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下來,寶嫿屋裡的下人幫寶嫿卸了妝又伺候寶嫿沐浴過了。
寶嫿便換了身衣裳坐在凳子上等著梅襄回來。
她困得不行。
可今晚上是洞房花燭夜,二爺沒來之前,她可不能睡著。
寶嫿凝著桌上那對喜燭,又想起杏枝打聽來的事情……杏枝說,這對喜燭要徹夜長燃,中間也不能熄了,這才能博個好兆頭。
寶嫿便盯著那雙喜燭,盯著盯著,兩隻眼睛又撐不住。
“嫿嫿……”
等到梅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時候,寶嫿忽然驚醒,她看到那對喜燭的燭焰搖搖晃晃,趕忙伸手護了護。
“二爺,今晚上可不能讓它們滅了……”
梅襄問她:“那你今晚上就看著它們,也不看二爺一眼?”
他的語氣仿佛含了幽怨一般。
寶嫿回過頭去,便瞧見梅襄今日滿身喜慶的模樣。
他生得俊美,今日穿著這身喜服看上去竟分外妖冶,有種叫人說不出的韻味,卻又與他平時是截然不同的。
“二爺……你這樣穿真是好看。”
寶嫿有些扭捏地起身,又問他:“二爺方才揭我蓋頭的時候,我也好看嗎?”
那會兒寶嫿緊張地很,小臉憋得通紅,都已經叫人笑話過了。
梅襄將她勾到懷裡,看著她水眸瀲灩,嬌靨如花,輕道:“把二爺都迷得看直了眼睛,你沒聽她們連二爺都嘲笑了麼?”
寶嫿微微慶幸,小聲道:“幸好我沒有多看二爺,不然也要被二爺迷得看直了眼睛,到時候也要一樣被人嘲笑了。”
梅襄挑起唇,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忽然在寶嫿眼前放大,寶嫿慌得忙闔上眼,纖長的睫毛顫抖著,她揪緊了梅襄的衣襟,到底沒有避開。
可她等了許久唇上都隻有涼颼颼的風,她遲疑地睜開眼,發覺梅襄眉眼裡含著笑意,似乎被她這傻乎乎的模樣給逗笑了。
“呀……”
寶嫿忙推開他,她捏著自己的衣擺也不想同他解釋什麼直接蹬了鞋子拱進了喜被底下。
“二爺你快去洗澡吧。”
寶嫿悶悶地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
過了許久都不見有動靜,寶嫿才露出腦袋看了一眼,梅襄已經不在原地,很顯然是更衣沐浴去了。
她掩著微微雀躍的心跳,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美好。
這樣就能永遠和二爺在一起了嗎?
隻是下一刻寶嫿的腦袋裡冷不丁就想到了朱太後那日特意召她進宮說的那一番話,心口忽地透露一絲不安。
寶嫿趕忙搖了搖腦袋,將這些畫麵拋開。
她又抬眸瞥了一眼那對喜燭,見它們烈烈燃燒,火焰明粲,心口才漸漸安穩下來。
梅襄沐浴回來之後,寶嫿又懸起了心,秉著自己為人新妻的本分,她跪坐在被子上,乖巧地等他上榻來。
梅襄笑問她:“你做什麼?”
寶嫿拘著小手,看著二爺身上薄軟紅色的綢衣,不知怎地就突然聯想到了一顆鮮嫩多汁的果子,被紅色的外殼包裹住……就像二爺現在這樣,很是誘人。
他似沒擦仔細,白皙的喉結上甚至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水珠。
寶嫿咽了咽口水,雙眸微微恍惚。
“嗯……二爺累了嗎?”
她頗是貼心地問他。
梅襄對著她點了點頭。
他是有些累了。
“啊?”寶嫿水眸裡忍不住掠過些失望。
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累了呢?
寶嫿一邊打量著他,一邊又伸手將兩邊帳簾放下來。
待掖好了帳子,確定外邊一點都瞧不見裡麵了,才又重新打量了梅襄一眼。
“二爺,嫿嫿今晚上怎麼樣?”
梅襄兩臂往後撐去,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寶嫿。
“嫿嫿掖得真嚴實,一點縫都沒露出來。”
他毫不吝嗇地誇了她一句。
寶嫿紅著臉訥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寶嫿往他身旁湊去,見他脖子上那滴水珠還在,鼓足了勇氣貼過去將那水珠輕輕含入口中。
她嗅到他身上的冷香,又有種暈乎乎的感覺,趕忙退開幾分,他還沒怎樣,她就自己羞得不能自已。
“二爺,你今晚上真的很累嗎?”
寶嫿看著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暗示道:“嫿嫿瞧你手指還能抬得起來,應當還存了點力氣在呢……”
梅襄仍是忍笑道:“隻剩下抬起手指的力氣了,剩下那點點力氣……嫿嫿是想把二爺榨乾麼?”
寶嫿怏怏地把自己貼到他懷裡去,腦袋輕蹭,“二爺,二爺……”
她就像是一隻撒嬌的小花貓,扭扭蹭蹭,想要一件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卻偏偏羞於啟齒。
梅襄的目光愈發古怪起來。
“今晚上不能不完成所有的禮節……不然,會不吉利的。”
寶嫿急得淚眼汪汪,她好不容易避過了所有的避諱,在梅襄回來之前還護著喜燭不熄,眼看到了最後一個禮節,他卻累到沒力氣了。
這怎麼能行?
這樣不吉利的事情發生了以後,寶嫿覺得自己以後心裡都會有陰影的。
可能二爺日後凶她一句,她都會覺得就是因為當初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情沒有做完……
寶嫿越想越傷心,她後悔的模樣,幾乎就要告訴梅襄,她好後悔沒帶一包藥進來,給二爺壯壯身體。
梅襄實在是忍不住笑,一陣接著一陣,胸口震顫不已。
寶嫿貼在他懷裡被他笑得一頭霧水。
“我的嫿嫿,才成親的當天晚上怎就變成了個小色鬼?”
梅襄說她。
寶嫿像是被他說中了什麼,又是心虛又是惱羞,欲蓋彌彰道:“我、我沒有饞二爺的身子,我就是……就是覺得這樣不吉利。”
“那你剛才做什麼親二爺的脖子?”
他問她。
寶嫿漲紅了臉,竟被他給問住了。
“我……我……”
她抖著小嘴,忽然委屈了起來,“我是二爺的媳婦,怎麼就不能饞二爺的身子了……”
這麼一句理直氣壯的話,被她說得理不直氣也不壯。
眼看她一點都不禁逗弄,說著眼眶裡就要盈滿水霧,梅襄忙笑著將她攬到懷裡來。
他親了親她的小嘴,挑起唇角道:“嶽母為你開的藥是調理身子的,她同我說你吃藥期間不能……過度。”
他這話顯然是豆娘同他交代過了。
寶嫿愣了愣,心想怎麼還會有這種藥?
“所以二爺還有力氣嗎?”寶嫿問他。
梅襄笑著答她,“有。”
寶嫿羞答答地將小臉貼到他脖子上,悶悶道:“母親她找的一定是個庸醫,二爺彆信他……”
“回頭我們去找隗先生重新開藥好麼?”
梅襄歎了口氣,“你是個妖精麼,嫿嫿?”
寶嫿搖頭,“二爺才是個壞妖精,專門哄騙嫿嫿這樣無知天真的少女……”
梅襄發覺她的小臉愈發厚了起來。
他隻笑問她:“你現在還叫我二爺?”
寶嫿忸怩了一下,聲音柔柔地喚了他一聲“夫君”。
“咱們就隻那麼敷衍一下,然後就睡覺好麼?”
梅襄聲音愈發低沉,在她耳旁道:“再叫一聲‘夫君’來給我聽聽,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你。”
寶嫿隻好羞澀地又喚了他好幾聲,柔綿軟甜的嗓音都要嬌到擰出水來了。
梅襄聲音微喑,“那說好了,就隻敷衍一下。”
寶嫿點了點頭,趕忙答應了他。
她的模樣仿佛討價還價一般,終於在梅襄這個黑心老板的手底下討到了那麼一點點的甜頭。
梅襄笑著將她壓倒。
起初寶嫿還覺得梅襄這個老板一點都不黑心,他明明大度得很,十分熱切地滿足了寶嫿想要完成所有禮節的心願。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寶嫿嗓子都沙了,她哆嗦著手指去推,可實在也推不開。
“二爺……你這個……這個騙子……”
寶嫿淚眼汪汪……她還以為他真的不想。
現在看來,他竟是極會偽裝的人。
指不定脖子上的那滴水珠也是他故意留在那兒的,專程就誘惑她自己上當。
然後叫寶嫿在他身側撒嬌打滾了半天,他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才放她進了他的陷阱裡去。
他這陷阱還是那種叫人一進去,就再也彆想出來了。
梅襄聲音裡恍若透著那麼一絲邪氣,咬著她的耳朵假作遺憾,彎著眼睫道:“這可怎麼好?嫿嫿又叫錯了,這下可要重罰才行……”
天都快亮了,可他不僅不似寶嫿那樣疲累,反而愈發得容光煥發,精神飽滿。
說他不是妖精,誰信?
早上寶嫿像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癱在梅襄懷裡。
她幽怨地含著淚,就聽見梅襄溫聲道:“聽說成親的第一天就落眼淚是個極不吉利的事情呢。”
寶嫿一聽,趕忙又憋了回去。
她嬌嬌得“哼”了一聲,埋怨道:“都怪二爺,要不是、要不是……”
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二爺也隻是同書上學的,一學會就教給了嫿嫿,嫿嫿不喜歡嗎?”
他替她穿好了貼身的衣物,然後才叫下人進來伺候。
寶嫿見丫鬟婆子們魚貫而入,也不好意思繼續埋怨他了,扶著他結實的臂膀站到地上,兩條腿下意識地顫了顫。
寶嫿生怕叫人看出來,倒在了梅襄懷裡趕忙穩住。
梅襄又悶笑起來,聲音清越得很。
可寶嫿隻覺得他這樣真真是可惡至極……
她見丫鬟們紅著臉看著他們,又立馬站直起來,一副正經的神情,還欲蓋彌彰地囁嚅道:“大清早上的,怎麼腿就抽筋了呢……”
梅襄見她麵上還似模似樣的疑惑,甚是配合她道:“大概是昨兒晚上受涼了吧,下次可不要亂蹬被子了。”
那些下人抿著小嘴,想笑又不敢笑。
寶嫿熱著小臉一聲不吭地去洗漱,心裡幽怨地想,她蹬的哪裡是被子啊,她蹬得分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