善,與前世不同,趙攸心內沒有暴戾的想法,她知她好意而心懷感激。

皇後一笑帶著溫婉,拉著趙攸坐下,又道:“隻要陛下心中有我,便可,你非聖賢,不能計較太多。我從未去過燈會,也很向往。”

趙攸長歎一口氣,皇後若是時時這般溫柔就好了,暴躁起來讓人難以接受。

兩人說定後就各自去忙碌。

上元節的筵席,朝中重臣都會出席,趙攸日日見到他們也無甚興趣,期間季將軍幾度提起貴妃之事都給溫軼擋了過去,其中數安時舟與蘇文孝最為快活,兩人推杯換盞,置旁人如空氣。

趙攸誰人都不去得罪,裝作馬虎,草草結束筵席後就跑去中宮。

皇後在中宮等著她,換過衣袍後就出宮而去,兩人依舊走的是側門,宮廷正門那處還有醉醺醺的大臣在徘徊。

宋朝很注重過年的習俗,上元節更是人山人海,下了馬車後就見到一條龍般的彩燈,璀璨若同白日。

趙攸對於這些沒有驚訝,左右看過一眼後就拉著皇後去酒肆,她興致勃勃地要喝鴨舌湯。

皇後出自道觀,多年清淨,也不喜歡這麼熱鬨的場麵,她隨著趙攸一同去酒樓。

兩人方坐下,準備點菜的時候,柳欽忽然闖入,見到趙攸後大笑道:“小娃娃臉色不錯,看來生活很滋潤。”

“你怎地在此處?”趙攸略有些驚訝,轉首看到皇後平靜之色就明白過來了,多半還是皇後請來的。

屏退屋內隨從後,皇後先道:“你開的藥方對身體太過刺激,我換了幾味藥,你這次切莫再像上次那般儘撿補藥開。”

“你莫不是嫌太大補了?”柳欽撚了撚自己的胡子,在趙攸身旁坐下,示意她伸出手來診脈,不忘道:“老道好久沒喝酒了。”

趙攸伸出手,直接戳破他:“道士不能喝酒的。”

“無妨無妨,我還不是真道士,可以喝兩口。”柳欽探上趙攸的脈搏,跟著眼睛一眯,看向皇後:“你改的太過溫和,幾載內難以成事,若照我的藥方保準半年就藥到病除。”

皇後睨著他:“你開十全大補藥,一次就好。”

柳欽一頓,繼而大笑道:“果然有了夫婿就忘了我這個師父,真是不厚道,我還是給你改幾味藥比較妥當。”

說罷從自己身旁的麻布袋子裡取出筆墨,細細想後寫下一大串藥方,直接塞到趙攸懷中,道:“趕緊上菜上酒,你兩人可以走了,我後麵還有幾個娃娃沒有吃飯,你倆給他們騰地方。”

皇後明白柳欽是拖家帶口之人,也不多作計較,從趙攸手中取過藥方,道:“我們換一家酒肆。”

“為何要換酒肆,我們可以去隔壁的。”趙攸不明白。

“今日上元節酒肆都是預備好的,我隻定了這一間,當然要讓他們的。”說話間,皇後將藥方放入自己隨身所帶的香囊中,從趙攸的荷包中取過些許碎銀子放在桌麵上。

柳欽也不客氣,伸手就接了過來,想起什麼事就道:“讓那群小子見見你?”

皇後臉色微變,拒絕道:“今日沒有帶太多的銀子,下回再見。”

話音方落,門外嘰嘰喳喳地出現幾人,其中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歡歡喜喜地走到皇後身旁,揚首看著她:“阿姐怎地也在,觀主說今日請我們吃飯。”

小姑娘年齡不大,十分瘦弱,皇後倒是沒有推開她,反將趙攸身上的荷包取下直接地給她,道:“阿姐還有事,你們先去玩,觀裡可冷?”

“不冷,觀主說姐夫出銀子修繕道觀,不會漏雨的。”

趙攸聽到這聲姐夫眉梢一動,也未曾將自己的銀子收回來,她跟著皇後出雅間。

出了酒肆,外麵依舊是人山人海,趙攸見到方才那個小姑娘就覺得哪裡不對,趁機道:“那孩子身體不好?”

“身體在慢慢恢複,已經好了很多,觀主帶她回來的時候也不過才幾月大。”皇後眸色淡淡,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柳欽雖然貪財,也是無奈之舉。

趙攸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腰間,可惜道:“你把銀子給了他們,我們用什麼?”

皇後腳步一頓,她忘了這件事……見到趙攸帶著淡淡委屈的神色,她有些愧疚,道:“那便看看,不買就是。”

趙攸不願,她是出宮吃美食的,不是隨意看看的,哼唧兩聲後,皇後牽上她冰涼的手。

“你冷嗎?”皇後問道,握著趙攸的手才發覺她身上都是冷的。趙攸的手不大,五指也不算修長,勝在白皙細膩,摸著十分柔軟。

皇後握著後就沒有鬆開,領著她在燈會上走動,兩人都是初次遊玩,不知熱鬨在何處。

趙攸見到許多人在一家店麵前圍著,拉著皇後也過去,往人群裡擠去。

燈會自然有猜燈謎的習俗,眾人圍著都是為了燈謎,猜中者可將花燈帶走。

趙攸退了兩步,她對這些詩詞歌賦都不在行,欲往後走的時候,皇後突然上前看到上麵燈謎後,輕輕說出謎底。

店家也沒有玩賴,大方地將花燈遞給她。

兩人衣著雖說簡單,通身的氣質也是不俗,看熱鬨的人看著這對小夫妻將花燈提走。

趙攸不想真的有猜謎送花燈的事,自己接過花燈後就道:“我們大概隻能做這些不花錢的事。”

她彎著唇角說話,也帶著濃濃無奈,並無怨怪皇後之意。

燈會上也有精致的時令小吃,趙攸自認是吃貨,看過一眼後就不去再看。

不知走了多遠,迎麵遇到木頭人蘇韶,身旁安研也是一驚,還未說話就發現蘇韶鬆開她的手,她欲生氣又礙著在外麵,低聲道:“你過分。”

蘇韶垂眸沒有說話。

趙攸見到安研後,心中大石落地,將她拉到一旁:“可帶銀子了?”

安研心中有氣,聽到這句話後頓了下,想起自己這位表弟怕是初次出門,不懂外麵生活之事,買東西是要付銀子的。

她出門也從不帶銀子,走到蘇韶身旁,絲毫不客氣地將她整個荷包取下,丟給趙攸,對蘇韶道:“回家。”

不待帝後二人回應,轉身就走,蘇韶麵露為難,衝著帝後微微作揖,回身去追安研。

握著半袋碎銀子的趙攸,慢慢挪到皇後身旁:“安研脾氣不大好。”

她想了想還是皇後好,至少皇後不在人前耍脾氣,偶爾間還會溫柔些。

得了銀子後趙攸美滋滋的,轉身往回走去,拉著皇後道:“我們去吃好吃的。”

皇後:“……”怎麼出來就知道吃。

民間吃食讓人難以放心,皇後在店家將吃食送過來後先嘗了一口,而後再遞給趙攸。

趙攸見她這般警惕也沒有再說話,眉眼彎彎,低頭去吃。

燈會上難以分清平民與權貴,燈火輝煌處,總是成雙成對。

趙攸吃過後就走出來,見時辰不早,就想早些回去,兩人依舊牽手往回處走。燈會上馬車難以走通,又不是很急迫,走走正好消消食。

走到馬車旁的時候,忽而有人走過來。

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見到二人後俯身一禮,笑道:“夫人安好,我家姑娘請您去酒肆一見。”

笑容看著甜美,說出來的話帶著不可反駁的囂張。

趙攸不知她是哪家的婢女,但為帝半年多,心中有著自己的驕傲,聽到這句話後不悅道:“你家姑娘是何人,為何讓我們去見,若真想見,也該是她來才是。”

皇後沉默,那婢女便道:“公子若不願去,夫人去也可,我家姑娘是想見這位夫人。”

趙攸一頭霧水,但這個婢女這般不禮貌,主子約莫著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她讓皇後先上車,回道:“不去。”

她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忍著火氣說了兩句,再不想多說話。

誰知那個婢女又道:“夫人當真不想見?我家姑娘也是您的妹妹,這般拒絕不太好吧。”

趙攸明白過來,這是溫家的女兒?她想了想,道:“那可,你帶路,我們去看看。”

皇後不願去,這般囂張必是溫瑾的婢女,她識得自己,想來也是識得皇帝的,這般挑釁怕是要故意激怒趙攸。

她看著趙攸,“為何要去?”

趙攸扶著她下車,回道:“好奇罷了,溫家的婢女都這麼猖狂,就更加好奇後麵那個姑娘了。”

皇後無奈,她對溫家的事怎麼就這般好奇,隻道:“時間不早了,你自己把握時間,我便不去了。”

“你不去,那我還去做什麼?”趙攸在車前頓住腳步,看著皇後緊蹙的眉眼,意識到皇後並不想見那個姑娘。

她細細去想後,也不再固執,“那便都不去了,我單獨一人去,容易被人誤會。”

說完就爬上馬車,婢女暗地裡跺了跺腳,不想皇後一句話就哄得這位公子改變主意,她咬咬牙就要往回走。

她走了兩步,趙攸就讓隨從去將人綁來,既然不去了,總要玩玩才好。

婢女被人從身後捂住嘴巴直接塞進了馬車裡,趙攸提著花燈在她麵前晃了晃,“你的主子若有良心,就去宮裡將你救出去,若是沒有良心,朕就將你送給內侍做妻子。”

一旁的皇後也不去管,由著趙攸去恐嚇。

回宮後,趙攸將人直接拖到福寧殿,回身看著皇後:“你可要去福寧殿留宿?”

皇後歎氣,道:“你將人送到華殿,我來處置就好,你將人帶進宮,必然會有人知曉。”

“正有人知曉才要將人送去福寧殿,不然會給你惹麻煩,首輔打你的事莫不是忘了?”趙攸擠眉弄眼,她很想知曉溫軼會不會進宮來要人。

區區一個小婢女,雖說無關緊要,但她嘴中若是吐出什麼秘密就會引人害怕。

小皇帝想到的也是皇後擔憂之處,她並不想將人送到福寧殿,不如留在中宮。人在她的眼皮下,也會更放心些。

“無妨,人在宮內,首輔多少會顧忌些。”

趙攸不肯,她還想知曉那個姑娘是何人,做事這麼猖狂,在作死邊緣徘徊,到底長沒長腦子?

皇後再勸,趙攸拉著她就入殿,吩咐宮娥去華殿將皇後換洗衣物送來。

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審問。

趙攸照舊爬上床榻內側,滿足地躺下來,這裡隻準備一床被褥,她鑽進去後並未在意。皇後走近後神色微變,也沒有多言,屏退宮人後躺下。

小皇帝的龍床很大,她躺下後還留有一大半的空位,她抱著被褥看向躺在外側的皇後:“你覺得會是溫府那個姑娘?我讓人去查過,都道溫府姑娘溫和可親,今日這般猖狂,哪裡可親,多半是可恨。”

皇後沉默下來,眉眼帶著疲憊,小皇帝以為不喜就沒有再說話,道:“睡覺吧。”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皇後,兩人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

小皇帝一動,被子中間就漏風,她又翻了過去,摸著方才漏風的地方:“你有沒有感覺到被子裡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