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茵不想進宮, 心下正尋思是不是再次托病,便聽外間李管家道“老夫人, 宮中來人說, 貴妃娘娘見老夫人好長時間不進宮, 憂心老夫人身體,若是因不適不能進宮,自會派了禦醫來給老夫人診治。”
羅文茵“”啊, 托病這個借口也不行了麼真叫禦醫來診治, 便能一口揭破我托病的事。
她沒奈何, 隻得揚聲道“且待我收拾裝扮。”
眾兒女見她要進宮,請安畢忙告退。
吳媽媽和田媽媽則忙著要給她裝扮。
崔元舟一時在房內不走,踱一下步道“表妹, 近來宮中形勢有些不同尋常, 貴妃娘娘再三再四要召你進宮, 你可得小心些。”
羅文茵聽著崔元舟的話, 分明也是知道宮中形勢的,便道“表哥,我要換衣裳,你且出去廳中坐坐。待我換好, 有些話要問你的。”
崔元舟見羅文茵語氣溫柔, 一下也溫順了, 答道“我等著你”說著退出去。
羅文茵換好衣裳, 到廂房會客廳時, 便見崔元舟和李汝定皆在。
她坐下道“二弟, 表哥,我這陣府中事多,又病弱,竟是不知道宮中和朝中發生何事這廂貴妃娘娘一再相召,也不知道有何要緊事你們且幫我分析一下宮中和朝中諸事。”
見她相詢,李汝定和崔元舟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當今皇帝張子暢的生母原是普通嬪妃,難產而亡。張子暢一出生,便被抱到皇後跟前撫養。
那時皇後已育有兩子一女,對張子暢不過稍儘責任。
但天不假年,皇後所育兩個皇子,皆不足十歲就亡了,皇後傷痛之餘,便重點培養張子暢,後來又將娘家侄女趙慧茹許給張子暢為正妃。
至立太子一事上,皇後全力以赴,終於令得張子暢封了太子,及後又順利登基。
張子暢坐上皇位後,自是尊嫡母為太後,封了趙慧茹為皇後,封側妃羅文秀為貴妃娘娘。
張子暢登基後一年,朝中便一直有請封太子之聲。
按祖製慣例,自是要封皇後所出嫡長子張景瑞為太子。
但張景瑞性子刻板,又和皇後娘家諸外戚走得太近,便為皇帝所不喜。
再至今年,皇後的弟弟犯了一事,禦史上奏,要求嚴懲,皇後心疼弟弟,站出來為其說情,觸犯了皇帝禁忌,帝後鬨不和。
皇後失寵,朝中風向突變,上奏請封太子的折子中,便不單有請封張景瑞的,也有請封貴妃娘娘所出皇子張景昭的。
至現下太後娘娘身體不好,宮中風向也變了,悄悄偏向了貴妃娘娘。
此等形勢下,貴妃娘娘羅文秀,自要悄悄培養些心腹人,以待需要時,可以為自己說話辦事。
羅文茵聽完崔元舟和李汝定的話,沉吟一下道“哪貴妃娘娘是覺得我有可利用之處,因此再三相召進宮麼”
崔元舟笑道“表妹啊,因皇後重視娘家,因此失了聖心,貴妃娘娘不敢重蹈覆轍,便不敢明著相助娘家兄弟們,但你是李家媳婦,且李將軍不歸,沒有威協性,召你進宮看似是閒聊,不會引人猜忌。隻是你到底也是羅家姑娘,貴妃娘娘但凡有所囑,隻要交代了你,你出了宮,自然會去羅府告知羅家人,讓羅家人為貴妃娘娘辦事。若出了什麼事,事情的責任便在你身上,與貴妃娘娘無擾。”
羅文茵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麼”
崔元舟搖頭道“表妹你還是太單純了。”
李汝定也道“大嫂,另有一事,你也得心中有數。”
羅文茵問道“何事”
李汝定道“兒女們的婚事。”
羅文茵一怔,突然想起來上回去慈雲廟上香,安王妃提及李飛墨去安王府求安王作主婚事,安王妃對李飛墨的婚事特彆熱枕,莫非此事是貴妃娘娘授意
她兒女的婚事,也是貴妃娘娘拉籠臣子的棋子
不會吧
她心中疑惑,便說了出來。
李汝定和崔元舟一聽,齊齊道“這便是了,你彆看方侍郎懼內,碰上妻子相鬨像無頭蒼蠅,但於朝政上,頗有一手的。貴妃娘娘若要拉籠臣子,首要便會相中他。你是貴妃娘娘堂姐,兒子和方府結親,方侍郎便順理成章,成了貴妃娘娘的人。”
羅文茵不解道“若此事你們也能看明白,難道皇上會看不明白貴妃娘娘不怕皇上相忌”
李汝定道“皇上不喜皇後,對於貴妃娘娘所為,自是睜一眼閉一眼,不太出格,也就默許了。”
羅文茵受教,點頭道“我果然太嫩了。”
她再請教道“那麼,我若不想飛墨和方侍郎家聯姻,能反抗貴妃娘娘嗎”
李汝定道“若這樣,你便要為飛墨另選一家,同樣是貴妃娘娘屬意的府第,若不然,一樣有後禍。”
羅文茵發愁道“萬一選定了,飛墨又不喜歡,豈不是一輩子鬨劇”
李汝定建議道“你可以跟貴妃娘娘明言,讓飛墨在指定的人家中選一個。”
羅文茵回過神來,突然又憂慮起另一事,歎息道“哪萬一貴妃娘娘事不成,皇後又得勢了,我們豈不是會被清算”
李汝定淡淡道“你以為你不幫著貴妃娘娘,皇後得勢了,就不會清算你”
崔元舟也道“表妹,你和貴妃娘娘關係一向深厚,這會想撇清,也是撇不清了,還是見機行事罷”
三人正商議,吳媽媽在門外稟道“老夫人,李管家說,宮中來人在廳中候了良久,有些不耐煩,問老夫人能否起程”
羅文茵忙站起來道“告訴他,馬上來。”
吳媽媽忙出去通知李管家。
這裡田媽媽又再幫著羅文茵整理衣裳,拿了一些要用的物事,叫人備下馬車,扶了羅文茵出去。
馬車轔轔駛向宮中方向。
宮內,貴妃娘娘羅文秀一時喜一時憂。
喜者,太後娘娘一場病過後,宮內風向微妙變化,皇後娘娘門前更加冷落了。
憂者,皇上對自己越來越客氣,雖維持表麵的寵愛,但實際如何,隻有自己知道了。
先前嫁入王府當側妃時,那時樣樣不如正妃,低眉順眼,熬儘苦楚,虧得生了兒子,方才稍有立身之地。
那麼些年,她從一個爛漫少女,活生生轉為一個有心計有心機的女人,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好容易熬到太子登基為帝,她也如願封了貴妃,隻以為苦儘甘來了,誰知道皇後會那般忌著她,百般手段,差點叫她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虧得老天保佑,上天見憐,她踏在邊緣處總能及時抽身,避過危機。
皇後既然不肯放過她,她也隻能麵對,相迎而上了。
在與皇後爭鬥中,皇帝的態度似乎略偏向她,人皆道皇帝偏寵她,榮寵加於她一身,隻有她知道,皇上的恩寵,從來隻是表麵功夫。
她見過父親如何寵母親,知道一個男人寵女人,絕不是那些表麵功夫,而是真正的蜜裡調油,心搖神動。
她先前單純,隻以為帝皇家天生無情冷血,待得有一日,見到皇帝瞧著堂姐羅文茵那眼神,瞬間明白了過來,非是帝皇家無情,他多情著呢
窺得皇帝心思,她方才知曉,皇帝當年娶她當側妃,原來是把她當了堂姐替身。
初初明了這件事,她也徹底不眠,痛苦痛哭,甚至痛恨堂姐。
待得大病一場,兒女圍在床前哭泣,方醒悟了過來,夫婿不愛自己,但一對兒女何辜
為了兒女,她也得振作起來,為兒女謀得安穩富貴日子。
至於堂姐羅文茵,所嫁非良人,時不時奔回娘家哭訴,處境並不比自己好,何必恨她
非但不恨她,還要好好利用她。
誰叫她是皇帝心頭白月光呢
若是自己助得皇帝償了心願,皇帝難免有愧於自己,到時自會補償自己。
如何補償當然是廢後,立自己為皇後,封自己兒子為太子。
此之前,要等太後病亡,要等皇後外戚倒台,要等皇後徹底失寵。
自己的心思,應該放在如何謀得皇後之位,如何為兒子謀得太子之位上,而不是去求皇帝憐愛自己。
至於羅文茵,必將為自己所用。
羅文秀坐在偏殿交背大椅上,手肘擱在椅背,托著腮想心事。
一時宮中嬤嬤進來稟報道“貴妃娘娘,將軍夫人進宮了。”
羅文秀懶懶道“宣”
沒一會兒,宮中嬤嬤便領著羅文茵進殿。
羅文秀坐正了身子,朝外看著。
殿門口光線明亮,光照在羅文茵身上臉上,映得她眉黛唇紅,肌膚若雪,美得令人目炫。
羅文秀不由嫉妒起來,這個女人明明比自己大一歲,為何保養得比自己還年輕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