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2 / 2)

柳欽頓時吃癟了,他已經領教過了小皇帝的手段,說翻臉就翻臉,翻得比書都快。該勸的也是要勸,歎道:“阿沭,你可曾想過可有未來,她是皇帝卻也是女子,你二人不會有子嗣。”

“那又如何,天家不缺子嗣,”溫沭道。子嗣一事或許在蘇家是難事,但在趙家就不是為難的事,尤其趙攸這裡。其餘兄弟多,過繼也是可以的。

“我知天家不缺子嗣,然帝王薄情,你確定你不會有被拋棄的時日?”柳欽道。他與蘇文孝的想法不同,蘇文孝擔心她被揭穿後性命不保,其實皇帝有能力就不會出現這種局麵。

他在意的在宮中沒有子嗣,就憑借皇帝的喜歡能過一輩子?

後宮裡多少沒有子嗣的後妃孤獨終老,他是有些壞,可前朝的事曆曆在目,也不能怪他拆散她們。

溫沭陡然覺得所有人都不相信皇帝了,感情上的事本就不易說明白,她隻道:“我信趙攸即可。你若想回頭,便去等著趙攸尋你,她有事令你去做。”

“辦事可以,你自己該如何?不回蘇家嗎?我聽說那個蘇文孝有辦法讓你正大光明地入宮,你就聽話地回去,待在這個僻靜的地方何時才能出去。後位撈不到,撈個貴妃也是不錯的。”柳欽撈起自己的酒杯,勸了一番後,見她還是無動於衷後就不勸了。

算了,他自己都沒有媳婦,管她們怎麼去做,不如想想怎麼將單韻追回來。

他再也不要上蘇文孝的賊船了。看一眼嫻靜的溫沭後,頓覺蘇家人都是狐狸變來的,蘇文孝是老狐狸,阿沭是小狐狸,都知曉折騰他。

雪天路不好走,溫沭讓任寧將柳欽送入宮,也不給他換身衣裳,一副窮酸相就這麼去見趙攸了。

柳欽不介意自己是什麼樣子,見到趙攸後規矩地叩頭行禮,趙攸不喊起,他就跪著不動。

趙攸這幾日忙得是暈頭轉向,見到柳欽後也沒有給好臉色,直接晾著他,

下麵跪著的柳欽本想跪一跪就了事,不想小皇帝不搭理他,想爬起來又沒這個膽子,左右看一眼後就看到那個木頭將軍站在殿內。他朝著木頭將軍眨了眨眼,示意他出聲。

任寧在皇帝麵前也不敢放肆,無奈下反朝著柳欽拔了拔刀,再眨一下眼就砍了你。

柳欽被嚇到了,摸著自己的脖子不說話,自己清了清嗓子:“陛下,小民與您有話說。”

“任寧,直接拖出宮去。”趙攸頭沒有抬,目光依舊落在案上的奏疏上。

拖出去就像上次那個朝臣那樣扒光衣服拖出去?柳欽捂著自己破舊的衣服,忙喊道:“陛下好說話好說話,小民以後什麼都聽您的。”

任寧麵上沒有表情,拖著柳欽就走。

柳欽什麼都見得,就是見不得刀劍,當即就道:“陛下,小民錯了,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他真的隻是動動嘴皮子,什麼都沒做,爛招數都是蘇文孝去想的。

“任寧,你先下去。”趙攸終是開口,揮揮手吩咐殿內的宮人都退出去。她放下禦筆走到柳欽麵前,俯視他:“彆裝了,是阿沭讓你來的,對嗎?”

柳欽嚇出了一腦門的汗,自己抹了抹,趙攸就先道:“朕對阿沭是認真的,雖說無子嗣,可我可以給她忠貞的愛情,就算尋常世家子弟也不能保證一輩子僅有她一人,就算有了子嗣又如何。深宅之中過得不舒服,日日為著妾室而煩憂,你覺得這樣的幸福就是她想要的?”

“那也不一定就找個花心的。”柳欽還是不願屈服,他自認就不花心,且看看安時舟、蘇文孝家中都隻有一位妻子,過得哪裡不好。

趙攸冷笑,眉眼帶著幾分張揚肆意,“她是蘇文孝的女兒,若配夫君,定是世家子弟,你去找一個不花心、對阿沭好的,朕就放手。”

柳欽來了精神,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確信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趙攸道:“君無戲言。”

柳欽莫名興奮起來,走了幾步又想起來什麼不放心走了回來;“你不以權勢壓人?”

“不會。”趙攸道。

“那就好、那就好。”柳欽接連說了幾聲,自行出了宮去。

趙攸讓人一路跟著過去,柳欽找的隻有蘇文孝,兩個老家夥定會合計,不過隻要溫沭不肯的事,這兩人將神仙放在她的麵前都沒有用處。

且給蘇文孝找些麻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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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朝後,溫瑾就日日去福寧殿找皇帝,每次來的花樣都不同。

趙攸躲避不及,去了一個季氏又來一個溫瑾,女人真的很難纏。她稱病不見,為躲避溫瑾將除夕宴也給免去,給朝臣賞賜了些禮物後關起宮門過自己的日子。

溫瑾見不到皇帝也不灰心,日日就堵在福寧殿的殿門,天寒地凍也不離去。趙攸不厭其煩,她這麼鬨下去,短時間內都沒有去山莊。

兩人僵持的時候,溫沭下山了,敲響了蘇家大門。

蘇文孝休沐在家,拉著王氏去問臨安城內的世家公子,想給溫沭找一個婆家。王氏心思玲瓏,不願給他介紹,就道:“你介紹十個也無用,阿沭的性子倔,你這樣做來也無用,自己一人去唱黑臉,我不願與你多說話。”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門人拿著溫沭的玉佩過來。

夫妻大吃一驚,蘇文孝接過玉佩就向府門那裡跑去。王氏不放心就喊了一句:“你且慢些,好好說話,將人留下來。”

溫沭被留在花廳飲茶,一身狐裘甚是嬌豔,她長睫如薄扇一般顫動,在聽到外麵厚重的腳步聲後就主動站起身。

如今她已不是皇後,就不能自持身份,見到大步走來的蘇文孝後自己先行禮:“蘇大人。”

舉止裡透著生疏,以前見麵還會輕輕地喚一聲伯父,如今就隻剩下一句蘇大人。

蘇文孝將玉佩還給她,笑了一聲,帶著拘束的情緒開口:“你願意回蘇家了?”

“我來與蘇大人做筆交易。”溫沭的聲音很輕,就像前些時日的落雪,讓人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冰冷。

蘇文孝知曉她來這裡必然有目的,可是聽到這句話後還是有些失望,他也不介意,為人父母者被孩子利用又如何,隻要她願意回來。

溫沭也不與蘇文孝繞彎子,直接言道:“你讓出樞密院,我便回蘇家。”

蘇文孝眉梢皺起,那股狠厲在不經意間就出來了,“陛下讓你過來的?”

“你想多了,我與陛下多日未曾見麵了。這件事隻有你我知曉,蘇大人願肯,我便回來做蘇家的庶女亦或是外室女。”溫沭搖首,她不過是從陛下的‘告狀信’裡知曉的。

半個樞密院沒有用處,不如讓蘇文孝讓出來,這樣才是最好的。

蘇文孝半生的經營都在樞密院,溫軼的黨羽幾乎被他掃清了,這個時候注入新鮮的血脈後是最乾淨的。趙攸這個時候接手也很恰當。

“你想的很好,皇帝這個時候接手樞密院是最容易的。”蘇文孝道。他沒有想到溫沭會回來做這筆交易。想起方才他還想著去找那些世家子弟,到時讓她來看看。

殊不知都是無用功,她的心思還在趙攸身上。

他氣得想打人,又生生忍了下來,坐回上座的位置,“你這樣做值得嗎?”

“我來是與蘇大人做交易,您若不做,我便回去。”溫沭的聲音冷得沒有溫度。

“我不願做這場交易,也不會讓你出蘇家的門。”蘇文孝忽而就發了火,讓出樞密院不是難事,難就難在讓給小皇帝。他總覺得阿沭被小皇帝欺騙了,給他做墊腳石。

這樣的招數很普通,溫沭並沒有放在心裡,她淡笑著開口:“蘇大人太低估我了,我一人怎會過來,外麵有任寧陪著,我若不出去,他定帶著兵士入府,丟人的可是您自己。”

“你……”蘇文孝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想起趙攸納妃的事就道:“他要納妃。”

“我知曉,她與我說起過,不過是權宜之計。”溫沭輕巧的就回擊。

蘇文孝真不知該如何去勸,該勸的都勸了,她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思索須臾後,他才妥協道:“可以,我答應你。”

溫沭輕輕吐出一口氣,像他行了一禮:“如此謝過蘇大人了。”

蘇文孝心中也是不舒服,經營半輩子就這麼送給了小皇帝。不過在看到溫沭眸中的笑意後,驀地就釋然了,便道:“你留在府內,夫人給你準備了院子。”

溫沭搖首,談妥之後還需知會趙攸一聲,免得蘇文孝到時不放手。

見到她搖首,蘇文孝不高興了:“那你還要如何?”

“我需入宮一趟。”溫沭垂眸道。

蘇文孝鬆了一口氣,順從她的意思:“你如今身份不便,我送你入宮。”

溫沭一怔,點頭同意了。她既已答應下來,待出宮後就得留在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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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宮門依舊是陳柏在守著,見到蘇府的馬車後,他就攔了下來。蘇文孝掀開馬車,與他客套幾句:“陳老弟今日還在當值,也是辛苦,我有要事欲稟陛下。”

陳柏也未曾在意,放了人進去。

到了福寧殿的時候,溫瑾依舊站在門口。蘇文孝買通宮人去給皇帝傳話,他讓溫沭在暗處等候,自己先入殿去稟事。

溫瑾見到蘇文孝來了之後就自覺地回寢殿,一身紅色錦袍從溫沭麵前走過。那身紅在雪地裡很是耀眼,就像她的前世那樣星宸奪目。

溫沭垂下眼眸,趙攸喜歡紅色。

溫瑾離開不久後,蘇文孝就走了出來,與溫沭道:“我在殿外等你,你早些出來。”

溫沭沒有答話,低首往殿內走去。廊下宮人見陌生女子入殿,本想攔著被一旁大宮人攔了下來。真是眼瞎,這是前皇後,她來了,皇帝指不定很歡喜。

趙攸拿著蘇文孝遞過來的奏疏,楚太子病了,且病情嚴重,當地官員怕得不行,想要朝廷派太醫過去。蘇文孝今日過來隻將奏疏遞過來,什麼話都不說,俯身就退了出去。

溫沭入殿的時候就看到在小榻上趴著的人,手中捧著奏疏,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說什麼。她輕輕走過去,低聲道:“陛下在看什麼?”

趙攸一驚,捧著的奏疏就這麼掉下去了,她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素衣白裘的女子,不知是夢還是現實,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發覺眼前的景象還是沒有變,她驚道:“我莫不是在做夢。”

“夢由心生,陛下覺得是現實還是夢?”溫沭淺笑,站在幾步外也沒有動腳,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榻上呆呆傻傻的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