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約法三章(1 / 2)

正月裡的臨安城總是熱鬨非凡, 湖麵冰雪融化, 暖陽映照於波光粼粼的水麵上。一座兩層高的花船停泊下來, 朦朧的水汽蒸騰,脂粉氣息順著風吹上岸。

趙攸在馬車上沒有下去, 挑開車簾看去一眼, 那艘精致的花船極為醒目,她在冷風裡打了噴嚏, 這裡的香氣著實刺鼻。

遠遠看著, 溫二帶著小廝上了花船,本想過來揍人的趙攸沒有辦法, 她想了想不如在岸邊等著。待了片刻, 被護城河裡起伏的波濤吸引住。

她仔細盤算後帶著隨從向花船走去, 走出去一段路,跟著她的那人低聲開口:“公子, 那裡龍蛇混雜,去了怕是會有危險。”

提醒她的是崇政殿的侍衛任寧,跟著她時日也不少了,底子好, 有一番功夫,她想了想,低語吩咐幾句,就帶著他大步踏上花船。

花船分兩層, 下麵都是些平民百姓, 二層才是貴族子弟玩樂之處。趙攸方才是看著溫二去二層的, 她對這裡也有一番好奇,但是去二層需要先支付銀子。

她摸著袖袋,今日出宮匆忙沒有來得及帶銀子,回身看向任寧,示意他去解決。

能在崇禎殿當值的必然不會是寒門子弟,任寧拿著自己的腰牌在看守的小廝麵前晃了晃,低聲道:“崇禎殿侍衛任寧。”

任家也是世家,這點麵子還是有的,小廝笑嗬嗬地彎腰請兩人進去。

一入二層就見奢華的擺設,她摸了摸外麵設置的琉璃燈,約莫著晚上也會有活動。進去後就有人過來迎著她們往裡麵走,任寧心中不安,一直在張望著。

一進去後就見到溫二在摟著一個姑娘,趙攸唇角抿了抿,有些不忍直視。

任寧覺得小皇帝有意思,什麼都不知道,偏偏還要來逛花樓,他也是很少過來,不少世家子弟都是認識他的,招手示意他過去玩。

他不敢隨意走動,一直跟著小皇帝。那些朋友過來拉扯他的同時,注意到趙攸,見她一副懵懂的模樣,頓時就明白過來,拉著任寧道:“帶著兄弟過來玩,也不用拘謹。”

說完不忘好客地伸手去拉趙攸,嚇得任寧忙拍開那些手,道:“你們去玩,我帶著這個兄弟隨意看看。”

趙攸看過一周後,俊秀的眉眼微微擰了起來,不解道:“這是日日如此?”

任寧心中一緊,忙回道:“並非如此,這些人為著美人一擲千金,今日是有藝伎賣藝。”他恐小皇帝多問,又道一句:“都是清白的女子。”

“一首曲子一擲千金?這些人真是豪氣。”趙攸選了角落裡的一處坐下,讓任寧也跟著坐下來,免得被旁人察覺。

任寧知曉分寸,坐下後為小皇帝一一講解這裡的規矩,最後擔心道:“皇後知曉怕是不妥。”

一句提醒趙攸,她掃了一眼周遭,眼皮跳了跳,依舊道:“我是來收拾溫二的。”

任寧沒有揭穿小皇帝的心思,悶在宮裡久了也會覺得憋悶。她二人坐下不久後,忽有琴聲闖入,她耳尖動了動,聽不出是何曲目。

她一直盯著溫二,發覺他出手甚為闊綽,比她這個皇帝還要有錢。不多時就見他報價,想必是為著方才的琴音,她好奇道:“那個彈琴者是何人?”

任寧支吾道:“臣也不知,不過在臨安城甚為出名。”

“照著溫府的權勢,直接將人買回府也可,何必花這些銀子。”趙攸道。她就不明白溫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隱忍。

任寧解釋道:“這位姑娘與恪親王是知己。”

趙閩在後頭擋著,溫二就不敢放肆了。趙攸明白過來,道:“你可有銀子,我想見一見是何等美貌女子。”

小皇帝沒帶錢,任寧覺得肉疼,忙道:“皇後若是知悉你這般做,會不高興的。”

提到皇後,趙攸愣了下,指尖在桌麵上敲了敲,低聲道一句:“那再等會,等溫二出去。”

任寧擔心小皇帝把持不住會沉迷女色,腦海裡想了許多勸解的話,不想這麼簡單就鬆口,自己拍了拍胸脯,大鬆一口氣。

許是這裡的世家子弟無人敢跟溫二叫板,就見他輕鬆地將人帶走,趙攸朝著任寧揮揮手,站在窗邊看過一眼,一行人下了花船。

她覺得奇怪:“不是應該在船上嗎?這是在去何處?”既然溫二要走,她也沒有必要留下,帶著任寧就要下船。

認識任寧的世家公子見他立馬就走,不忘再次招呼幾句,任寧一一打過招呼後才與皇帝一同離開。

這裡是有名的銷金窟,來這裡不乏有錢或有權,趙攸忽而想到這裡或可以聽到朝堂上許多聽不到的聲音,她看了一眼任寧,沒有再說話。

馬車一直跟著前麵的溫二,去了一間陌生的宅子,趙攸覺得不再等了,讓人將溫二誆了出來,道是恪親王吩咐他辦事。

果不其然,半晌後就見溫二急匆匆地出來,任寧帶人跟著,在隱秘的巷口處直接用麻袋將人套住,遮頭蓋臉地打了一頓。

馬車堵住巷子口,沒有人看得見,任寧將幾名隨從都丟出巷子口。

趙攸悠閒地靠著馬車裡,看著麻袋裡裝死的溫二,神色沉靜:“溫二公子,要不送你入宮可好?”

溫二也不是有骨氣的人,被暴打一頓後就不敢吭聲,更聽不清外麵那人的聲音,隻道:“去、去宮裡做什麼?”

“做內侍啊,不然你以為去宮裡做什麼?就憑你這般,難不成給你安排好職位?”趙攸勾了勾唇角,眸色帶著春光,旁邊等候的任寧與幾名侍衛早就笑彎了腰。

一句話嚇得溫二呼爹喊娘,趙攸懶散答道:“老子沒有你這麼不孝的兒子,送入宮做內侍,你若不願去就割了舌頭送回溫府,免得學人家長舌婦那般說三道四。”

任寧拔刀走過去,踢了踢溫二的腦袋,聲音故作沙啞:“說要舌頭還是要命根子?”

“小爺兩個都要,我爹是首輔,皇帝都要讓他三分,你們敢傷我……”溫二嗓門不小,用儘了力氣在麻袋裡掙紮。

趙攸把玩著車簾,徐徐道:“小爺我也很害怕,不如直接滅口吧。”

“彆、彆、彆,你換樣條件,什麼都好說、好說的。”溫二也不叫喚了。

“我不缺銀子,要條件沒有用,就想要你的舌頭,要不然拿一雙腿來抵。”趙攸眯著眼睛,冷冷看著地上麻袋,道:“割了舌頭,送回溫府。小爺不是善主,也不是好人,學學你們做些無賴的事。”

任寧不知這個溫二公子怎麼得罪皇帝,猶豫再三,俯身聽了吩咐。

趙攸放下車簾,吩咐車夫往溫府趕去,要接皇後回宮。

在溫府門前接過人後,她斜靠著車板上,掀開車簾看著街坊上的行人,算著回去的行程,不忘道:“我要吃一碗鹹豆花。”

“去……”趙攸頓了頓,腦海裡想起任寧的話,他說皇後知道會不高興……她立即改口道:“我去外麵看了看,街坊上很熱鬨。”

這樣的解釋也很合理,皇後也未曾說什麼,隻是觀察到她的睫毛顫了顫,心中略為奇怪,但見她粉麵帶著笑意,眸若秋水,就沒有多問。

買了兩碗豆花帶回宮,趙攸將之當成了午膳,一邊吃一邊聽著宮人給皇後稟報事情。

不知何故,陳氏最近愈發安靜了,也不見她使絆子,當真用心地在給兒子籌辦婚事。這樣一來,皇後處就省去不少麻煩。

宮人斷斷續續地入內稟告,直到黃昏時才結束。趙攸躺在榻上打著瞌睡,聽到腳步聲後,翻個身子繼續去睡。

皇後不讓她再睡,伸手就要拉她起來,“時辰不早了,出去走動下。”

又要曬太陽。趙攸打著哈欠坐起來,自己抱著被褥,神色帶著迷離,發髻也亂了,幾根碎發在鬢間站了起來。

皇後伸手撫平後,想起她白日裡離開溫府的事,語氣跟著十分柔和,道:“你最近怎地不召見蘇文孝?”

“他說要忙兒女親事,待親事一過再商議大事,聽他語氣就像我是臣下,他是皇帝。”趙攸不動,任由皇後替她順毛。

她爬起來後喝了一大杯水,殿外夕陽西下,回身去看皇後,她站在窗下推開窗花,眸色帶著春日的暖陽,似璀璨星辰,帶著女子溫婉的風情。

趙攸看定了神,論美色,她與溫瑾幾乎不相上下。溫瑾的美帶著刻意,而她不同,天然去雕飾。

特彆是她靜下心來的時候,唇角彎出一抹極淺的弧度,眸色盈盈。她有著自己特殊的魅力,就像蓮,出淤泥而不染。

趙攸笑了笑,伸手拉著她去外麵走動。

華殿後麵就是花圃,皇後打算將花拔除,待氣候暖和就將藥草移植過來。趙攸對於花草不懂,但皇後想做,她就會大力支持。

宮人在遠處跟著,夕陽落在身側,帶起幾分暖意,趙攸眯著眼睛看著天空,先道:“你今日是故意讓若秋去找我,想試探我會不會幫你?”

皇後心思愈發明顯了,這段時日趙攸回想過去,總覺得皇後入宮或許就想報仇的,不管是何心思,都與溫家站在對立麵。

“難道陛下不該幫我?”皇後說得十分坦然,眸色直視趙攸的眉眼。話雖如此,她袖中雙手指尖不自覺撚在一起。

這句話聽得趙攸眉頭直蹙,反問道:“那你幫我是不是也是應該的?”

皇後唇角啜著淺淺的笑意,夕陽柔和的光照亮了她心底的陰暗,伸手捏了捏趙攸包子一般的臉蛋,“自是應該。”

“那你、還拿我銀子。”趙攸小聲地嘀咕,隨著這一句話突然想起一事,忙抬首道:“鑰匙還未曾還給我。”

這麼些時日她忘了拿回來,皇後就一直揣在自己口袋裡,絲毫不曾提起,可見根本就不想還。

其實趙攸是個小迷糊,看似將錢財看得很重,自己就沒有去整理過,更不知自己有什麼,特彆容易糊弄。

皇後回道:“在殿內妝台前的匣子裡,我忘記去取,回殿的時候陛下去取就是。”

趙攸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隨後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兩人在花圃處走了幾圈就回殿。用過晚膳後,內侍入殿稟告大事:“宮外傳來消息,道是溫二公子被打了,傷得不輕,據說以後都說不得話。”

消息是蘇文孝命人傳入後宮的,趙攸沒有吃驚。皇後則是心領神會地看過她一眼,問著內侍:“可查出是何人乾的?”

“這個不知。”內侍將頭垂得很低。

皇後不耐地示意他退下,側身看著燈下觀書的小皇帝,“你這般做來有些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