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又讓王疏月有些意外。何慶正和尚衣監的姑姑打理皇帝衣物,見王疏月麵有疑色,便過來道“和主兒,自從您因春姑姑的事和咱們萬歲爺鬨過之後,萬歲爺很少處置奴才了,即便處置,也是仁懷。不過他從前可不是這樣的。記得以前在府裡的時候,咱們的規矩大得很,奴才錯一點,綁到樁子上挨鞭子都是輕的,像善姑娘這樣的錯事,管保是要打死的。”
王疏月都有些記不起她是什麼時候跟皇帝提起春環的那件事了。
何慶似笑非笑地添道“和主兒,你以前啊怕咱們萬歲爺怕得就像隻張牙舞爪的貓。萬歲爺擔心您一直這麼怕他,平時跟您說話都可勁兒地拿捏呢。”
“放肆,慶子,你是欠打了嗎萬歲爺你都敢在和主兒麵前編排。”
何慶吐了吐舌頭。“師傅,奴才這也是為萬歲爺分憂不是,萬歲爺那口才,還有那鬥性,奴才們不把主兒的實心說出來,人家和主兒怎麼能”
“何慶”
“好好好,師傅,是徒弟該死。”
話聲是沒了。但何慶說得真對。
他的口才,他的鬥性,以及他那個人,王疏月看起來都是駕馭不了。但事有兩麵,誰折了誰的腰,誰在其中更辛苦,未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這些跟了皇帝多年的人精,眼睛毒辣,口齒伶俐,常常在王疏月麵前捏軟皇帝那張鐵皮。
皇帝要是知道何慶這樣說他,一定會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連兩日,有很多關於九白的折子都被皇帝留中不發。
鬆格台吉被皇帝軟禁在東廟宮中。蒙古王公貴族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的。有些人甚至來找十二和王授文探皇帝的心意。
畢竟箭已在弦上。
王授文親自擬了皇帝發往兵部調兵的旨,那日他不敢坐著寫,硬生生跪在皇帝的腿邊,把短短不到百字磨了出來。
皇帝一麵看資治通鑒一麵等他。
其間矮書道“你今兒怎麼了。朕賜了坐都不坐。”
王授文抹了一把汗“娘娘在火上烤,臣怎麼敢坐著。臣聽說,太後娘娘親自勸過皇帝,不能因一個女人而在蒙古失心。臣”
“放心。”
“可是,臣萬分惶恐。”
皇帝看著書沒有說話,半晌才直身丟了書,彎腰湊近他道“王授文,朕問問你啊,
王疏月從前在家的時候,服你的管教嗎”
“啊這”
他本來滿腦子過得都是關鍵要害,皇帝突然問了這麼一句家常閒話,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哦,回皇上的話,從前在家中都是內人在管教她。內人出自南方大族吳家,也是個平實的人,臣的兩個孩子,幼年時都是教養在她身邊的,臣實在是抽不出身來過問,以至於”
“好了,再說下去,你又要跟朕請罪了。”
“皇上,是娘娘冒犯了您嗎”
皇帝從新拿起書來“不算。朕就是不知道,她那脾性從的誰。反正不像你。”
說完,他轉道“明日圍獵後,朕要在圍場設宴,你一會兒出去,順便給圖善傳個旨,把鬆格台吉也帶到圍場去。”
“是。那臣就告退。”
“嗯。”
王授文戰戰兢兢地站起身,躬身往外麵退去,誰知還沒走到門口,卻又被皇帝喚住。
“欸,王授文。”
王授文忙在門前回身跪下“臣在。”
皇帝揚了揚書“起來起來,朕就想問問,王疏月吃得慣獐子,麅子這些肉嗎”
“啊”
王授文徹底傻了。
皇帝見他呆在那裡,自己也尷尬了,把書往他麵前一砸,梗起脖子道“算了算了,趕緊給朕退下退下”
王授文這才明白過來皇帝到底在問什麼。
“哦,回皇上的話,娘娘她在家中什麼忌口的都沒有,獐麅肉啊,她都吃。”
皇帝還在沉浸在自己的尷尬之中。
何慶機靈,連忙上前把王授文扶起來“來,老大人,奴才送送您。”
議所的門一開一合。
皇帝的臉上雖然落著陰影,人卻莫名有些興奮。
他壓根沒就沒去在意王疏月要做社麼來替自己洗脫罪名。畢竟萬事儘在他的籌謀之中。
籌謀之餘,皇帝在想明日圍獵,要親自獵殺幾隻獐麅,宴後帶著王疏月去烤肉去。
他還記得上次隨先帝爺來圍獵的那一次,因為秋深,夏了很大一場雪,他在雪地裡遇見十一和富察氏在大帳外麵烤肉。十一用一把的銀刀把烤熟的肉切下來,一片一片地放在富察氏麵前的一方寬葉上。那個時候,皇帝與皇後已經冷下來,皇後甚至托病沒有跟他一道過來。
而他滿腦子都是天下政事,都是奪嫡的黨爭,看著十一摟著富察氏恩愛的場景,他胃裡翻不起酸水,但腦仁還是不舒服。
具體是什麼感受,皇帝記不清楚,不過他記得,富察氏穿得那身正紅色旗裝,映著白雪和篝火尤其好看。
如今不見雪,但秋草一片金黃。
該賞給王疏月一件蔥綠色的旗袍,再配一件鵝黃色的坎肩,簪上他從前賞給她的那根芙蓉花簪子,一定好看。
他想著想著想深了。
連張得通在旁喚他都沒有聽見。
“萬歲爺”
何慶到是知道皇帝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準是又在給和主兒琢磨那辣眼的裝扮,索性提聲喚了皇帝一聲。
皇帝嚇了一跳。
“滾出去”
話聲剛落,就見跪在請安的十二慌地要站起身。
皇帝摁了摁額頭“回來朕不是說你。” .