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榻上躺著,她呢
她也不能這樣站著不是。
王疏月借著光看見了張得通上夜的那方墊子,看在他為國為民,鞠躬儘瘁的份上,再守他一夜吧。
想著她正要坐下去。
如今穿著嬪妃宮服,並不比以前那麼方便,哪怕坐下去,也總有什麼瓔珞配飾在牽絆。王疏月不舒服,又撐著站起來。
誰知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上來。”
王疏月一怔,榻上的人並沒有翻身,隻是把身子往裡頭挪了挪,順手扯了一半枕頭出來。
“奴才不敢奴才還是給皇上夜。”
“王疏月,朕的宮裡,沒有嬪妃給朕上夜的規矩,朕叫你上來你就上來。”
“是”
他就這麼霸道,話又是砸臉來的。
王疏月隻得彎腰脫了鞋,沿著床榻的邊沿兒,側身躺下來。
“你身上什麼東西,膈著朕了。”
“是,奴才”
“把衣服脫了。”
“啊”
這一聲“把衣服脫了。”說得王疏月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兒。
心裡暗嘲自己,說什麼想得通透,怎麼連這麼一句話都抵不住。
好在,說話的人說了這句話以後也沒聲了。
隻是呼吸聲明顯比剛才重了不少。
越是有起心動念,越不能讓人看出來。越要逼著自己壓抑下去。皇帝與大清複雜的政治一道沉浮了十多年。早已習慣這樣的自守之道。可這種行事方法,對著女人吧,卻總是哪裡不對。皇帝自己是覺察出來了的。但要去想哪裡不對,他又覺得費勁。
算了。讓她在自個身邊安靜躺著吧。總好過讓她在地上坐著。
想著他索性當自己沒說過讓她脫衣服的話。
皇帝可以當自己沒說過這話,王疏月卻不能。
她側麵看了他一眼。見皇帝沒有動。這才小心地站起聲,走到衣架前,脫去外麵的坎肩兒,又退下了氅衣。善兒不在,她便自己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綾羅寢衣。回來仍然沿著榻邊兒,小心地躺下來。
“王疏月,朕明日四更天要起身見京外的官員。你若敢動一下,讓朕不得好睡,朕就讓你下去跪著。”
王疏月縮了縮肩膀。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今晚是睡不成了,她真想破罐子破摔地懟一句“不如現在就讓我去跪著吧。”
但轉念一想,這就真沒完沒了。
“是,奴才絕不亂動。”
“嗯,睡了。”
皇帝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攏。閉了眼睛。
王疏月當真一動不動地睜著眼陪他躺著。
這是她第一回和一個男人同榻而眠。沒有肌膚之親,但夏季的寢衣輕薄,她幾乎能透過那一層薄緞感受到身旁男人的體溫。她想起皇帝出痘時,自己為她擦身時的場景,不由得又紅了一通臉。
她已經十七歲了。早就有了知覺。
皇帝在王疏身旁到是很快就睡著了。甚至還起了輕微的鼾聲。
次日,張得通和何慶進來叫起,見王疏月穿單衣貼著邊沿躺著。身上連半截被兒都沒有。皇帝到是蓋得嚴嚴實實。何慶有些無奈。雖是夏天,這樣把人家姑娘凍一夜,也不免生病的呀。
皇帝神清氣爽地起身更衣。自覺沒有比昨日睡得更安穩過。
王疏月也隻得腫著眼睛跟著起來。這麼凍了一夜,也不知道是涼著肚子還是壓著肚子了,好大的不舒服。
“你接著睡。不用起來。”
張得通正伺候皇帝穿衣,見王疏月眼睛青腫,多少猜到了一些,便接著皇帝的話道“皇上體貼和主兒,和主兒歇著吧,奴才們來伺候。”
王疏月聽張得通這樣說,便攏著被子從新躺下來。
皇帝壓根不知道昨晚自己讓王疏月挨了一整晚的凍,趁著這個穿戴的空擋隨口對她道“下個月,朕要去暢春園。”
“暢春園。”
她原本不大舒服,聽著這地方卻來了興致。
“奴才也能跟著主子一道去嗎”
皇帝抬手自理著領口。“去,朕帶你去。”
她靠在枕上衝著皇帝笑得疏朗。
這是王疏月的誌趣,普天之下的勝景,她都想去看一看。
皇帝借著外頭泄進來的天光,就那麼掃了王疏月一眼,她穿著寢衣,周身在無彆的飾物,把臉上的那陣笑容襯地越發乾淨。
早知道她這樣開心,就早一些告訴她了。
“奴才謝主子的恩典。”
“以前朕的皇阿瑪喜歡去暢春園,那裡離皇城近,避暑聽政都相宜。暢春園北邊有一處地方叫鏤雲開月。是皇阿瑪給朕賜園,你到時候提醒著朕,朕得閒帶你去去看看。”
“西郊那一帶的景致,奴才都想去看看。從前在日下舊聞裡看過,說西郊春夏之交,晴雲碧樹,花香鳥聲,秋則亂葉飄丹,冬則積雪凝素。這個時節去,也該有晴雲碧樹,定是好看。”
張得通跪在地上替皇上理著下擺,笑著接了一句“和主兒啊不愧是半個臥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